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姑娘甚至不引人注意的跟陳大姑娘咬耳朵,“好漂亮的姐姐。/去看看/”
這話叫芷嫀聽到了,目光忍不住看了過去。
陳二姑娘明亮的眼睛眨呀眨,似閃躲又似主動的對著芷嫀露出兩個酒窩。
幾人坐下交談,下人上茶,說了大概半個時辰的話,三人談興愈濃。
但是陳家兩位姑娘卻有些坐不住,陳二姑娘幾次換腳。
蘇三太太注意到,轉頭笑著對康氏和霍氏道:“看我們說話,女孩兒們定是無聊了。”
霍氏有些尷尬,不引人注意的等了小女兒一眼,陳二姑娘低下頭去。
蘇三太太倒也不是不通情理的,笑著對蘇五小姐吩咐:“是我忘了,該早些叫你帶幾位姑娘到后面玩。你一人領著幾位姑娘,可要做好招待。任一花園也可,水塘也可,你六妹妹那里也可,就是別讓姑娘們拘謹了。”
看不出來蘇三太太如此善解人意,芷嫀有些驚訝。
蘇五小姐溫柔的笑,“是,母親。”她站起身來,先看向陳家兩個姑娘,“我們去花園走走,那里白玉蘭開得正盛。”而后眼光又看向芷嫀和芷秀,面面俱到,一個不漏。
陳二姑娘最等不及,趕緊的跳著站起來,惹得康氏和崔氏都笑了。
出了院子,就有一行狹窄的臺階,往下就能進入園子。幾個十幾歲的姑娘踩著滿是濃厚苔蘚的石階上,仿佛一下子都活潑了些。
蘇五小姐不住道:“可要小心地下,這里最容易摔跤。”
話音剛落,陳二小姐就滑了一下,“啊……”
芷嫀趕緊抓住她的手。但是她還是跌坐在地。
蘇五小姐頓時大驚,“怎么了。有沒有摔著?”
陳二姑娘眼淚汪汪,“……好痛。”她多少沒好意思說屁股,但大家都看出來了,不禁都掩嘴偷笑。
蘇五小姐和芷嫀合力扶她起來,嘆息道:“我祖父最愛自然樸拙,曾經吩咐過石階就是有綠意,才更有味道……味道是有了,有些客人不小心,難免跌倒滑一跤。”
陳二姑娘扶著臀部。帶著哭腔說道:“襖子和裙子都臟了,怎么辦?”
因為石階小,丫鬟仆婦都跟的遠,這時候見出事。趕緊圍過來。
“可出什么事了?”
“要緊么?”
蘇五小姐忙止住。“沒有大事,不要驚動母親和兩位太太。”又對陳二姑娘道:“我帶你到我房里找一套干凈的換上,沒事的。”
陳大姑娘忙說:“我也過去。”她不敢讓妹妹一個人離開。
蘇五小姐看向芷嫀和芷秀。歉意道:“你們是也過來呢,還是在園子里等我們回來?”
芷嫀想著一群人擠在蘇五小姐閨房太鬧,搖頭笑道:“我就那里坐著等吧。”她指著茂密林木掩映下的一個方亭。
葉芷秀也笑著拒絕,“我也是。”
這樣兩方分了兩路,芷嫀和芷秀兩人將臺階走完,進入方亭中坐著。后頭遠遠跟著的蘇府兩個婆子在她們坐定后。手提著攢盒進來,在石桌上擺了四碟干果蜜餞和茶水。
好利落的下人。從這一點就看得出來蘇府上下行事的度。
蘇府婆子已經退到看不見的角落,獨留了黃橘和水蘇。
這處雖不是蘇五小姐要帶她們游玩的花園,但山臺蒼翠,烏瓦微露一角,鳥兒啾啾,不名花香浮動,也是一派大好的春光。
芷嫀捧著茶,嘴角噙著笑,臉如陽光下的山櫻花一般,姣美潔白。
芷秀嫉妒的看著,忽而皮笑肉不笑的道:“三姐姐,聽說你讓人去庫房翻箱倒柜的找東西……是找什么藥材對吧?”
芷嫀正享受園中靜謐的清風,不妨芷秀找茬,轉過頭靜靜的回道:“是又怎樣?”
芷秀語帶諷刺,“不怎么樣,只是想到姐姐這樣不牢靠的身體,竟然還有人上門求娶……果然,長得漂亮就是有優勢。”
芷嫀幽幽然看她,“然后呢?”
見她絲毫不為所動,芷秀呵呵冷笑,“我看姐姐還是趕早答應的好,錯過了這村沒那店。”
芷嫀喝了口茶,笑瞇瞇說出一句,“四妹妹,有這閑功夫管別人的事,先想一想你自己吧,呂相公雖然中了進士,可前程如何還不知道,你怎么就一點都不憂心呢?”
芷秀臉色驀然一變,氣急敗壞的喝道:“那是沒影的事,你胡說什么?”
