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紅綺（上）

“三娘，時間不早了，你還是早點回房休息吧！”汪玉珍把唐婉面前的賬冊合了起來，有些心疼的看著她起了血絲的眼睛，道：“學什么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我們慢慢來，不用著急，只要你真的想學，也不會花太多的時間，沒有必要趕在這一天兩天，要是把人給累倒了，那才是得不償失呢！”

“時候是不早了啊！”唐婉剛剛看得認真，一點都沒有發現時間飛逝，這時回過神來，才發現外面已經微微的有些昏暗，竟然已經到了掌燈時分，她輕輕的吐了吐舌頭，沒想到自己居然有看賬本看得忘了時間的一天。

“回去之后好好歇著，明天再過來陪嫂嫂。”汪玉珍將賬本收了起來，不讓唐婉再碰，更不會讓她帶走，她深知唐婉的性格，知道她要是帶了回去的話，極有可能再看，要是那樣的話，以她的性格還不知道會看到幾更天呢！

去拿賬本的手抓了一個空，唐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明天過來再看也好，免得我拿回去看到不懂的地方連個解惑的人都沒有。”

既然賬本都被收了回去，唐婉也就順勢起了身，準備離開。

“回去之后洗洗就睡了，不要在做什么傷精費神的事情。”前些日子唐婉一直都躺在床上休養，胡夫人對外的一致口徑都說是她偶然傷風，身體不適，但王玉珍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內情，只是就算明白她也需要裝糊涂罷了。她笑著從她的丫鬟紫鸞的手里接過素絲披風，親手為唐婉披上，笑著道：“雖然天氣漸漸的有些熱了，但到了這會還是有些涼，你可得小心些，不能再生病了。”

“我會小心，不讓大家再為我擔心了。”唐婉溫婉的點點頭，手指輕輕的在披風上摩挲了一下，笑著道：“大嫂，這披風是你親手做的吧，上面繡的花既素雅又漂亮。”

“就知道你會喜歡！”汪玉珍笑了起來，這是她專門給唐婉做的，她對唐婉好除了她知道，討好了唐婉就等于同時討好了丈夫和公婆，讓他們都對自己有更多的好感之外，也有她確實很疼愛唐婉的緣故，要不然的話這些細節她也不一定能夠就能關注到。

“是很喜歡！”唐婉笑著點點頭，笑容卻又微微的一凝，然后看著汪玉珍道：“大嫂，我一直以來都獨愛素雅的顏色和料子，首飾也都偏素，你說，如果我稍微改變一下，穿得稍微鮮艷一些會不會很奇怪？”

“當然不會！三娘長得好，穿什么都會很好看，而且我敢說，你要是穿得稍微鮮活一點，會比現在更出眾。”汪玉珍肯定的道，唐婉天生麗質，這樣的人穿什么都不會難看，只是她平日里喜歡打扮的清雅一些，整個人身上都透著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出塵氣質，如果能夠穿得稍微鮮艷一些的話，雖然這種仿佛姑射仙子的氣質可能會被掩蓋住，但絕對會有另外一種不一樣的風貌。汪玉珍現在都還記得兩年前，穿著喜服，打扮得華貴的唐婉有多么的美麗，身上更多了一絲罕見的雍容。

當然汪玉珍怎么都不會提起那些可能讓唐婉現在聽到耳中只有傷心的往事，她只是帶了絲好奇的道：“三娘怎么忽然這樣問？是不是看著幾日院子里的花都開了，姹紫嫣紅的，所以想穿的鮮艷一些？”

“也算是吧！”眼前的人再親熱也只是嫂子，終究還是隔著一層，唐婉自然不會和她說想要改變自己，而是順著汪玉珍的話道：“總不能春光明媚的時候還總是一身的素，一點都不合節令，娘今天還說我了呢。”

“是該說你！”汪玉珍笑了，道：“明兒我和你二嫂打聲招呼，讓針線房給你趕制兩套顏色鮮活一點的衣裳出來，到時候你穿上身試試就知道好看不好看了。”

