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大勇自派出所回來,就是想找紫珊好好的談一談;實在談不成,他也做好花大錢的準備,看看能不能托托人什么的,最好不要讓小柳現在的單位和她的父母知道。
要知道,小柳在單位停薪留職到他公司工作,就已經讓她的父母極為不滿了;好在他很大方的給了小柳豐厚的薪水,才讓她的父母不再總是嘮叨小柳。如果被小柳的單位知道她有這等丑事,單位還會給她留職?
她的父母非氣出點毛病來不可,到時候小柳肚子里的孩子也瞞不過了,小柳和他的關系也瞞不住了:他要如何面對小柳的父母,以后又如何上門說什么結婚呢。
他對紫姍很生氣,但是因為楊國英的關系他還是把大半的火氣壓了下來,當然還有一點兒其它的原因,就是他的愧疚;雖然不多,但他還是知道自己對不起紫姍,而小柳今天晚上的確做得太過份了點兒。
尤其是他和紫珊已經三年多沒有夫妻生活一事,小柳居然也拿出來說,也實在是讓他不知道對紫姍說些什么才好;此事,的確是他的不應該。
騙紫姍也就罷了,不應該把此事對小柳說得那么詳細;瞞小柳是不可能的,因為事情原本就是小柳讓他做得嘛,可是他實在不必把細節也說給小柳的——當時,他也只是說出來圖一樂呵,并沒有想太多。
反正在他的心里,小柳是他的自己人而紫姍已經是外人了。但是今天被紫姍的目光那么一掃,他還真得有點心虛。
他不會承認,他會回來還因為紫姍罵了他又掛斷他的電話,讓他心中非常的不安;當然是因為楊國英,如果真把紫珊惹火鐵了心要馬上離婚,他豈不是雞飛蛋打?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鳳大勇來到家門前還是有些忐忑的,在門前轉來轉去好久,幾次停在門前抬起手來最終還是沒有勇氣按下門鈴;后來他都想好了要如何哄紫珊,如何向紫珊說幾句軟話,就當是他認錯了——多少年了,從來認錯服軟的人可都是李紫姍。
他想好要說得話,又帶上一臉的笑才按響門鈴。已經知道紫珊有些不同的他,當然知道會看到紫珊的冷臉,卻完全沒有料到紫姍會沖出來打他。
這還是紫珊嗎?
紫珊的出身不錯,家中不缺吃喝花用;雖然不是什么幾代富貴的人家,但是她個人的修養極好;就算是再生氣也不會太大聲的說話,氣得過了也就是個不理人而已:說起來,有點像原來所謂的大家閨秀。
現在穿著睡衣拿著拖把,對著他窮追猛打、一臉猙獰的人真是他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妻子?鳳大勇一邊躲著一邊小聲道:“紫珊,你聽我說、聽我說啊。”
他可不想再被人看一次笑話了,所以他不敢大聲說話;可是,可是紫珊打得他好痛啊!非常的痛。他也想把紫珊手中的拖把搶過來,可是平日里文文靜靜的紫珊發起瘋來力氣大得嚇人,他搶了幾次都沒有摸到拖把的邊兒不說,還被紫珊狠狠的打了幾下子。
紫珊終于打累了,收起拖把惡狠狠的盯著鳳大勇的眼睛:“滾。”
鳳大勇摸著身上的痛處:“行了吧,紫珊;你打也打了,有什么氣都出了,現在能坐下來好好說說事情了嗎?小柳的事兒……”
紫珊指著電梯那邊:“滾。”
“我不是說小柳做對了,她的確做得有點過份了,”鳳大勇上前兩步,指著胳膊上的紅腫:“你看……”
紫珊一拖把打中他的頭:“滾。”拖把是舊拖把,她一般是三四個月才換一次拖把的,不過拖把被她洗的很干凈——再干凈也是拖把啊,那些布條四散開打在鳳大勇的臉上、耳朵上、腦后;總之,四面八方全是拖把的布條。
鳳大勇把拖把奪過來扔在地上:“你,夠了啊。我不是打不過你……”他真得惱了,賠小心也這么久了,被打得全身都痛,李紫珊還沒完沒了了;女人當真不能寵,現在是蹬鼻子上臉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紫珊怒氣沖沖的跨上兩步:“你打。我知道你很有種,你是男人嘛,你打啊。”她如果不是因為寶寶還需要她,真得很想很想把這個男人殺掉,就算是同歸于盡她也不想再讓這個男人活在世上。
因為女兒,她只能拿拖把來出出氣。
看到紫珊目光里恨意,看到紫珊一步一步逼過來,鳳大勇哼了一聲:“我不和你一般見識。”他說完轉身走了:“你先冷靜一下,明天我再來找你談。”
小柳的事情談不妥也就算了,可是楊國英那里卻不能放松的。
紫珊看著鳳大勇走了,立在空蕩蕩的樓道中,靜靜的站了好久好久,淚水差一點涌出來她才彎腰低頭揀起地上的拖把來。她,不能流淚,為了這么一個男人尤其不值。
當初,她是怎么看上鳳大勇的?當初,鳳大勇不是這樣的男人。
她和鳳大勇是先戀愛后結婚的,還經歷了一場家庭風波才能走到一起,曾經她以為得到的就是全世界的幸福。
他們兩個人吃過苦,吃過很多很多的苦。
戀愛的時候因為家里的人反對,紫珊不得不離開家,和鳳大勇住在一間狹小的出租房里;為了證明鳳大勇的實力,為了證明她的眼光,他們兩個人開始在工余時間嘗試著創業。
創業的錢開始是他們兩個人的積蓄,當然大部分都是紫珊的,因為鳳大勇有弟妹要養每個月要把工資的大半寄回家;后來嘛,就是他們兩個借得錢了。因為當理想很豐滿的時候,現實總是很骨感,所以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失敗,錢自然就越來越少。
在那個冬天的某一日,他們手中的錢只余下五角,而距他們發工資的日子還有七天。那天的中午,鳳大勇買回來兩個饅頭。
那個時候的饅頭雖然也是一元錢四個,但是個頭很大。再大的饅頭一個也不夠一個人吃飽的,何況鳳大勇的飯量向來很大。
鳳大勇說一人一個饅頭吃吧,吃完到晚上就會有辦法的;可是到了晚上,他們兩個誰也沒有借到錢。
紫珊可以回家去吃飯,可是她沒有。回到出租屋里,鳳大勇拿出了一個冷饅頭:“你吃吧,女孩子餓著了對身體不好。”
“你中午沒有吃?”紫珊看著鳳大勇:“你、你餓著肚子去上得班?你、你受得了嗎?”
