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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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了一陣子,天色也逐漸暗了起來,賈母平日里最喜歡的就是兒孫環繞。如今黛玉和皓玉來了,又來了一個寶釵,她見賈家的小輩們都歡喜的很,自己心中也舒泰。
見寶釵正和賈家的三個姑娘并黛玉談興正酣,賈母便笑著問坐在下面的王夫人:“薛姨太太如今來了,你可是收拾好了院子讓他們住進去?”
王夫人便露出了幾分笑意:“先前我和老爺商量過了,他說咱們東北角上的梨香院,有十來間房屋白白白空閑著,若是打掃了請妹妹和姐兒哥兒住了甚好。”
這梨香院是當年榮國公靜養時的居所,雖然小巧別致但是前庭后院俱全。另外有一扇通外街的門,以供薛蟠和他小廝出入。西南有一扇通著夾道的小門,出夾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東邊了,倒是方便王夫人和薛姨媽來往。
賈母想了想這梨香院的布局環境,便笑道:“這也好,方便你們姐倆說話,得了空閑也可以陪我說閑話散散心,寶丫頭找姐妹們玩也方便的很。”
薛姨媽點頭稱是,又看了看寶釵道:“我這個姑娘性子穩重,倒讓我少操了不少心,只是我那蟠兒,他父親去的早,無人管束著他,這次上京本來想讓他舅舅好好約束他一二,卻沒料到他舅舅這個時候奉旨查邊。先如今我們住在賈家,正好也讓姐夫管教他一二。”
王夫人連忙說這是應該的,王熙鳳又插科打諢了幾句,賈母便說乏了。讓王夫人安置好薛家,又說等安置妥當之后。便擺了席面給她們接風洗塵。
說完賈母便打發姑娘們回自己屋子里擺晚飯,眾位姑娘便帶著丫鬟依次出了院子。王夫人向王熙鳳使了使眼色,也攜著薛姨媽和薛寶釵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等去了王夫人的院子,王熙鳳見自己的兩位姑媽似乎有什么話想私下說,便說要帶寶釵先去梨香院看看。薛家的物什都搬到了梨香院,若沒個主子在,收拾起來到底麻煩了些。
等金釧和玉釧出了房門,王夫人表情才顯得焦急了一些:“昨日里你送過來那封信可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蟠兒惹了什么禍事?”
薛姨媽的臉色邊顯出了幾分尷尬,她不好說薛蟠是因為逛窯子和別人看上同一個粉頭。又與他人爭執之下打了起來,便干笑了兩聲:“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蟠兒的性子霸道了一些,和一位公子言語不和便動了手。好在那人只是皮肉傷,算不得什么要緊的事。”
王夫人便點了點頭:“妹妹可要勸著蟠兒收收性子。這京中到底是比不得金陵城,若是尋常人家還好,要是得罪了勛貴。蟠兒可是要吃些苦頭的。”
薛姨媽自是嘆了一聲:“他如今大了,性子越發的野,還要依仗妹夫多加管束。我也實話跟姐姐說,蟠兒也到了上學的年紀。只是在金陵給他請的先生不下五個,都被氣走了。現如今。他每日無所事事的混著日子,我心中著實是有些不安。”
王夫人看著突然憔悴起來的薛姨媽,內心卻是矛盾至極的。
她這個妹妹,還是做姑娘的時候就處處壓她一頭。只是內宅里的女人,自己爭氣有什么用,將來還不是靠夫家靠子孫。賈家的家世比起薛家來,自然是勝上一籌,雖然賈珠早逝,但是寶玉卻明顯比薛蟠這個混兒好多了。
在對比之下,王夫人心中頓時升起一股道不明的快意。但到底是自己的胞妹,見到她這般憔悴,王夫人心中也不忍了起來。
“說起來。我們賈家也是有族學的,先生是旁支里的一位族叔。學問似乎還不錯。”王夫人見薛姨媽驚喜的眼神,頓時笑了,“若是妹妹沒有好的辦法,我便讓老爺把蟠兒送到族學里去,正好也就近管著。”
“那感情好。”薛姨媽眼睛里頓時泛起了淚光,“為了這個逆子,我是日日愁得睡不好,若是他有寶釵一半知道心疼人,我就是少幾年的壽命也是愿意的。”
“妹妹可別說胡話,哪有這樣咒自己的。”王夫人拉了薛姨媽的手,眼睛轉了轉,“只是這寶丫頭我看著,也確實是個好的,模樣長得好,性子好,規矩也學的好。我看啊,我們府里的幾個姑娘,個個都是不如她的。”
薛姨媽又謙虛了幾句,便聽到王夫人問道:“只是你們說這次上京來是來選公主侍讀的,這是可是有眉目了?”
