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意沖出門來,看到井邊放著的一盆臟衣服,憤憤的走過去,一氣呵成的打水、倒水、放皂角粉。隨即撈起一旁的棒子,噼里啪啦一通亂打,打得水花四濺……可憐的衣服啊。
玉平安出門來,見到她這副怒氣外放的模樣,嚇得愣了下,也不敢言語,點起腳尖快步縮回自己房里,溫習功課去了。
捶了一會兒衣服,玉如意心底的郁悶消散了很多,這才將洗衣棒放下,安放好搓衣板,認真洗起衣服來。
不一會兒,金氏也出來了,慢慢的走到玉如意旁邊,臉上滿是愧疚,張了張嘴,終究什么都沒說,只蹲下身子來,準備幫她擰盆里的衣服。
“我自己來。”玉如意冷冷將提起來的衣服朝旁邊避讓了一下,見金氏臉色有些難看,不忍心,放軟語氣又補了一句:“都快洗好了,別沾手了。”
“如意,苦了你了……”金氏嘆了口氣道:“若不是你爹走得早,扔下我們孤兒寡母的……”
“好了好了。”玉如意有些不耐煩的擺擺手。
“雖然我不是……”金氏眼底又泛起了淚花。
“娘!”
玉如意將衣服往盆里用力一放,打斷她道:“過去的事兒就過去了,你是我娘,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如果不是我……娘你現在應該是在外公家享福了,哪里會吃這么些苦?”
“如意……”
“娘……一家人,不是你付出便是我付出咯。”玉如意開心的笑了起來,她雖然氣,但也明白是自己的責任,所以,并無太多的怨恨。余光瞟見某個探頭探腦的小子,她忍不住想笑,這個平安,看樣子是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卻又不來道歉,從小的別扭性格,到現在還是這樣。
“苦了你了。”金氏擦擦眼角的淚水。
玉如意搖搖頭,但還是忍不住說道:“只是現在非常時刻,吉祥出嫁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平安也快要趕考了……”
“為娘明白了……以后一定省著點用。”
“嗯。”事情說開了,心里的煩悶也就沒那么多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玉如意覺得自己家這本經并不難念。雖然母親手腳大了一些,雖然弟妹還不夠懂事,但遇到事情的時候,總是凝聚在一起,誰都拆不開。雖然現在吃住比不了從前,但這種感情,是誰也代替不了的。
就算……就算將來有一天,那個女人真的會出現,也一定不會影響的。
絕對,不會。
“不過……如意啊……”金氏扭捏的攪了攪衣袖,似乎很難開口,但終究還是吞吞吐吐的說道:“這個月的月銀,又提前用完了……”
玉如意頓時哭笑不得,將手在一旁的干衣服上拭了拭,取下腰間的荷包,將里面的碎銀子倒了一些出來,遞給金氏道:“真是不多了,節約著用。”
“嗯嗯!”金氏拼命的點著頭,但玉如意看得出來,老娘的購物欲又泛濫了……真是沒辦法。
費了半天力,衣服終于洗完了,玉如意腰酸背痛的站起身稍歇了一下,端起木盆往院門口倒臟水。
避開古董地,玉如意也沒注意,只管著將木盆一傾斜,用力的把水潑了出去。
瞬間,一個白色身影旋開,手上折扇猛的打開擋住飛濺的水花,但還是仍有些泥點沾到了月白色水墨印花的衣衫上。
玉如意一慌神,定睛一看,竟然是褚至情,心里莫名浮現起他與公主相攜的身影,有些不快,不禁沒好氣的道:“喲褚三公子啊?”
褚至情眼角抽搐。喲?喲什么喲啊……跟紅柳街的老鴇似的……
玉如意又裝模作樣的伸長脖子往門外看了看,又道:“你那糖葫蘆沒帶來?”
褚至情愣了愣,“糖葫蘆?什么糖葫蘆?”
“走到哪里都前擁后擠,整整齊齊帶著一串人,不是糖葫蘆是什么?”玉如意顛了顛手里木盆,將里面水倒干凈。
“你說公主啊?”褚至情想了想,還真是滿形象的。不過他還是裝模作樣的呵斥道:“玉如意,你竟然敢對公主如此的大不敬?!”
玉如意知道他不會認真,也沒把這話聽進去,沖他翻了個白眼,道:“不知道褚三公子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褚至情笑了笑,輕輕撩起長衫的下擺,掖進腰帶里,邁步走到沒有水的地方站定,一雙桃花眸子波光瀲滟,象牙折扇在下巴上輕輕的敲了敲,調笑道:“哥哥想你了不是?”
“嘔……”玉如意干嘔,然后將濕漉漉的衣服提起來,沖褚至情那個方向用力一甩,衣服展開了,褚至情那月白色的衣衫又多了幾點水墨……其中一滴水掛在他的鼻尖,將落未落……
褚至情氣結。
“哎呀!你什么時候站到這里來的?剛才不是在那邊咩?”玉如意眨巴著眼睛,一臉的無辜。
這女人,絕對故意的。褚至情無奈的搖搖頭,又左右看了看,換了個地方,懶懶走到園子里唯一的杏樹下,倚在杏樹上,笑而不語。
玉如意的心又突突的跳了起來,杏花的花期雖然已經過了,但枝頭上還有幾朵雪白的殘花,加上小小的青杏點綴,本就顏色鮮艷,算得上一抹風景。而這褚至情走了過去,到讓那原本單純的風景靈動起來。
綠蔭,白袍。
恍若,謫仙。
褚至情靜靜的看著她,片刻后才問道:“如意妹妹今個又發財了吧?”
玉如意一愣,急忙別開頭不去看他,真是個禍害啊,禍害。將手里的衣衫掛在晾衣繩上說道:“你怎么知道的?”
褚至情將手里的象牙扇一合,別在腦后道:“哦,早上出門看妹妹腳步如飛,神采飛揚的從錢莊里出來,看來是賺了不少喲?”
玉如意拍了拍衣服,道:“那又怎樣?關你什么事兒了?”
褚至情訕笑了下,點點頭道:“是沒什么關系,不過,我來是想問妹妹找一樣東西的。”
玉如意聽言,心里一沉,有些心虛的問道:“找,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