第九十二章絕食
芷秦往下一掃,以前通過綠葵和綠蘿,她知道鄭媽媽是霍怡嬉手里最得用的一個。霍怡嬉的鋪子和田莊都是由鄭媽媽的男人并另一個小管事打理,而府內霍怡嬉的嫁妝諸如各色物品珠寶,就是鄭媽媽,白炭并黃蟬管理了。
如今霍怡嬉離開了,可是她卻沒有見到鄭媽媽一家的身契。從這一點,芷媒就知道鄭媽媽口里難問出什么東西來。
微咳了一聲,芷媒冷冷道:“我知道,你們做奴婢的聽令行事,很多時候不得已,所以我休諒你們,不想為難你們。而你們,也要懂得惜福,不要讓我難堪。”。
堂中的幾人頓時下跪,“奴婢們不敢。”。
說著,黃插已經進來了,道:“奶奶,東西都抬到了倒座房空置的兩間屋子里,現在就要看么?”。
芷媒點點頭,“現在就去看……”她眼睛略一看,就見鄭媽媽跪在那里悄悄抬袖擦汗。”都起來吧,跟我前去清點一番。…。
就在芷秦要站起身時,那鄭媽媽突然跪著抬起來,大著膽子道:“奶奶,這上百個箱子,您哪里看的過來,讓奴婢們清點完了來給您匯報就好,何必親自去呢。”。
芷媒聞言,抬眉笑道:“就在這院子里,我便是一天看不完,每天清點一些也行的……”說著,不容她再開口的命令,“都跟我來。”。
倒座房三間屋子都用來放置這些箱子,和大型家具。其中一間比較空的,黃插讓人擺放了椅子,芷媒坐著。
她往左邊一看,箱子全部密密麻麻疊在一起,每個箱子上都上了大鎖。黃插吩咐跟來的婆子抬下凡個大箱子并一個小巷子到芷媒面前,道:“奶奶,這小箱子是存放了鑰匙的,也上了鎖,沒有鑰匙打不開。…”
芷媒淡淡問:“誰管這小箱子鑰匙的?”。
站在兩旁的人都看向鄭媽媽”鄭媽媽艱難的咽了咽口水”道:“是奴婢。”。
“拿來。…”
鄭媽媽手指動了動,半晌,低啞著聲音道:“奶奶,鑰匙我忘了帶了。”。
一時屋子里靜極。
良久,芷媒輕笑,“你們剛下馬車到府,連住處都還在安排,重要東西不帶身上,放哪里去了?”。
說罷,黃插上前來”攤開手道:“鄭媽媽,你不會想奶奶讓婆子來撥的。”。
鄭媽媽抬眼看黃插,她咽了好幾口口水,額上的汗眼見的往下掉。最后,她哆哆嗦嗦的拉開披風,一枚鑰匙系在汗巾中。強笑道:“瞧我這記性,鑰匙放身上都忘了。”。
她走到這些箱子中,找出一個小箱子打開,只見里頭擺放了幾十枚鑰匙,每一枚都刻了記號。
芷媒看著”黃插上前找了配對堂前箱子的鑰匙,打開來。
這一箱放的是字畫”柔軟厚實的布料鋪在箱子中,防止字畫受到摩擦。芷媒知道這幾幅字畫都是父親的珍藏,叫榮老太太都整出來給了霍怡倩。
她走過來,拿出一副在手,打開來看,是前代才子周錫的消暑圖。畫上幾個總角姓姓在庭院中跑著,樹上結了果子,累累下垂。廊下,一個羅衫婦人拿著扇子,含笑看著。
芷媒的眼睛移到了印鑒上,良久,她什么話也沒有說的收起來放回箱子。
“開下一個。
鄭媽媽頓時松了口氣。
芷媒捕捉到了她放松的面容,心頭一絲不對勁縈繞,而黃插已經要關箱子。
“慢著。”。
黃橘疑惑的抬頭,“奶奶?”。
鄭媽媽唬了一跳,袖下的手顫了一顫。
芷媒走上前來”打開另一張字畫看,崔元的春雨垂釣圖,沒有問題。放到一邊,她又打開另一幅”也沒有問題。箱子的第一層就放了三服字畫,掀開青色隔布”芷媒拿出一副打開。
頓時,她的動作停住了。
良久,芷臻冷笑一聲,將畫作扔到鄭媽媽身前,“這便是質品,也該找副像樣的。…”
鄭媽媽一下子跪倒了,“奶奶,這不關我的事,求奶奶明察啊。”。
白氏安頓下來沒多久,沒有從自家聽到兒子的流言,倒是從娘家母親那里知道了李菡郡主與兒子的事。
她驚極了。
回來后,芷媒過來給她請安,她忍不住抬眉細細打量。
身體不好,家世衰微,而且脾性倔強…………竟然敢主動要求和離。
這樣的媳婦要來何用。
芷媒低眉順目的從瑞云手中接過茶,遞給白氏道:“母親,喝茶……”她眼角看到了瑞云異樣的神色。
白氏接過喝了一口,頓時怒火上升,“你這是想要燙死我。”。
芷媒一京白氏己徑將茶杯摔倒她的裙平。頓時她的小腿感到一陣灼熱。
芷媒馬上下跪,“母親息怒,我這就去換一杯。”。
白氏怒聲斥道:“滾出去,這里不用你。”
