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賬呢!”木喬忽地插了一句,“干娘,回頭得先把這里的帳捋一捋,要是有些虧空可不行。”
這一點阮玉竹倒是早就做好準備了,她今天特意通知了甘成夫婦,若是自己中午沒回去吃飯,就讓他們下午過來算賬。
甘家四口跟在霍家多年,別看外表一副粗使下人的模樣,但文墨卻都是通的,計數算帳,沒有不會的。
佟李氏聽到這里,有些不喜,“既然是新鋪子,那自然一切從頭開始,查這老帳作甚么?”
“話可不能這么說。”阮玉竹笑道,“若是有些老賬不理清楚,回頭客人問起來可怎么辦呢?再有伙計們的工錢,也得重新算起,他們之前拿多少,之后怎么拿,我心里也得有個譜。”
事關切身利益,那些伙計們本就伸長耳朵聽這邊的動靜,聽阮玉竹說出這話,俱是面有喜色。
一個黑瘦面皮,年紀頗大的師傅崔慶站出來,看得出平時為人很是懦弱,只敢盯著自己腳尖,結結巴巴的問,“親家母,我們這工錢就該也結了吧。這大過年的,也讓大伙兒能拿點東西回家去。”
有他這么一帶頭,旁邊幾人頓時就附和起來,“是啊!大小姐從前在的時候,月頭就給發了。”
不提到那位岑家大小姐還好,一提到她佟氏就是火冒三丈。有些腌臜話幾乎是脫口而出了,可是看看旁邊之人,到底不敢,含恨咽下,皮笑肉不笑,“她那么好,你們上京城找她去呀!你們也知道從前的事情是她管著,我也不清楚,怎么敢亂發?”
“這有什么好亂發的?拿帳本一瞧,上月領多少,這月領多少,照舊不就行了么?”
佟李氏從鼻孔里哼了一聲,仰起圓滾滾的下巴,“按理說,這話也不錯。可是從前你們一個月干多少活?現在一個月干多少活?我回來這些天,統共也沒作成幾單生意,我還管著你們白吃白住,你們還有什么不知足?”
“可不是你回來了說要轉讓才弄得沒生意的么?”伙計們也急了,她這態度,分明就是想賴賬了。
“什么叫我回來才沒生意?明明是你們不好好干活才弄得沒生意上門!”
眼看兩邊就要吵起來了,木喬心頭的火騰騰就往上躥。這個佟李氏,連這點工錢也想搗鬼,實在是貪得無厭!
王先生見此形狀,大為光火,想撂挑子走人了,“這叫什么事兒?連自己的賬都沒擺平,還賣的什么店?”
木喬不好插嘴,只能求助的看著阮玉竹。
可她現在還沒簽字畫押,不是正經東家,貿然插話,只會讓事情更僵。便對王先生行了個禮,“王先生,我是很誠心的想做成此事的,您比我們都有經驗,要不麻煩您站出來說幾句公道話,事后一定重謝。”
王先生其實只是生氣,并不是真心想走。他已經耽擱半天工夫了,若是就這么走了,一分錢得不到,實在太虧。
得阮玉竹這一勸,就有臺階下來了。他可以信不過佟李氏,但阮玉竹卻是明理之人,不會空頭許諾,于是瞧在她的面上,上前調解。
其實這件事的解決方法并不難,查查帳本,看看所欠工錢那些天里,店里的盈利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再結合佟李氏回來前后的變化,這就一目了然了。
可事情到這里,又卡住了。
原本在岑家離開之后負責管帳的伙計便是上次給阮玉竹送禮的鐘孝,說把帳和錢都交給佟李氏了,可佟李氏卻說記得亂七八糟,根本認不得,她一氣之下就扔了。
既然如此,事情倒好辦了。
王先生摸摸鼻子,瞅著佟李氏眼露譏笑,“請眾位稍安勿躁,沒帳的話,就請一個個的分別隨我進屋,報出自己每月所拿的工錢和別人的工錢,二位夫人在這看著,別讓他們串供。這不有霍夫人拿的一百多兩么?都在我身上揣著,待官府核驗后,便可發給大家。至于那些舊賬嘛,霍夫人您也不必查了。我在那文契上加一句,凡是之前的債務,不管是別人欠你們的,還是你們欠別人的,通通與霍夫人無關,由佟夫人負責,這便完了。”
這法子最好,一下子可給她省了多少事?阮玉竹點頭稱善。
佟李氏再想反悔,也實在拉不下這個臉了。
伙計們的工錢,每月都是一起結的,相互都知道對方底細。因是分開詢問,也不敢亂報,老老實實報了數,王先生拔拉著算盤珠子,很快就得出所欠工錢。
到底不愿意鬧到衙門去丟臉,佟李氏雖是不甘,也只得掏出腰包結算了。等到請王先生吃飯之時,她就只顧一通亂點,卻是半文錢也不肯出了。
阮玉竹不跟她爭這些小事,體體面面吃過了飯,上衙門里備案時,王先生筆頭一轉,明知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陷阱,卻不愿提醒佟李氏注意。
木喬心中冷笑,還真以為這世上的有不干活就白撿的便宜么?就算是佟李氏她僥幸白撿過一次,可一定沒有第二次!這些銀子,她要讓佟李氏看得見,卻再也摸不著。
只是有一點,讓木喬既在情理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
店鋪的名字,落在了她的名下。
阮玉竹微笑著告訴她,“既然答應了給你做嫁妝,就是給你嫁妝的,以后可要好好干哦!”
這一刻,木喬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一個人若有良田百傾,肯拿一袋米送人,雖然也很感激,但卻不會太過動容。但若是有人肯在自己只有一口粥喝時,卻分你一半,心里的那份溫暖卻是透進骨髓的。
她這些天在霍家白吃白住,空谷道士說一句要補養,甘嬸子就天天專門給她燉一小盅湯,這可是連霍家兄弟倆都沒有的待遇。
而柳家送的那一百兩銀子,分文未動。包括今天貼補的四十多兩銀子,也是阮玉竹拿出來的。
木喬不敢去問這些錢是從哪兒來的,因為她知道,自己若是問了,心里的內疚便會更多一分。
霍公豪給的田地,交租得等到臘月人才會來。而這鋪子開張卻有許多用錢之處,她手上的珠寶已經拿了兩塊讓展云飛帶出去當掉,剩下熔金子的這一百多兩,要留著周轉。
所以霍家的這份人情,她縱是不想,也欠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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