她回來后沒多久呂家人就搬走了,但是呂家跟葉家商量親事已經是半公開,知道的人不少。賈姨娘也是會做人的,沒多久就知道了大概,嚇得趕緊跟葉大老爺吹耳邊風。
她們母女中意的,自然是高門大戶家的公子,這種貧家出身的進士,在她們眼中還不如花錢捐的監生。一樣做官,人家家里有資財。
進士出身,確實更容易做高官,可那是極少數的,更多也是當個小官,蹉跎一世。跟著這種剛發達的進士,運氣不好發到荒僻小縣做縣令,還要苦上十多年。
運氣好分到富庶的大縣,那也是極少的。朝廷一般更信任那些擔過幾任縣令的老官去管理大縣。
而最后一種前途最好的,分到翰林,六部等的進士,前十年要做好準備過清苦日子,靜待某一天飛黃騰達。
“妹妹可真沒眼光,父親和二叔父看重的,自然不會太差,你何必這么生氣。”
她明明在拿芷秀開涮,卻表現的一副云淡清風樣。
葉芷秀咬牙,“你少得意,我再差都比你好,你看著吧,我……二姐姐自然會幫我做主。”
芷嫀嘆笑,“真是不知好歹,二姐姐出嫁之女,管得著你的婚事。而且堂堂進士,你配得上配不上是一回事,好在爹爹升官學士,也算配得上了。”
她又別有深意的加了句,“到時候若真個成了,妹妹你一嫁過去,就與霍表妹做妯娌,多好的事。”
葉芷秀氣的滿面通紅,猛的站起來,“你胡說八道,我懶得理你。”
言罷,撒腿就跑了。
水蘇嚇得趕緊追過去,“姑娘,姑娘您別亂跑……”
那隱藏后頭的婆子沒聽清楚兩姐妹說話,但是卻看見葉芷秀跑出去,趕緊過來,滿面焦急問:“葉四姑娘怎么了?”
芷嫀滿臉不好意思的解釋,“妹妹她想必是坐著不耐,先去園子里逛一逛,煩請兩位趕上去照看一二。”說著,示意黃橘遞上一個荷包。
婆子收下,心里也明白了,自然不會再多說,只笑道:“葉四姑娘不熟悉路,奴婢們這就跟上照顧,姑娘你……”
芷嫀含笑:“我就在這等幾位小姐。”
兩個婆子安心了,趕緊追葉芷秀去。
看著一群人都去了,亭子里才有真正的安靜。
黃橘給芷嫀重新倒了茶水,“看不出來姑娘這樣壞,瞧四姑娘氣的。”但她面上明明曉得是開心的笑容。
芷嫀沒回話,她的視線落在了亭子外十丈遠處樹上掛著的一個油彩鈴鐺上。
那是什么?
她好奇,站起身走過去。
只見這鈴鐺精致非凡,小小半個拳頭大小,卻雕刻了一副宴飲圖,色彩華麗至極。
這是一片十數棵大樹圍繞的天然樹墻,后面就是鵝卵石小徑,從黃橘的角度是完全看不到的。
趙永牧從蘇老太爺的書房出來,一個年月十三四歲的清秀小廝覷機跟上來,低聲道:“世子爺,六姑娘的丫鬟在門外守著,您看要不要看后院小門走?”
趙永牧點頭,對身側的幾個侍從道:“過兩刻你們再走。”
幾個高大的侍衛聽令,心里都明白,這是讓他們作掩護,迷惑蘇六小姐的耳目。
趙永牧的長隨孫松和拍拍小廝的腦袋,拿出賞封給他,“做得好。”
小廝不好意思的笑。
趙永牧已經從后院悄悄離開,院里蘇老太爺的下人心知肚明,可一個主人孫女,一個主人心愛的后進貴族,自然兩不相幫。
后院出去是一片青竹林,林中風聲颯颯,趙永牧快步疾走,一會兒就出了林子。他熟悉蘇家,專揀小道,竟然繞到了芷嫀所在的樹墻之處。
透過林木掩映,他看到芷嫀專注研究彩鈴的樣子,不由得停下腳步,驚訝的揚起眉毛……
竟然這么巧。
但隨即,他眼角就浮上溫和的笑意,更走進了幾步。
芷嫀這才聽到腳步沙沙聲,轉過樹墻來看,頓時呆住。
世子!
趙永牧低低出聲問她:“很喜歡這個彩鈴?”
芷嫀嘴巴微張,眼睛張大看著趙永牧,樣子有些傻傻的,好半響才找回來聲音,“您……您怎么會在……”
在這里。
看她這樣子,趙永牧表情更加溫柔,仿佛怕嚇到她,竟然詳細的跟她解釋,“老大人托我尋一塊篆刻用的壽山石,前日下邊進獻幾塊,我覺得不錯,拿來給老大人看看。”
芷嫀腦子呆了好久,突然驚覺自己還未行禮,忙曲膝斂衽,“世子恕罪,妾無禮了。”
她的心恍若擂鼓,聲音大的仿佛要穿破耳膜。
臉也慢慢的紅了起來,她只希望沒有被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