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飄欲仙

第四十六章我是誰?你是誰?

飛舞的雪片像精靈一樣,似乎在歡快地跳舞。

兩座半高不高的、形狀像是饅頭的小山包之間,一個約莫十八、九歲的姑娘安坐在茅草亭內,竟不嫌冷,很有閑逸致的欣賞雪景,好看的小說:。

她上的衣服也很單薄,上是艷粉色的素絨繡花襖,下面系著翠綠色八幅挑線裙,衣領袖口和裙邊上,鑲嵌著白色軟毛,外面連短披風也沒罩,腳下是紅色的羊皮灑金小靴。

頭上,沒有梳時下流行的發髻,而是編了麻花辮子,盤在頭頂偏左側的地方,圍繞著一根艷如紅玫瑰的羽毛。旁邊,隨意插著云角珍珠卷須簪和瑪瑙流蘇。

這一通的裝扮,大粉大綠,黑發紅飾,本是很鄉村的,卻偏偏襯得她雪膚花貌,在冰天雪地里,硬生生、燦爛爛、活潑潑的像雪中紅梅一般幽然綻放。

她懶洋洋的趴在茅草亭的欄桿上,也不畏冷,手里拿著一根打了一半的絡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抽來抽去,百無聊賴。但眼睛,總是有意無意盯著大雪最濃處的路口方向。

像是,等什么人。又像是,根本沒在等,只是無聊打發時間。

也不知她坐了多久,突然就從雪舞銀裝之間,看到一個人走了過來。

她有點興奮的跳起來,而后又疑惑為什么會開心。她干脆跪在亭子的邊椅上,子探出了半邊,想努力把那個人看清楚。

走得近了,她發現來者是個男人。材很高大,比三師傅也差不多。平直的肩膀和寬闊的膛。他的腰很直,腿很長。越來越近的時候,還會看到他長得特別好看,比二師傅還好看。

那么深邃的五官,臉骨立體分明。一頭長發過腰,沒有束起,此時被大風吹得亂舞。有點暗暗的紫色,襯著白雪飄揚,竟然奇異地美麗。

他上只穿了件玄色的偏衽衣袍。很單薄。式樣簡單,只同色腰帶上有銀色刺繡,看起來像龍鱗紋,衣裳被風纏裹在上時,隱約勾勒出強健而分明的肌。暗紫色的長靴踏在雪地上時,沉穩有力,連雪地發出的咯吱咯吱的呻吟聲,都特別好聽似的,。

再近些。相距只有三丈了,才發現他的雙眼上蒙著一塊黑布。很奇怪,他這樣應該是看不見的。卻偏偏腳步不遲疑,走得方方正正。明明白白。而那雪,落了他滿頭滿,卻一點也不融化,連他的發俏、鼻尖、扭緊的漂亮唇角上,都結了冰花似的。

咦,這場面,似乎見過……

姑娘直起子,不知為什么有點興奮。想了想,她沖到雪地里,攔住那蒙眼男人的路。

“雪好大,你來亭子里歇歇吧。”她說。

“沒關系。”男人的聲音特別醇厚,就像雪地中的溫泉,聽著讓人通體舒服,“我喜歡下雪的天氣。”

“為什么?”

“因為我以前認識一個姑娘,就是在大雪天里。”

“哦,你是來雪里想念她的。”

“是啊。”

姑娘笑笑,伸手在腰間一摸,也不知怎么就摸出把油紙傘來。傘面精致華麗,淡金的外面顏色,上面繪滿了十八名飛天美女。個個衣著暴露,妖艷中卻透著純。而傘的里面,卻是淡紅色,繪著十八名奇丑無比的男人,看起來分外猙獰。

唰的一聲,姑娘打開傘,籠罩在自己和男人的頭頂,“這樣蠻好的,能避雪,還在風雪中站著,不耽誤你想事,想人。”

男人笑了,姑娘頓時覺得雪地上像開滿了鮮花似的。

她不由得感嘆,“你為什么蒙著眼睛,你的眼睛一定非常好看的。”

“謝謝你這么說,其他書友正在看:。可是……我瞎了。”男人淡淡的說著,好像不是說自己的事,淡漠到毫不關心的程度。

姑娘驚訝,但很快就大大咧咧的拍拍男人的肩,“沒關系,沒關系,殘缺也是一種美。”

咦,為什么要這樣說?說完,姑娘有點納悶,好像她見過體不全的男人似的。

“謝謝。”男人又笑。

“你是哪兒的人啊?是鄰村的,還是鎮上的?”姑娘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平時不會這樣拉著陌生人說話的,可今天就是這么奇怪。

“你別怪我多嘴,我是覺得你笑得好看,就想交個朋友。”她又補充,“而且你脾氣看起來真好,應該是個好人哪。”

男人沒回話。

他脾氣好?笑得好看?不是壞人?大約除了這傻丫頭,沒人會這么說,這么想。可是,他已經做了非分的事吧?本來,他不該來的。既然已經決定不再讓她攪進來,他就不能出現。

還好,她什么也記不起了。

“我們不能做朋友。”他說。因為,那遠遠不夠。

姑娘有點尷尬,掩飾道,“好吧,那就當你是路人甲,我是路人乙好了。”

“那……請讓我過去。”男人欠為禮。

姑娘不不愿的讓開路,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不想讓男人消失。

在兩人擦而過的剎那,姑娘心口的水滴形透明之物突然發,令她的腦海里閃過無數畫面……刑臺、大雪、山谷、潭水、黑暗的地下、淡青色的帳、五顏六色的光,和一雙會閃過金色瞬間的眼眸,其深似海,其他書友正在看:。

“飄飄,我只能給你這個。”一顆跳動的心臟和男人悲傷的聲音響起。

她猛然回,拉住男人的衣袖,“我認識你嗎?為什么我覺得,我認識你?”

