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船漂蕩在月湖水面上,隨著微風,船舷一起一伏,拍打著水面,發出啪啪的輕響聲。
王路突然舉起手,狠狠甩在自己臉上。
左一下右一下。
又重又快。
陳薇還沒有反應過來,王路的臉就已經紅腫了起來,左側的鼻孔甚至流出了一線血絲。
王比安哭叫起來:“爸爸!爸爸!”
陳薇顧不上船身搖晃,跌跌撞撞地撲到了王路身邊,緊緊摟住還在抽自己耳光的王路:“老公,你做什么?做什么?快停手啊!你嚇著兒子了!”
王路的雙手被陳薇摟住,掙了幾下沒掙脫,終于安靜下來,他一屁股坐在還殘留著湖水的船艙底部,兩眼無神,喃喃道:“我對不起你們!”
陳薇眼淚奔涌而出,抽泣道:“老公,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是那個人太壞了!這個狗雜種!明明看到船上有孩子,還下這樣的毒手!”
王路緊咬著唇,悲哀地搖了搖頭,他知道,陳薇只是強撐著安慰自己。
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自從一家人進入生化世界后,王路一家一直過得還算安逸。
打打喪尸小怪,收集食品,開開地圖。
很有些游戲人生的味道。
但一直以來,在王路的內心最深處。
隱藏著一個念頭。
一個散發著腐尸味的念頭。
它藏得是如此深,如此隱蔽,如此險惡,以至于王路從來不愿意去探究。
但今天發生的一幕,告訴王路,他以往的躲避,是多么可笑。
這個世界已經變了。
不僅僅是因為喪尸。
而是以前所有的倫理、道德、法律、良知、人性――
全已轟然倒塌。
沒有了警察,沒有了法官,沒有了監獄。
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止人性中最黑暗的一面。
人已不再為人。
只要能活著,什么都能干,什么都敢干!
這才是最可怕的。
與只是憑著本能襲擊人類的喪尸相比。
身為同類的人,更是人最可怕的敵人!
王路的悔恨就象波濤一樣,一陣陣襲來,重重壓在他的胸口,讓他喘不上氣來。
他所刻意逃避的、隱瞞的,最后還是以這樣一種方式降臨到他的頭上。
如果早有準備,自己一家也許還有得救的機會。
如果自己事先提防著島上有人,有活人,把他視為喪尸一樣的對手,那么一家人就不會這樣冒冒失失就登島了。
只用一招簡單的聲東擊西就行,讓陳薇和王比安劃著船吸引他的注意力,自己淌水從另一個地方登岸,然后一前一后夾擊他。
就算那個中年男子身強力壯,自己一家三口,也能殺了他!
對,殺了他!
就象殺一個普通喪尸一樣,毫不留情,絕不手軟。
說起來,殺人!要比殺喪尸容易多了!
只要用木槳在他頭上狠狠來上一下,他就會暈倒。到時候,再考慮是喉嚨上來一刀,還是直接一刀捅心臟上,都是再簡單不過的選擇題。
可這一切,都因為自己刻意的疏忽而成為了泡影。
更糟糕的是,自己因此而將一家人帶入了絕地。
王路的牙齒,把唇咬出了血。
陳薇的手上滴落了一滴血。
她抬頭才悍然發現王路的唇邊流著鮮血。
陳薇手忙腳亂地擦著王路的臉:“老公,老公,你別嚇我,你別嚇我。我們回家就是了,我們回家。咱們家旁邊有超市,有三江還有好友多,我們能找到好多吃的,我們能活下去!”
王路的眼角滲出一行淚,他勉強舉起手:“我們,還回得了家嗎?!”
“喪尸!好多喪尸!”王比安猛地站起來,驚叫道。
不知何時,月湖邊的湖岸上,冒出了一只又一只喪尸,它們追逐著湖中心的小船,發出興奮又貪婪的嘶吼聲。
隔著南塘河和月湖公園的共青路上,不知是不是因為王路以前曾用血味誘喪尸的緣故,聚集的喪尸更多。
回不去了!
一家三口,面臨的是絕望!
月湖,曾是他們向往的根據地,一塊讓他們在末世中得以生存的幸福之地。
而現在,月湖已經成了他們的死亡之地!
沿湖岸,不知多少喪尸聞著鮮肉的味道而來。
而在月湖周邊,有著無數的寫字樓、酒店、旅館、學校、醫院、商場,那里,有著更多的喪尸。
無路可退,也無路可進。
登岸,面對無窮無盡的喪尸,是死。
呆在湖中,在這連轉身都困難的小船上,就算可以喝湖水,可吃光了旅行袋中僅存的食物,也是死。
區別只是死得早死得晚而已。
王路抖著手,摸著挨在自己身邊的王比安的頭發,兒子,是爸爸害了你!
我把你,帶上了--
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