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山堰,雖然有中國四大古代水利工程的美稱,實際上,只是一條攔在奉化江和鄞江之間的水壩。
在現代人眼中看來,它與雄偉根本不沾邊,這并不奇怪,看慣了鋼筋水泥的幾十米高數百長寬得能跑汽車的現代水庫大壩,千年前唐代人的工程,實在不算什么。
王路以前帶著家人來過幾次它山堰,令他比較好奇的是,它山堰頂鋪著的大青石。
傳說中,這上面鋪了108塊青石,但是,沒有人能把它數完整。
你數過一遍,回頭再數,數字又不一樣了。
王路來一次試一次。每次陳薇和王比安也興致勃勃地加入,但是,沒人數清過青石板。
傳說中,這叫神靈保祐,甚至還牽強附會出一個民間故事,說某某地主想要破壞它山堰,聽說只要把第88塊青石板橇掉,它山堰就會垮掉,洪水就會沖進來。于是他晚上摸黑來破壞,可數來數去,這第88塊青石板一直找不到。
這當然是扯蛋。
不過,把它當游戲玩還是蠻有意思的,所以王路每次來都要數幾遍青石板。
就像那只喪尸,低著頭,在它山堰頂來來回回走著。一幅不把青石板數清不罷休的樣子。
問題是,你說這神靈管著喪尸不讓它數清青石板作什么?
害得王路一家過不了它山堰。
地圖上看著近,逆水行船可不容易。
一路行來雖然沒有迷路,特別是進入奉化江的支流后,水流速度轉小,劃船容易一點,可掙扎到它山堰時,眼看就能進入鄞江,卻被一只喪尸擋住了路。
木船躲在一處江邊的岔灣,王路探出頭,用望遠鏡觀察著喪尸。
陳薇擠過來,也張望著:“那只喪尸還在?”
王路放下望遠鏡,苦悶地點點頭。
陳薇接過望遠鏡:“你看了半天,真的確定這里只有這一只喪尸?它山堰好歹也是個旅游景點,哪道就沒游客來玩?”
王路扯了扯嘴角:“它山堰又沒開通專門的旅游線路,除非租專車,所以很少有整團的游客來。你忘了,我們以前來過幾次,每次都只看到一兩輛自駕車來玩的,根本沒看到有旅游大巴。”
但還是個別有錢又有閑的人。
比如說,現在還在它山堰上散步的喪尸老兄,它“生前”肯定也是個驢友吧。
在這樣一個鳥不生蛋的日子里,巴巴地跑到它山堰,又巴巴地變成喪尸,就是為了惡心一下王路,在他們一家逃生的路上添點障礙。
它山堰本身就是為了隔離奉化江的咸潮水進入鄞江而設的,所以,王路一家所在的奉化江水位,比鄞江要低。
也就低了一點點。
王路原來打算,是一家人下船后,把木船拖過它山堰的青石板堰頂的。
當然,從它山堰登岸,走陸路,也能到石窟山。
但這樣的話,就要穿過整個鄞江鎮。
雖然是農村,可鄞江鎮并不是個偏僻的小鎮,也有好幾萬人口,喪尸的數量和密度,并不是王路一家三口足以挑戰的。
最安全的方法,還是進入鄞江后,一路行船,到石窟山岸邊。
這一翻好算盤,被這只看風景的喪尸給打破了。
王路很心煩。
就算是他把喪尸引走,可光靠陳薇和王比安兩人,是沒有足夠的力氣,把木船拖過堰頂的。
讓陳薇或王比安誘敵?――想都不要想!
偏偏身邊連一點稱手的裝備都沒有。
更別想著靠蠻干干掉喪尸了。
眼見著,已經到下午了,難道,還要在船上再過一夜?
