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春華

第一百零八章 復仇(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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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勿插樓

二月初一,中和節。

此節從字義可知,是慶陰陽交泰,天地合同,主祭太陽星君。在這一日,禮部官員等在太陽宮至祭,民間也會趁機去逛廟會,游玩。

一大早,高氏就拉了芷嫀一同去廚房。前些日里,康氏就特意花高價雇請了一位善做各色糕點廚娘過來做太陽雞糕。高氏興致濃,拉著芷嫀一起到廚房,讓那個廚娘教著,親手做了十多個四不像的彩色太陽雞糕。

芷嫀不過是陪著樂,自己心里還有牽掛,等高氏盡了興,便告辭回屋。她從那日從景川侯府回來后,就分別派了人留意霍家和呂家。

火已經燒起,但是芷嫀手里還有一根可以添火的干柴。霍怡婧以前的陪房下人被葉二老爺帶回來后,一直關著等候處置。

她們原先還打量著身契不在芷嫀身上,霍怡婧遲早還要再進門,不敢十分說實話。如今回了葉家,芷嫀交代人去官府補辦身契,這些人個個頓時都老實了,紛紛求饒。

其中鄭媽媽的小兒子交代,以前在西巒山聽從霍怡婧的命令,弄斷過大太太白氏車架的承重木轅,才害得白氏受傷滯留山中別院。

芷嫀讓人記錄下他說的所有細節,內中設計的人等,然后讓一個下人送到薛府去。

薛大太太白氏如何反應的她不曉得,只知道齊媽媽幾次上霍家門,內中幾次傳出吵鬧聲。

而長公主府上的人,也幾次上薛府,明面上自然是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實際就說不清楚了。

一切看來,都已經是該動手之機。但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十天過去了,一點動靜都沒有,郡主沒有如她想象中一般動手。

芷嫀回房,凈手焚香,凝思片刻,解開畫了一小半的西春園圖,準備這日上午要將堤岸一帶畫好。

這時,一個小丫鬟從外頭沖進院來,大聲嚷嚷,“姑娘,姑娘,大喜……”

黃橘在室內聽到了,看了看芷嫀的臉色,已經透出不悅。她抿著嘴急步出來,制止小丫鬟再叫,道:“太沒規矩了,姑娘正靜心作畫,你這般大聲作死呢。”

小丫鬟也是得了賞錢興奮過頭,還想到這邊再討一份,因此從小姐妹們那里搶了這跑腿的差事。她看著黃橘一張冷臉也不害怕,面上露出大大的笑容,道:“黃橘姐姐,大老爺回來了,二太太吩咐我過來請姑娘前面去。”

這一日令康氏憂心的葉芷秀和葉芷萱終于回來了,但是并非二人先行回來。葉大老爺也跟著一道回來的。

平靜的葉家,頓時如投入石子的湖水,泛起陣陣波瀾。由上而下,一掃芷嫀和離帶來的陰郁,歡喜不盡。

下人急匆匆去追剛出門的葉二老爺回來,康氏還讓劉媽媽去恭順伯家請二姑奶奶葉芷蓮回娘家來。

芷嫀更衣梳洗好,步入右邊廳中時,葉大老爺已經與葉二老爺一道去了書房說話。她目光一掃,還沒看清廳中人等,已經有人沖過來,大聲喊道:“三姐姐,我回來了。”

葉家安滿臉的興奮。不過一個半月的時間,他長高了點,尖下巴也圓了,臉色帶著紅潤之色,看著健康了許多。

芷嫀不由高興,“家安,你果真好了許多。”

葉家安還沒有回話,葉芷秀也過來了。

她跟芷嫀見完禮,眼睛上下一打量,就捂嘴笑道,“三姐姐,我看你也精神了許多,虧我一路擔心你,怕你想不開……”

她身穿一襲簇新的銀紅云錦褙子,長裙裙擺上海棠花隨著她的腳步若隱若現,頭上金步搖掛落的珍珠晃動,美麗的面容被蘄州的山水滋潤的,更添一份秀麗。

看得出來,田氏失勢,賈姨娘在蘄州幫著打理事務,葉芷秀得了不少好處。至少她這一身的裝扮,絕不是田氏掌家時能穿的。

芷嫀對葉家安道:“你到左邊廳里跟兄弟們玩去,晚了姐姐再找你說話。”

這座鴛鴦廳中間有槅扇分開,兩邊擺設一模一樣,男女分開兩邊說話。

但是又沒有真正的門阻隔,隨時可以互通有無。

葉家安開心笑著點頭,轉到對面左邊廳堂中。他幾年沒有見到這些兄弟,日子過得冷冷清清,一時家中如此熱鬧,不由跟早起的鳥兒一般雀躍。

康氏看到芷嫀了,笑著招手,“快過來坐下,站門口做什么。”

芷嫀跟康氏和高氏行禮,葉芷萱也站起來,低低福了身子問候,“三姐姐。”

