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佟正義的撤資威脅,木喬并不緊張,只是慢條斯理的從懷中取出一只錦囊,又慢條斯理的打開,取出對龍眼大的明珠,用絹子托在小巧的手掌之中給他瞧看,“佟大爺,您知道么?余夫人就是因為看上我這對明珠,想買下給余小姐做一對耳環添妝,才肯在咱們這兒訂下這批首飾。您現在若是真的想分錢,不做這筆買賣,那好,我也不便勉強,現就把賬結了,三日內便把現銀給您。只是我這對明珠可賣到了二百兩銀子,若我以此入了賬,你們佟家所占的份例必定少了。只不知您,究竟能不能做得起這個主呢?”
佟正義一時噤聲,直把面皮氣得紫漲。
他好歹也過了幾年有錢人的日子,雖然奇珍異寶見識得不多,卻也知道,木喬拿出的這對明珠在他們這種鄉下地方,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好寶貝了。
珍珠單顆貴重倒還在其次,但難得的是她竟有一對,那就非常不易了,怪不來那位愛女心切的余夫人會不惜價錢來照顧寶華閣的這筆生意。
可是現在話說到這個份上,他若是再不肯分錢,未免就更讓人瞧不起了。故此即便知道回去之后佟李氏必定責罵,卻依然生氣的拿扇子往桌上重重一拍,“不就一對破珠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若是我家把錢分了,你還有多少金銀可做成這生意?分錢,這筆生意我不做了!”
木喬卻不搭理,徑直轉過身去,權當沒看見此人,跟甘泰道,“阿泰哥,送送佟大爺。再打發個伙計去跟佟嬸子說一聲,請她這幾日有空便上鋪子里來一趟。”
“你!”佟正義這回真的是給她激得大怒,氣得渾身的血往腦子里直涌,再也不管不顧的道,“我是佟家長子,有什么事做不得主的?我說分錢就是分錢!來,咱們現就簽字畫押!”
他徒然站起身來,還習慣的拿扇子出來指點,卻不妨方才那一拍,把扇骨都給拍散了架,這會子一提,中間的榫子徒然斷開,扇面一垮,恰好露出四個大字,“難得糊涂。”配合他現在這副急赤白臉的表情,倒是分外滑稽。
木喬不由心中暗笑,這個傻子,連大字都不識幾個,就學人家拿這些東西,鬧了笑話還不知道呢!
佟正義看她和甘泰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自知出了丑,連扇子也不要,往地上一扔,還重重的碾了兩腳,更加怒氣沖沖的鬧著要畫押。
余家這筆生意,木喬本來就不太想分給他們。現在見佟正義主動放棄,當然同意,很快就讓人公證,雙方簽字畫押,將此事落定。
等佟正義走了,甘泰轉回身來,頗有些憂心忡忡,“他這下子去了,回頭他娘又該來鬧了。”
木喬把珍珠收起,“沒事,就算她來了,左不過再讓她把錢還回來。只是這筆生意,我是斷不會讓的了。”
甘泰又看著她手中的這對珍珠嘆息,“這可是展云飛送你的生辰賀儀,夫人還說要留給你當嫁妝的,你怎地把它也賣了?”
展云飛那年幫木喬查完一事之后,便推說尋到父母故人,告辭而去。他年紀已經不小,凡事有自己的主張,霍家也不好強留。只知是去了京城附近的海邊,具體哪里倒是不知。只是逢年過節總會給木喬捎些禮物和書信,聽說是在做酒樓生意,這一二年逐漸闊綽起來了。
“阿泰哥,展大哥送我時的情意,我心領了,這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若能把生意好好做起來,難道還怕將來沒有更好的東西?”
甘泰嘆了口氣,苦笑,“你這口氣,倒是越來越象老爺了,是我俗了!算啦,你既然決定了,就這樣吧。只是也得想想,若是佟家一氣之下當真要分錢,咱們拿什么再接余夫人的買賣?難道又上柳家去借錢?”
“這個你倒不必擔心,我有算計過的。你可別忘了,咱們還有三年的藥材沒動過呢!”