芷媒起身離開,走到門口,她抬頭看了眼為她打簾子的瑞云。
茶是她泡的,故意將過燙的茶遞給她,讓大太太發作她……看來路上死了的那個通房雪松留下的位子,讓許多丫鬟心生別念了。
齊媽媽在廊下見到芷媒離開,嘆了口氣,進屋子來。
白氏在那里端了另一杯茶喝,臉上神色還帶著煩躁,見到齊媽媽,不等她行禮就問:“怎么樣,快快說來。”
齊媽媽坐到了小札子上,就打聽到的流言,整理了一下,低聲說給白氏聽。
白氏聽得臉色變化莫測,一會兒喜,一會兒愁,一會兒糾結不已的嘆氣。聽完后,她坐在榻上靜靜喝茶,靜靜深思。過了約有兩盞茶時候,她才下定決心,帶著齊媽媽去薛老夫人院子。
公主府里。
李菡趴在床上,頭朝里,睜著眼睛發呆。
外間幾個丫鬟守著,其中一個粉色裙裾的高個侍女從外頭匆忙走進來。結果掀開簾子一看就站住了,不敢再進入。
她焦急的扯著手帕,其他丫鬟過來問她,她又忙比著手勢制止。完了,她揮手讓其他人外頭坐著,自己就在內間門口守著。
就在李菡的床前,公主身邊的大丫鬟香雪坐在繡墩上,拿了本女論語在那里語調平和的念著。
“婦言,不必辯口利辭也:擇辭而說,不道惡語,時然后言,不厭于人,是謂婦言。婦容,不必顏色美麗也:盥浣塵穢,服飾鮮潔,沐浴以時,身不垢辱,是謂婦容:婦功,不必技巧過人也;專心仿績,不好戲笑…,“……
李菡充耳未聞,手指時不時戳一戳面前錦被上的繡圖。
香雪并不在意郡主的態度,臉上帶著溫溫的笑意,一字一句的念著。自打郡主從西春園回來,公主難得發了怒,破天荒的要讓郡主讀女四書。
但是郡主怎么可能讀,從小歸善長公主便是對這些東西不屑一顧的,造成郡主也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態度。
最后,長公主便派了身邊的丫鬟過來,每日讀女四書一個時辰。至于郡主是躺著,坐著,站著,還是斜著,香雪是不會再回稟是多說一句的。
等巳時一過,香雪便起身道:“郡主,今日就念到這里,奴婢這就回復公主。”
李菡有氣無力的道:“去吧。”
等香雪一走,那門口的高個侍女忙沖進來,“郡主,郡主……“……
“蓮合,什凍事?”
她忍不住笑道:“郡主,剛才從外頭過來,我干媽跟我說了件事,你聽了肯定就開心了。”
李菡“哦“了聲,沒搭話。
蓮合見狀,只想馬上開口讓郡主驚喜一番。但是她生怕還有公主的人在,即使內室沒有旁人,她還是不放心的爬上床,放下厚厚的床帷。
然后貼耳在李菡耳朵邊道:“門上說,今早薛府大太太遞了帖子求見公主。”
李菡聽了頓時來了勁,一下子坐起身看她,眼睛發亮的問:“當真?”
蓮含笑,“這還有假。”
李菡笑容展開,但是轉即又垂下臉來,“就算母親見了薛大太太也沒有用。”
蓮合間言,頓時也沒有了笑容,擔憂的看著李菡,“郡主,您別難過…“……
李菡看著床上的一角,抿著嘴,“你出去,我不想吃東西,等會兒不要吵我。”
蓮合一聽要糟,“怎么可以不吃東西,公主知道了不得了,郡主您不要拿自己身體出氣啊…“……
李菡推她,“出去出去,我困了睡覺。”
蓮合被推下床,看著晃蕩的床幃,張張嘴,還真不敢再多說話。郡主雖然平日里好起來,待使女如姐妹一般。但是發起脾氣,卻是會拿著鞭子甩過去的。
兩天后,歸善長公主見了薛大太太白氏,她不冷不熱而又高高在上的幾句話打發了興致沖沖而來的白氏。而這時,李菡不用飯食的消息也終于傳到她的耳力。她頓時大怒,“我沒罰她,她還敢跟我發起脾氣來了。”
說著,她帶著人來到李菡臥室。
左右侍女大氣不敢喘的拉開了床幃,露出內中懨懨然的李菡。李菡聽到動靜,睜開眼看公主,動作無力的坐起身,略顯干燥蒼白的嘴唇動了動,“母親,您怎么來了。”她露出來的笑容虛弱之極。
長公主本來是盛氣而來,想要好好教訓一通李菡。她心中怒恨李菡拿自己身體來威脅她,可是不期見到的,會是如此虛弱蒼白,卻柔順的笑容。
頓時,她知道李菡不是要威脅她,而是為情所困,飲食都倦了。
可這,恰恰是她最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