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山必定已經研制出對付神木飛鶴的東西。”
“為什么?”
“因為在十六天前,大莽便沒有再行傳回刺殺的消息,說明那時候林夕他們便必須離開大莽境內。”
“林夕他們現在在哪里?”
“不知道,他的行蹤在青鸞學院也應該屬于最高機密,但是我傳出的消息應該可以到他的手里。”
“你為什么覺得這個地方有問題?”
“這段時間不屬于南陵行省前線軍方發布的軍令一共有一千四百三十七條,其中有兩百十二條和中州皇城有關,里面的調動一共有二十四條,但其中二十二名將領,都是或多或少和冷鎮南、狄愁飛有關系,算是皇帝的嫡系,但其中有兩個調動,那兩名將領,都是出身于仙一學院,非但是賀白荷一路,而且兩個人的修為都不低。”
“不錯,其中的青濯吟是我親手提拔,一直在邊軍打磨,今后的劍技本身應該不會比狄愁飛差勁多少。”
“關鍵在于另外的張路斬有一頭閃電雕,很容易發現修行者的蹤跡。”
“所以你才懷疑這里面有些調動只是為了掩飾這兩個調動的真相,有人要從這里過,或者有什么陰謀,會在這一帶發生?”
“只是我們青鸞學院并沒有重要人物在那個區域,那里會發生什么事情?”
“不一定是要針對人,也可能是那里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如東陵的軍部里,兩名老人和一名滿頭是汗的胖子,對著一張布滿了無數標注的地圖,急促的討論著。
面戴暗紅色金屬面罩的冷峻將領只是微瞇著眼睛,守侍在一旁,并沒有看這張地圖,也沒有參加這場激烈而快速的討論。
但是隨著胡家、整個前線軍方的軍情和青鸞學院的情報融合在一起,就連這名冷峻將領都已經覺得這兩名老人和年輕胖子已經接近最后的真相。
急速的語速,可以最大程度的調動人的情緒,讓大腦都緊張和轉動得快速一些,更容易靈光一閃,想到平時想不到的東西。
顧云靜和胡沉浮、蒙白已經在這張地圖前坐了兩天兩夜,此刻他們的目光,盯著地圖上的那片地方,是龍蛇山脈南部末梢后的大荒澤。
“他們要什么?”
胡沉浮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皺著眉頭道:“大荒澤里能有什么東西讓煉獄山掌教動心?就算是想去幫那個會飛的圣師收尸也晚了幾年。”
“會飛的東西。”
顧云靜的眼睛瞇了起來,射出了寒光:“神木飛鶴已經在戰事里面顯示了壓倒性的作用。如果神木飛鶴不能再動用,云秦沒有能飛的東西,但煉獄山卻有許多能飛的東西…云秦的軍隊和縱深,便對煉獄山的修行者再沒有威脅。”
“就像林夕這次進入大莽王城一樣,他們也可以出現在中州城,或者登天山脈里!”
胡沉浮和蒙白的面容僵硬了起來,兩個人在顧云靜冰寒的聲音里,抬起了頭來,看著顧云靜。
顧云靜的目光也離開了地圖,緩聲道:“那片地方,云秦軍隊和穴蠻都極少進入,因為是鬼臉鳩的領地。”
胡沉浮深吸了一口氣,寒聲道:“所以煉獄山應該有了可以馴養鬼臉鳩的方法。”
“敵無我有,這便是力量。”顧云靜點了點頭,道:“任何戰爭都是一樣。”
一滴滴的冷汗從蒙白的臉上流淌下來,他有些虛脫的說道:“可能已經晚了。”
顧云靜搖了搖頭:“在沒有試著去做之前,永遠都不算晚。”
蒙白無力的垂下了頭。
他知道顧云靜的這句話是對的,然而那些將領的調動已經在幾天前完成…恐怕唯有奇跡發生,才能夠讓他們阻止這一場陰謀。
人往往渴望奇跡。
然而奇跡,事實上卻都是因為人而發生。
大莽的雨季里,大多數道路同樣泥濘,一雙在泥濘里不滑的耐久草鞋,在這個季節里就很受歡迎。
那名滿臉傷疤的賣草鞋的男子編的草鞋非常結實,他的生意便也非常的好,在這個季節里,他邊走邊賣草鞋,走過了許多地方,從大莽最北的一些集鎮,一直走到了最東南的一些集鎮。
他的雙手和雙腳被草繩和自己編的草鞋磨得更加粗糙,腰間的錢囊卻越發的鼓。
甚至他的全身都似乎已經被草繩磨得失去了棱角,和普通的販夫走卒沒有任何的區別,只是他的眼底,看著發鼓的錢囊,卻沒有和那些普通手藝人一樣的表情。
他似乎對這些逐漸增多的銀兩根本就不關心。
他接觸的也只是最普通的,需要買草鞋的大莽人,他根本不知道遙遠的云秦在發生什么事情,也不可能得到任何云秦的情報。