“哎,說是這樣說,禮部確實也是有這個打算,但是若是真的要去待選,恐怕還得上下疏通疏通。”薛姨媽看了王夫人一眼,又道,“這長公主是皇后嫡女,聽說今上也是疼愛有加,若是真能選上,就是寶丫頭的造化了。”
“即使是沒選上,這東平王府和南安郡王府的郡主年歲也差不多了,恐怕這次會跟著長公主一同挑選伴讀,若是能得了兩位郡主的青眼,也是造化。”薛姨媽表情又哀怨了幾分。
適齡的公主郡主就只有三個,能做她們的伴讀身份上自然是抬高了一層,將來說親的門檻也高。不單單是她們想要這份殊榮,就是這京中和外地品階小一些的官員,只要家中有適齡的姑娘,哪個不是為此掙破了頭。她們薛家是商家,雖然上頭加了一個“皇”字,但是門檻還是低了些。
這次進京,她卻是在王夫人的示意下才下定決心的,早已經做好了兩手準備。
靠著王家和賈家疏通關系,若是能選上則是最好。若是不能選上,這榮國府也算是一條退路。
“我們薛家在京中有一套宅子,若是白白的住在這里,心中難免不安。”薛姨媽揉了揉眼角,才正色道,“這梨香院中的一應費用,我打算自己出了。這里是一萬兩銀子,也算是妹妹的一份心意,日后可是要多多麻煩姐姐了。”說著她便從袖口掏出了一疊銀票。
“這怎么行,妹妹把我當成什么人了,你是我嫡親的妹妹,如今住在我府中,我還問你要錢。這要是傳出去,我可就沒臉做人了。”王夫人趕忙回了一句,又推了推薛姨媽的手,只是眼睛到底忍不住往薛姨媽手上看了一眼。。
薛姨媽推辭道:“也就我們姐妹二人知道,好歹叫我心中好受一些。”便硬把那疊錢塞進王夫人的手里。
王夫人猶豫了一下,才重重的點了點頭:“若是收了妹妹能安心,我便收了罷。只是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妹妹可千萬只管開口,下人們要是有什么伺候不當的地方,只管打發人回了我,回了鳳丫頭也行。如今這宅子里的事情我都給她管了,直接去找她倒也便利。”
薛姨媽應了一聲,便又聽到王夫人嘆了一句:“你是我嫡親的妹妹,尚且會覺得這般心中不安,只是那院子里的幾個,白吃白住的留在府中,還狂妄的很。今日妹妹進府,那丫頭竟然來的這般遲,也沒把長輩放在心里。”
薛姨媽略想想就猜到了王夫人說的是誰,往日里王夫人也跟她寫信抱怨過賈敏一二,只是沒想到怨氣會那般深,就連林家的姑娘和哥兒都一起帶著恨上了。
自己的姐姐性子怎樣,跟她相處了十幾年的薛姨媽自然是清楚的。王夫人心眼小,重錢財,睚眥必報的性子表面上看著似乎收斂了,私下里卻更甚了幾分。
想到這里,薛姨媽便暗自舒了口氣,有林家姑娘這個眼中釘在,王夫人看寶釵自然是萬般好了。
王家姐妹倆又說了一會兒話,無外乎是王夫人抱怨賈母多么多么偏心,好東西全部往沁柳園里送,絲毫不顧及寶玉和元春。又說元春可算是苦盡甘來了,將來若是能封了份位,她便不用再這般小心翼翼的看賈母的臉色了。
不一會兒天色就暗了下來,王夫人又吩咐金釧在屋子里擺了飯,留了薛姨媽和薛寶釵一起吃了,才讓她們回了梨香院。
宵禁之前,賈敏便從林家趕了過來,先去賈母屋子里陪了賈母一會兒,又承諾明日一大早便過來賈母的院子里,賈母這才肯放人。
進了沁柳園,那守著園子的婆子見到賈敏,便笑著請了安,又吩咐身邊的小丫鬟去黛玉那兒知會一聲。
賈敏眉毛一挑,見那婆子誠惶誠恐十分認真的樣子,臉上便多了幾分笑意。
陳嬤嬤按照賈敏之前的吩咐,今日初更前便回了林府照料林如海這半個月的飲食起居。賈敏對陳嬤嬤還是放心的,便把芷芳和映荷全部帶了過來。好在林家搬來的物什大部分還是留在沁柳園里,因此倒不用搬來搬去的。
進了屋子,春緋便上前來給賈敏行了禮,又打了簾子讓賈敏進去。
賈敏一眼就見到了躺在榻上的黛玉,此刻她正就著頭邊的一盞琉璃罩燈,繡著那個從上船時便繡起,到如今還未完工的那個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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