芷嫀回禮,眼睛略一抬起,就看到葉芷萱略帶紅腫的眼睛,憔悴失意的神情。

她一怔,悄然環顧四周。這般熱鬧,上上下下的仆婦丫鬟都擠過來問安討賞了,可是大太太田氏并不在此。

幾人分大小坐了,康氏喜氣洋洋。

高氏笑著說,“今天佳節人團圓,早知道不該這般節儉,該請戲班子過來唱一唱。”

康氏笑著斜了她一眼,道:“我們家院子小沒有戲院不說,若擺在花園中,沒個圍墻阻攔的,難免沖撞到姑娘們。而且專門打一個戲臺,也鋪張浪費了些。”

康氏為人節儉,最不喜的就是小一輩浪費錢財勉強去過奢侈生活,她總是說有什么樣的家底,過什么樣的日子,不用打腫臉充胖子。

高氏陪笑,道:“是我說差了,一家人在一起吃一頓頂好,聽那些打打鬧鬧的戲,太不清靜。”

芷嫀在一邊聽著,嘴角含笑,看似不經意的瞥了葉芷秀一眼。

她不是沒有錢去打扮自己,但正是因為她知道康氏省錢的秉性,也因為她答應歸還一部分嫁妝,卻遲遲沒有實現這些原因,才會時時刻刻裝扮樸素,不叫康氏看了礙眼。

但是葉芷秀卻如此的奢華,一個庶女,打扮倒是比嫡出姐姐妹妹還出挑,康氏肯定看在眼里。

長公主府。

李菡靠躺在窗邊的榻上,神色悶悶的看著外頭幾只翠鳥。

而她身邊的幾個大丫鬟全都在外間做活計,除了針線扯動聲音便寂寂然只聞呼吸聲。她們幾個時不時放下手中華麗的繡緞,走到晃動的珠簾旁偷偷往里頭看。

唯有一個蓮合和喬媽媽,還敢偶爾進去問一聲,送茶送糕點。

蓮合走進去,李菡突然換了個姿勢,回過頭來問她,“你去問問朱瑱,派出去的人快十天了,怎么還沒有消息。”

蓮合不敢如往日般調笑,小心翼翼道:“是,我這就去。”

她放下茶盤,腳步匆匆到外院去。這已經是今日的第三回問話了,只希望能有好消息。

她想到昨日里給鸚鵡洗澡的二等丫鬟喜鵲。一句不經意的話,卻惹得郡主雷霆大發,拉下去痛打二十大板,好好一個女孩兒如今奄奄一息躺在房間里昏迷不醒,好在天冷,傷口不至于發爛。

花園甬道上,一個青衣小廝遠遠看到蓮合,高興的喊,“蓮合姐姐,且等等。”

他急忙越過各色灌木矮樹,跳到穿山游廊來,攔住蓮合。

蓮合定神一看,認出這人是朱瑱那邊的一個小廝,因為年歲尚小,可以到內院中傳遞消息。

“是不是人回來了?”

小廝猛點頭,道:“東西也帶回來了,姐姐您瞧瞧。”

蓮合接過,打開了細瞧,就確定沒有問題。是慶州那邊開具的備份婚書。

她喜形于色,對小廝道:“我這就送去給郡主。”說著,又拿出一個大賞封給小廝,轉身就快步而行。

杏花巷。

一個身穿深紅繡大團花緞襖,下面系了同色裙子的中年富態婦人,帶著幾人敲開了霍家的門。

葉永淑這幾日鬧頭痛,本是不想見什么人。但是聽到是“官媒”上門,還是強撐著起來了擦了點脂粉,換了身光鮮衣服出來。

媒婆坐在椅子上用茶,她是慣給富貴人家居中做媒的,見慣了大場面,也因此養的有幾分倨傲。尤其見葉永淑家中光景,心里就有了計較。

二人見過禮后,葉永淑有些疑惑,又有些客氣道,“我們家并沒有要請媒人說親,你是不是找錯門了?”

媒婆笑道:“瞧霍太太說的,我們做這一行的,緊要就是認人,哪里能走錯門,那不是砸了招牌。”

葉永淑皺眉,道:“我家是有一個女兒,不過已經有人家了,不多時就要出門,你這一定是弄錯了。”實際上,薛家前陣子過來銷了納妾文書,不肯再要怡婧。但是霍家自然不肯就這樣答應,還在想著辦法。

媒婆看著葉永淑笑,“那就沒錯了,我正為令千金而來。令千金訂婚已經,遲遲沒有完婚,您府上老大人瞧著不像,讓我過來給擬定個時間,選個黃道吉日……”

葉永淑驚愕,一時糊涂至極。完婚是娶妻的說法,薛家就算改變主意,還要抬怡婧做妾,也不至于這般正式請官媒來說,遣詞用句都用“完婚”之類。

但是她更疑惑的是媒婆口里透出的另一件事,“老大人……我家哪里來的老大人。”

媒婆笑,“哎喲,您跟我開玩笑呢,當然是大理寺評事霍明義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