“嗯！”唐婉點點頭，然后看看都快要全黑下來的天色，笑著道：“天都黑了，我還是不耽擱時間，先回房去了！大嫂也快點回房去吧，大哥一定在等你了！”

“這個貧嘴的！”汪玉珍笑罵一聲，卻又殷切的吩咐了紅綢一聲，讓她監督著唐婉一回房就洗漱休息，不要再做別的事情累到了，紅綢恭聲應著，然后才看著唐婉帶著紅綢和兩個小丫鬟離開。

初春的晚上確實是有些涼，唐婉輕輕地拉攏了身上的披風，不讓涼氣透進來，但是她也沒有加快自己的腳步，而是帶著一份悠閑的慢慢走著，耳邊傳來的蟲鳴，鼻尖淡淡的幽香，都讓她的心情舒暢……

“誰在那里？”走在前面的丫鬟紅羅忽然停住了腳步，朝著花臺呵斥一聲，而紅綢也麻利的扶住唐婉，就擔心有什么不長眼的丫鬟婆子沖撞了唐婉，當然，她心里也有些奇怪，胡夫人治家甚嚴，天黑之后丫鬟婆子們除了還在當差忙碌的都得回自己住的地方去，不準到處竄，是哪個不長眼睛不懂規矩的，敢躲在花臺后面，還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就不怕家法嗎？

“是我！”花臺后面的人馬上出來了，規規矩矩的跪了下去，抬起頭，借著紅羅手上燈籠的光，唐婉看清楚了眼前跪著的人，居然就是她醒過來之后一直沒有見到的紅綺。唐婉微微的皺了皺眉頭，她怎么會在這里？母親不是安排她另外的差事去了嗎？

“紅綺這么晚了你在這里做什么？就不怕驚擾了主子挨罰嗎？”紅綢皺了皺眉頭，同是唐婉還在做姑娘就跟在身邊侍候，跟著她嫁到陸家又回到唐家的丫鬟，紅綢自然明白紅綺為什么會被罰，更明白胡夫人為什么會將她調走。

紅綺仿佛沒有聽見紅綢的話一樣，她認為自己被調走一定是紅綢向胡夫人告了狀，她只是跪在那里，哀求的看著唐婉，道：“三娘，求求您，求您和夫人說還是讓我回來侍候您吧！我以后不會再犯錯了！”

唐婉看著苦苦哀求的紅綺，心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上輩子是自己主動為她向母親求情，讓她繼續在自己身邊侍候，這一世，卻是她想辦法沖到自己面前求情的，自己要不要為她說話呢？

“三娘？”紅綢輕輕地叫了一聲，她知道她不應該說話，但是她更清楚唐婉這樣沉默下去不是好事，更主要的是胡夫人曾經私下交代過她們，不準她們在唐婉面前再提起紅綺，更不準為她說項，讓唐婉起了把她要回去的心思，她知道自己身為唐婉的大丫鬟這個時候是不能什么都不做的。

她和紅綺在一起當差也有三五年了，她知道從唐婉身邊調走，又得了胡夫人厭惡的紅綺不會有什么好差事，但是她也知道，紅綺落到今天也算是自找的，所以并不同情，更何況唐家家風嚴謹，并不會因為一點過錯就任意的杖責奴婢，紅綺充其量也就是被降了等，被打發去做粗活去了，只是稍微吃點苦頭而已，更沒有什么好同情的。

紅綢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四周一片靜謐，還是被紅綺聽到了，她心里咯噔一響，第一個反應就是紅綢想要勸阻唐婉，不讓她回去。想到這里，紅綺狠狠地刮了紅綢一眼，目光中滿滿的都是狠戾和警告，紅綢正關心的看著唐婉，觀察著她的反應，并沒有看見這個眼神，而正在注視著紅綺的唐婉卻看了一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