她說的藥材,正是霍梓文離家之前出的那個主意。后來他雖不在家,但周思勤帶人來看過,確實可行,于是木喬便堅持把此事做了下去。
找人清理了那片荒山之后,便種下了藥材,又請了個懂行的老人家負責打理。只是好些藥材據說長得時間越久越有效力,也越值錢,故此木喬一直沒有動用,就等著哪天急需時,再挖出來變現。
甘泰聽聞,稍稍安下些心。只忽地有些赧顏的抓了抓頭,突然叫了一聲,“阿喬!”
怎么?木喬看著他,示意他說下去。
甘泰有些局促的笑道,“其實也沒啥,本來我存了些錢,準備給……給我外甥打個銀鎖片的,若是你有需要,先拿去用吧。雖然不多,也是阿泰哥的一點心意。”
木喬心中動容,她心里清楚,家里給甘瓊花的兒子準備的長命鎖之類的東西早就打好,也給老兩口帶過去了,甘泰此刻說的必是他存著給自己娶媳婦的錢。
霍家雖待甘們一家極好,但的確清貧,平素也沒什么工錢。就是到寶華閣來幫忙,他們也是堅持不收錢的。
甘泰手上能攢的一些,無非是從前隨霍公亮為官時,收的一些打賞而已。可見木喬現在有困難了,他卻毫不猶豫的愿意拿出來,他是真的在把她當成親妹子一樣對待的。當然,把她當作一家人的還不止他一人,整個霍家,這幾年都待她是極好的。
木喬心中一暖,唇邊終于展露一個淺淺微笑,“阿泰哥,謝謝你。如果有需要,我不會客氣。”
噯!甘泰很高興的應了,繼續去忙他的。可走到門邊,又轉過來交待一句,“阿喬,你笑起來真好看,以后真該多笑笑的。”
是么?可是木喬卻因為他的話黯然了。大仇未報,她怎么能笑呢?難道她就忘了可憐的珠兒死在她懷里的情形么?
不!木喬強迫自己的心冷酷起來,轉而去看那帳簿。甘泰說得有理,若是佟李氏來個趁火打劫,硬要分紅,她可得好好盤算盤算,那筆藥材錢到底夠不夠用。過兩日等甘泰有空,得讓他去藥材地里看看,跟那老師傅打打招呼才是。
利益攸關的時候,佟李氏總是跑得特別快。
翌日晌午,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來了寶華閣,剛一照面就笑得臉上的香粉撲簌簌往下掉,“昨天我兒子犯渾,他說過的話你們權當放屁!但有一條也不算錯,既然你們家都要拿錢了,我們家自然也得要分。至于阿喬姑娘拿出來的那對明珠,既是從鋪子里賣出去的,那只能算鋪子里進的貨。怎么能折進鋪子里抵股份呢?詹管事,你說對不?”
她一面說,一面回頭往身后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看去。那人雖然穿著管家服飾,卻比佟李氏還有氣勢。一雙小眼精明之極,下巴略長,還微向前翹,如鞋拔子一般,略嫌刻薄。
此人木喬也認得,是上回隨著佟李氏母子一并回到鄉下的管事詹紹。別看此人年紀不大,卻是城陽王府,那位郡主娘娘的心腹。
給千里迢迢派到這里,自是為了怕有些場面上的應酬佟氏母子照應不到,惹人笑話。故此和佟氏母子之間名雖為主仆,但實際上佟氏母子還得時常看這位詹紹的眼色行事。想來今日佟李氏的這一番說辭,也是出自于他的授意。
聽她點到自己名字,詹紹把小眼一瞇,笑著客套,“請不要怪我家主母出言粗俗,不過她這番話,道理卻是不錯的。我家大爺為人心粗性急,給他個棒槌,都能認作針聽聞。昨兒不過是和霍小姐偶然口角兩句,就發了性子立了契約,委實算不得數。素來聽聞霍大人與夫人寬厚慈祥,定不會為了這點子小事斤斤計較。這生意之事還是丁是丁卯是卯的分清楚,可千萬別因此傷了兩家和氣。”
(呃……今天被一位讀者批評了,桂子深受打擊。沒什么好說的,只能加倍努力的寫下去。其實說句心里話,開新坑的作者,每一章真的都是步步驚心。但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意見,都希望能時常聽到大家的聲音,期待留言和虎摸~謝謝magi插n的打賞,給了桂子不小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