鳳大勇憨憨的一笑:“我平常吃得多積得多,餓上一兩頓沒有關系。再說,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能讓你吃好穿好過好日子,我、我怎么再能讓你餓肚子。”
紫珊就是在那一刻真真正正的認定了鳳大勇,死心踏地的跟定他,不管以后有多么的苦、有多么的累,她從來沒有過一句怨言,全是因為那一天的那一個冷饅頭。
她需要從來不是錦衣玉食,她需要只是一份真正的情義,一個真正把她放在心尖上的人;而鳳大勇曾經做到了,雖然結婚的時候他連一只戒指都不能買給她,可是她認為自己已經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也因此,十多年的婚姻生活里,她無怨無悔、甘心情愿的付出;就算鳳大勇不耐煩了,就算鳳大勇不給她好臉子了,她都沒有想過其它:因為她認定鳳大勇的心中有她,只有她;那些不耐煩、那些不好聽的話,只是鳳大勇在外面累了的表示,都是鳳大勇無心之失。
紫珊真得不知道,為什么當年的那個鳳大勇會變成現在的鳳大勇;可是她已經不想去追根究底,因為人的心變了就仿佛換了一個人,原本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那些曾經真真正正發生的事情告訴她,鳳大勇不再是從前那個餓著肚子把饅頭留給她的男人了;那個知道疼她、愛她、把她放在心尖上的鳳大勇已經死了。
紫珊關上了回憶的門,那些過去的事情想再多遍也不能改變鳳大勇什么,而她絕不能讓自己再活在過去;原本她就是犯了這個錯,一直活在過去、一直當鳳大勇還是原來的那個鳳大勇,才會讓女兒在花樣年華里死去。
她不能騙自己,更不能留戀過去。
拿著拖把紫珊打開了門,家里的燈光給了她一種溫暖,全身的冷意都被燈光驅散;現在她也很好,有家有女兒,不再是寄人籬下、不用再看人的臉色過活,不用在晚上委屈的哭紅自己的眼睛。
很好,現在很好——她不停的如此告訴自己,讓自己在心底生出氣力來,因為她要走得路還很長。
紫珊躺到女兒身邊,看著女兒的小臉心里漸漸的平靜下來,不知不覺的睡著了;直到寶寶的小手在她的額頭上滑動,才讓她醒過來。
“媽媽,你是不是累壞了,還是病了?”女兒的眼中全是關心與擔憂:“你從來不會晚起的。”孩子雖然很小可是已經很懂事,也知道疼媽媽了。
她已經穿好衣服,另外一只小手里拎著她的小手袋。紫珊抱過女兒來:“媽媽很好,只是和寶寶一起睡太舒服了,才會睡過頭的。”她看向床頭的鐘表:“咦,還不晚,媽媽帶寶寶去肯德基吃早點吧。”
她說著話拿過寶寶的小手袋打開:“你這么早拿手袋要去做什么?”
“我想去給媽媽買早點的。”寶寶很認真的看著紫珊:“媽媽真得沒有事兒?”
紫珊點頭:“當然沒有事兒。嗯,寶寶要給媽媽買早點啊——是不是取了你小豬里頭的錢?那媽媽就讓寶寶請早點嘍。”
“好吧。”寶寶轉著眼珠子:“等見到爸爸我把錢再討回來。”
紫珊笑著捏她的鼻子:“我知道,你個小財迷。”寶寶自小就很會存錢,不像旁的孩子一樣胡亂買東西——到她手里的每一分錢她都會存起來,除了買學習用品外絕不會再拿出來;就算天再熱,她也不舍得買冰激凌之類的。
這一點,紫珊真得不知道女兒像誰;不像她,因為她向來對錢看得很淡,也不像了鳳大勇,因為他對自己向來很大方。
“走嘍。”寶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拉起紫珊開門出去;可是步出電梯門時她退了一步:“爺爺、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