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春華

第一百八十九章 離前

第一百八十九章離前

■葉芷秀懷恨而去,留下那席話,讓芷陷入惘然之中。

她說的,是芷一直避免去觸及的。未來的安南王妃,趙永牧許過她,可是沒有定局的事,誰知道最終的結果。趙永牧是安南王,但是他還有一位尊重愛重的父親,老王爺在。

所以她常常覺得自己仿佛走在一條五彩的霞路之上,如果能登頂,便是萬般尊貴的王妃。若是不能,那腳底如今霞光燦爛的路,瞬間就會如虹一般消失,渺茫不可尋。走在上頭的她,也會因之跌落涯,無可翻身。

趙永牧說過等兩三年,可是老王爺會給他這么長的時間不娶正妃么?她問了,趙永牧的回答是安撫的,笑容是溫存的,但是眼底不容忽視的帶著些微憂慮。

萬一······萬一真如葉芷秀所說的,真的有正妃入門,她要怎么辦?

芷咬了咬唇,目光直直的看著一角盛放的粉花。

她能夠如勸葉芷秀所做的一般,不爭不斗,黯然退步,守著院子做個賢女子么?

一想到這,芷就如被灼燙到一般,驚得坐直了身體。

不,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賢良的看著趙永牧娶正妃;做不到看著趙永牧身邊站著別的女人,她只能退后一步黯然看著;更做不到對另一個女人伏低做小,恭謹侍奉······

想到趙永牧會有通房小妾,已經讓她無法忍受。而安南王妃,那是高于一切王府所有女人的主宰。

芷抓著榻上的青緞軟墊,手上指節關發白。

她一定要防止這有可能發生的一切……芷想著,蒼白的臉上,一雙子夜般的黑眸慢慢的越來越亮,而神色越來越堅定。

最后,她仿佛完全的沉淀了,聲音恢復了冷靜和穩定,隱在陰暗中·開口道:“去,叫涂管事過來。”

黃橘一直悄悄的站在一旁,擔心的看著芷,此時聽她總算說話了·甭管什么,都讓她稍稍出了口氣。趕緊應了聲,“馬上去。”

她跑出去叫了小丫鬟去外院尋人,又讓人在廳堂擺好八扇花鳥屏風,才小心翼翼的詢問芷,“夫人,這就出去嗎?”

芷點點頭·扶著黃橘的手下榻。

涂管事是那一回趙永牧答應撥給芷用的二人之一。年紀不到三十,在王府外院還算得上能干,不過因為比較年輕,比不得那些世故油滑有關系的管事,也比不得孫松和這等貼身隨從出身的管事,因此只管著王府中花圃這一塊。

他原本還不是很樂意跟隨芷,可是不料因為芷,他也能得以跟隨趙永牧北上。這樣離了有眾多管事下人的王府·他這個曾經只是管管花圃的卻得了回事房管事這等稱得上重要的職事,雖然是臨時的……回到安南王府,那回事房的管事可有兩位霸著。

聽到芷叫他·涂管事不敢怠慢,急忙過來了。

黃橘遣退不相干的小丫鬟婆子,自己守著門。芷開口就問涂管事,“近日都有些什么人家送禮上門?”

回事房跟門房有些不同,主要負責收禮并回禮,若是想要知道王府如今跟哪些人家聯系緊密,查一查這禮單便知道。

涂管事一怔,不明白芷為何問起這個,道:“送禮上門的太多,北伏就有不下幾十家······夫人若是想知道·小的將禮單并冊子都取過來。”

芷想了想,道:“你去將我們在上京府邸之時,送節禮上門的晉國世家大族、名門顯宦的冊子整理了交給我。”

涂管事動作很快,離開后不到一個時辰,芷就收到了這份特意整理過的冊子并附帶的厚厚一扎禮單。黃橘手里還捧著另一個大漆盒,里頭是王府對這些人家的回禮。

芷打開看·讓迎夏坐到榻上來,“這些人家,我都不認識,你爹是興平府回事處的管事,你想必知道也多,說與我聽聽。”

迎夏笑著應了聲,并不推辭的坐下來,芷又另外備了份紙筆,將心中覺得可疑的人家圈了出來。

說到其中一家,迎夏“噫”了一聲。

芷馬上警覺的問她,“怎么,有何不對?”

迎夏指著冊子道:“這澹臺家,慣常并不與王府常來往,沒想到幾月前竟然送了厚禮來上京·……”她笑了笑,“不過也不奇怪,我看著冊子上,多了許多沒聽說過的人家。”

芷問迎夏,“澹臺家可有未嫁的小姐?”