可問題是,就算在船上熬一夜也解決不了問題啊。
明天,喪尸依舊在,這在水一方的“伊尸”,有的是耐心。
我們這活人,可耗不過死人啊。
看著王路一臉愁苦,陳薇無奈地開解他的心情:“還好還好,我剛才看過了,旁邊就有一塊番薯田,就算是米吃光了,我們還能烤番薯吃。”
王路沒好氣地道:“你想在船上烤番薯?干脆把船板拆下來當柴燒好了。”
陳薇聽到王路硬梆的回話,愣了一下。
王路猛然醒悟過來,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老婆,我這也是急得上火了。”
陳薇笑笑:“我又沒生你的氣。”只是笑容有些勉強。
王路不敢看陳薇,陳薇也刻意躲著王路的眼神,船上,一時冷清下來。
夫妻兩人之間的戰爭平息了,但喪尸還在。
真是個令人頭痛的問題啊。
王路很羨慕西方那些不禁槍的國家,碰到這種落單的喪尸,上前,抬手就是一槍。呯,就解決了。
然后沖冒煙的槍口吹口氣。
哪象自己的國家,長一點的西瓜刀,都是管制刀具。
王路正在胡思亂想,突然有只小手晃了晃他的肩膀:“爸爸,我想出對付喪尸的辦法了。”
是王比安。
王路有點感動,兒子大了啊,知道給大人分憂了。
他轉過身,心不在焉地摸了摸王比安的頭:“噢,你想出什么好辦法了?說給爸爸聽聽。”
自然,這是有口無心。
打喪尸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大人吧。
王比安撥拉下王路按在自己頭上的手:“爸爸,我真的想出辦法了。你看,我們把船倒過來,然后我們躲在船里面,就不怕喪尸了,這船就象盔甲一樣,能保護我們。”
王比安還在比劃,王路已經呆掉了。
靠!這樣簡單的辦法,自己怎么就沒想到呢。
王路一把摟住王比安:“小子,有你的啊!好!好!好!真他M的是個好主意!”
陳薇也聽明白了王比安的話,她驚喜地看著王路:“這辦法能行?”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王路說著伸出了槳,捅到水里,“你看,這片江水已經很淺了,就算是王比安,也能趟過去。它山堰那一邊的鄞江水更淺,你還記得不,我們以前來玩時,那水又淺又清,都能看到底部的沙子。”
陳薇一把摟過王比安,不顧他的掙扎,狠狠親了他一口。
說干就干。
半個小時后,它山堰頂上的喪尸,就看到一件奇怪的東西,從奉化江“挪動”過來。
那是只木船,不過,現在卻是底部朝天,飄在江面上,漸漸向它山堰靠近。
在接近它山堰時,船內傳出聲音:“小心點,前面有石階了,大家踩穩一點,千萬別滑倒了,這兒水淺,能不能阻擋住喪尸可不好說。”
“知道了知道了,你在前邊摸清道路就行了,后面有我管著。”
“記著過堰頂的時候,大家蹲下身,別把身體暴露在船外。”
“快走吧,這都說了幾百遍了。越快過堰頂越安全。”
在吵吵嚷嚷聲中,在磕磕絆絆中,倒罩著的木船翻上了它山堰,船下“長著”六條腿,一步步向對側的鄞江走去。
喪尸能不能理解這玩意兒沒人知道,但船內散發出的活人味道,肯定刺激到了它。
只見喪尸猛撲了過來,重重撞在木船上,對著船底木板,又抓又咬。
木船劇烈搖晃著,差點翻倒,船身下的腿踉蹌著,好不容易保持住了平衡,王路急促地催著:“快快,就幾步路,馬上就到鄞江了!”
真的只有幾步路了,前頭的王路已經一腳踩到了對面鄞江的水里,這時,陳薇突然尖叫了一聲。
王路一回頭,這才發現,喪尸撓不動船板,居然變了手法,它的胳膊伸進了船底部,正在掀動船體。
王路腦袋一脹――這船要是被喪尸掀翻了,一家三口就象被掀翻的王八,人家喪尸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了。
電光火石之間,王路大喊一聲:“全都趴下!”
船體應聲而落,咚一聲,落到堰頂的青石板上。
喪尸已經伸進來的胳膊被撞出了船外,等它再次撲上來時,木船已經穩穩地倒扣在堰頂,雖然被喪尸連撞帶推,木船在石板上被側著挪動了一點距離,卻再沒有翻倒之虞了。
王路一半身子扒在水里,勉強抬起頭,不讓水淹到口:“陳薇,王比安,你們沒事吧?”
王比安在船中央,他悶悶道:“爸爸,我沒事。”
王路焦急地喊:“陳薇!陳薇!”
陳薇的聲音從船尾傳來:“我沒事。”她又補充了一句:“剛才船板撞到頭了。”
王路吁了一口氣,不過,這里不是久留之地,他聽著船板外面喪尸的抓撓聲,道:“好,大家聽我的,我們匍匐前進,一點一點往水里挪,進水后,頭抬高一點,小心嗆水。”
磕磕聲中,木船的船幫撞擊著青石板,一點點向鄞江前進。
喪尸似乎也知道美食正在逃脫,它更抓狂地攻擊著船板,但是除了木屑,它一無所獲。
一步步,木船緩緩,卻堅定地進入了鄞江,當整個船身進入水中后,里面,傳出了一陣歡呼聲。
等江水已經漫到王比安肩膀時,王路停下了腳步,三人齊心把船又翻了過來。
三人重新爬上了船,王比安沖著身后它山堰頂上的喪尸揮了揮手:“ByeBye。”
小船緩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