只是他卻發現有些大莽的大人物,正在朝著某處地方行進。
這種大人物大到平時絕對不會在大莽民間,甚至不會在大莽王城和皇宮里出現。
這種大人物尊貴到只喝玉泉山上花瓣上采集下來的露水。
尊貴到他唯有通過這種露水的運送,才能發現這種大人物行進路線的一些端倪。
這種大人物,平時在世間出現一個,便已經足夠引起極大的震動。
然而這個雨季里,他可以肯定出現在世間的,絕對不只一個。
無論這些大人物要做什么,但這件事必定驚人到足夠改變這個時代。
這名賣草鞋的男子在行走了半個大莽,最終得到這樣的推斷之后,他便沒有再編織新的草鞋,他賣光了挑著的擔子里所有的草鞋,只給自己留下了最結實的一雙。
在大莽最東南端的一間破敗山神廟里,他穿上了這雙草鞋,然后閉上眼睛,開始修行,補充魂力。
在來到大莽以后,他從來沒有修行過,任憑市井的煙火氣和時間,磨掉了自己身上不俗的氣息。
因為他的體內太久沒有流淌過魂力的關系,在第一絲魂力在他體內凝聚出來的瞬間,他體內的每一滴鮮血,每一顆更細小的粒子,都像是在沙漠里干渴了無數天的旅人一樣,歡呼戰栗了起來。
也因為體內太過空虛,他這次的魂力補充,似乎也比以往任何一次修行要快許多。
或者說,這些年在市井和草繩間的磨礪,同樣使得他的修為有了不小的進步。
他體內的魂力如萬滴春雨落入河谷,開始洶涌流淌。
他身上的風塵都被魂力流淌的震動激得全部從他的身上、衣衫上飛了出來。
顧云靜和胡沉浮在蒙白覺得必須有奇跡發生的那天,便已經開始趕路。
一封密件,在他們已然接近龍蛇山脈的時候,送入了他們的手中。
胡沉浮沉默了許久,道:“我準備原諒他。”
顧云靜笑了笑,“這是你們胡家的事情。”
胡沉浮看著他,道:“是煉獄山掌教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急切,他已經沒有耐心浪費任何的時間…所以他是想讓那些人,直接匯合,憑借鬼臉鳩進入云秦?”
顧云靜呼吸著熟悉的空氣,收斂了笑意,道:“應該是的。”
胡沉浮沉吟道:“等林夕的指令?”
“未必來得及。”顧云靜想了想,看著胡沉浮道:“反正最終的結果是不讓那幾個老不死進入云秦,等和不等也沒有什么區別。”
胡沉浮想了想,點了點頭,目光又落到了顧云靜手中的密件上。
“我和他去對付一個。”他沉聲道:“你去對付另外一個。”
“好。”
顧云靜笑了起來,然后拍了拍胡沉浮的肩膀,道:“再見。”
胡沉浮看著微笑著的顧云靜,沒有說出再見二字,因為他知道,這應該就是他們的最后一次見面。
“你覺得去抓捕鬼臉鳩的,是聞人蒼月?”
姜笑依看著林夕,說道。
“他在千霞邊關,從先前的情報來看,他本身距離那里不遠。”林夕點了點頭,看著姜笑依道:“鬼臉鳩不是修行者想抓就能抓得到的東西,聞人蒼月是最合適的人選,即便他受了傷,拼命起來也依舊比一般的圣師強出很多,煉獄山掌教也想必覺得多丟一個他進青鸞學院是很好的事情。”
高亞楠沉吟道:“但胡辟易只是對其中兩名煉獄山大長老的行蹤有些把握。”
“顧大將軍知道我們可以想出辦法,其實他也已經想出了辦法。”
林夕想著那名白發如雪,今后有可能再也見不到的老將軍,看了一眼身周所有人,道:“我們的神木飛鶴,可以成為誘餌…發現我們的蹤跡,他們一定會過來。”
“聞人蒼月肯定不想給我太多的時間,肯定會迫不及待的想要殺掉我。”
林夕肅冷道:“到時候這些人,自然會以我們為中心。顧大將軍他們,會幫我們去除掉他們的一部分力量。他們這樣的力量,的確足以攻入青鸞學院,然而他們不知道蒙白發現得很早,他們不知道顧大將軍會做出只管眼前事,不管身后事的決定,他們不知道胡沉浮和胡辟易這樣的強者會去。而且我們還有南宮未央。”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奇跡的話,那就讓我們來完成這個奇跡。”
林夕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看著所有人,“讓我們殺掉聞人蒼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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