迎夏心中奇怪,看了芷一眼,回道:“澹臺家不是興平府的,日常也沒有聽說過,奴婢不曉得。”

芷盯著澹臺兩字■許多,寫了下來。而后,又繼續跟迎夏二人一起把冊子看下去。

安南王府如同一顆參天大樹,無數的枝椏分散出去。要從這么多的枝椏中找到有可能嫁入王府的,然后通過禮單及時掌握他們的動靜,不容易。

可是看了幾天,芷硬生生從冊子內數不清的人名理出點頭緒。

就是這些人顯貴世族家的小姐,她要從根本上遏止她們嫁入安南王府,連一點點可能都要掐斷。

芷摸著肚子,想著未出生的孩子,想著趙永牧,目光堅定。

等趙永牧回來,芷問起去盛京之事,趙永牧沉吟了一會兒,道:“正要告訴你,這月底我們回上京。”

芷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怎么……怎么突然要回去,不是要去盛京?”

趙永牧目光深沉,看著芷,一時不知該不該將外頭的這些事告訴

盛京如今在薛元武等人的把持之下,他便是之前調兵北上,也來不及了,北周關要已經全落入薛元武、汝寧候等人的手中。他去盛京,便是羊落虎口。

上京就不同,他借口京都護衛薄弱,已經調了二十萬軍將拱衛京畿之地,可以說,上京有一小半是在他的掌控之下,另一小半,則是勤王有功,新帝登基后任命的五軍都督府僉事蕭讓。剩下的,則是各方勢力牽制。

想了想,趙永牧將外頭的形勢,說了一些淺顯的與芷知道,“……盛京降了北周卻未亡,北部各州只怕會紛紛擁立新王,盛京作為重要據點,只怕會戰亂不止。北伏城離盛京不遠,很可能也會受到襲擊,這里又沒有重兵,到時候盛京的大軍會不會過來援助不知道,我們先回上京,再做其他打算。且皇上已經下令,封薛元武為威武候,帶兵駐守盛京,蘄國公等恭迎太上皇回上京,汝寧候則留待盛京,將蒙難的上京貴族顯宦都尋到,帶回上京,說不定你家里人也會被帶回來

芷不是不懂事的,順從的點頭。“嗯,都聽王爺的。”

她這樣聽話,秀美的小臉上帶著肅穆,趙永牧忍不住心中大愛,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又跟她多說了一些事。

芷想到晉國蒙難的貴族,和如今投降的北周貴族,不由說了句,“世事難料,誰承想不過一年,形勢全然易變。”

“天意哪拼得過人心用謀?”趙永牧搖搖頭,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不過,盛京不少官員早已私降,尤其是成國公曹貞,他手握重兵,威武候勸降他之時,有皇上秘密口諭,過陣子圣旨下來,北周的成國公搖身一變,便是晉國的誠國公。”

芷越聽越糊涂,“可是皇上數次有命止戰,還派了兩次使節團來和談……怎么又秘密勸降了盛京武將大臣?”

趙永牧道:“天子式微,汝寧候、威武候等人膽大包天,到底有沒有皇上口諭,就他們和皇上自己知道。你明天開始就收拾一下東西,這一回我們走水路,直接從岷江支流入上京,省得顛簸到你。”

芷要離開的消息一傳出去,北伏城那些沒門路的人家持著拜帖在門房處擠破了頭,佟家的人也紛紛來求見。

芷只見了佟家的幾位太太,客氣的說了回上京的打算。她謝過佟家這次慷慨借出大園子,提供下人,將早備好的禮盒一一送到幾位太太、奶奶、姑娘們的手中,便是佟家的少爺們,芷也讓人尋出寫文房用具,包好了送到。

等人都送走了,芷松了口氣,疲憊的摸著腰,道:“下面再來人就不見了,你們幫我擋了。”

恰好黃橘從外頭進來,聽了芷這話,面上帶著為難的神色停住腳步。

芷問她,“怎么,又有人來了?”

黃橘點點頭,湊近了低聲說,“賈姨娘又過來了,站在外頭端著親手熬的老湯,可憐兮兮的求我通報……”

芷面色變了變,低下眸來,“讓她走吧,該給她的我已經給了,再見也沒意思,何必說些大家聽了都不舒服的話把最后一點點情分都抹滅了。”

黃橘出去講話說了,葉芷秀只是不肯走,拖著黃橘的手邊說邊哭,“好姐姐,你多少幫我說幾句話,我年輕不懂事,脫口而出的話,現在想起來自己都害怕······當時著了什么魔,才會如此不敬,求你,一定讓我姐姐夫人······”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