男人腳步僵住,臉上閃過激動的紅潮,但轉瞬即逝,聲音壓抑暗啞地問,“我是誰?”

“對啊,你是誰?”姑娘有點煩惱不安的抓抓頭發,“我又是誰?”

“是啊。你是誰?”男人重復這繞口令似的話。

姑娘蹲在地上,撐著傘,像一朵艷麗的、胖胖的小蘑菇。

男人見姑娘想不起來,暗暗嘆息一聲,慢慢走遠。那影間。全是落寞和孤寂。

姑娘仰頭看著,突然心里一疼。站起來,只喊了聲喂。又停下了。

明明想起了什么,可為什么突然之間忘記得更加徹底呢?如果說,她的記憶是紛亂的、充滿各種雜色。現在突然變成了一片黑暗。口的水滴形透明物。也瞬間變得冰涼。

那個男人,在風雪中越走越遠,到最后她竟然連他的模樣和剛才說的話也記不起了。

甚至,雪中有人出現過嗎?

“樂飄飄,回家吃晚飯了。”一個大嗓門響起,接著是高大的男人跑來。上穿著半新不舊的皮襖子,一頭亂發隨意扎著。臉,很英俊。但憨厚得有點過頭。就是說……有點傻氣。

“一家子都等你呢。”他補充道。

“三師傅。”樂飄飄沒心沒肺地笑,又回頭望了一眼。

“你看誰呢?”無跡問,。

“沒誰?有人經過嗎?”樂飄飄茫然,“咱們二村怎么會有外客路過。外面不是有結界嗎?”

“也是。”無跡抓抓頭發,那動作和樂飄飄發懵時的習慣一樣。“那快回家嗎?冷不冷?不然三師傅背你吧?”

“好啊好啊。”樂飄飄麻利的跳上無跡寬厚的背,把傘撐高,遮住師徒二人。

“今天晚上吃什么?”樂飄飄的腿一晃一晃的問。

“你師娘做的炸丸子。”無跡回答,“我吃丸子,你吃素丸子,你大師傅吃菜丸子,于是你師娘炸了整整三盆子。就著剛蒸的、摻了豆面餑餑吃,香著呢。對了,還熬了一罐子蝦醬,用大蔥蘸著吃。”

樂飄飄歡呼一聲,立即又愁眉苦臉,“二師傅又變師娘啦?受了什么刺激?”

“你那無良的大師傅去調戲村花紫墨,你知道紫墨才嫁給淮鐵匠。小淮罵你大師傅是朋友妻,不客氣,拎著扁擔打上門,結果準頭不夠,打你二師傅腦門上了,腫了一個大紫包。”

“啊,那快走快走,我得看看二師傅,不,師娘去。”樂飄飄催促,隨后又不滿,“大師傅不是才調戲過村醫田有佳嗎?怎么又犯花癡,這個月超額了吧?”

“可不是……”

師徒兩人邊說邊走,影很快淹沒在長起裊裊炊煙的村子里。

大地一片銀白,遠處的村落中,那高低錯落的房子都銀裝素裹般,像是神仙世界。而那煙火,卻帶了人氣,令這寒冷的世界變得溫暖了起來。

蒙眼男回“看著”,久久不動,其他書友正在看:。

不知從何處,另一個戎裝的男人走了過來,微施一禮,“冥王陛下,回吧。”

“北天,我是不是不該來?”男人問。

“陛下不該冒險。可是,臣知道,您放不下飄飄。”燕北天低聲道,“又是五百年,她能重新為人,不管記不記得前事,總是因果。”

“嗯,我能看她一眼,不管好壞,也就能放下了。”他深深吸了口冰涼卻又帶有一絲香甜味的空氣,喃喃的對著村子的方向說,“飄飄,這一次是老天給的機會,可是別再上我。要記得,樂飄飄不要再上百里布。”說完,他猝然轉,好像把心里最重要的那極弦繃斷了。

心痛到唇角滴血,落在皚皚白雪上,像是盛放的紅梅。

阿啾!

不遠處的村里,樂飄飄打了個噴嚏,一路嚷嚷著,“誰啊?誰念叨我?”

大雪無言,寂靜中只余沙沙作響。

……………66有話要說…………

關于飄飄是怎么復活的?紫發金瞳男在哪里?百里布的眼睛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又過了五百年?三個師傅又為什么回了村,成為鄉民?這些慢慢會解釋。請容我,先賣個關子。

其實,我最不蝦醬。但為了模仿北方某些農村的吃食,只能用上很鄉土,很實在,其實也很美味的菜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