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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天氣就像女人的臉一般變化多端。現在已經進入了三月,可是燕京這座北地之城再次遭遇冷空氣的襲擊,居然又一次下起了鵝毛大雪。
這場雪很大,比年初的那幾場雪還大。一下就是兩三天,像是要把整個灰蒙蒙的城市給洗白似的。
天氣冷,大家自然要睡的早一些。特別是療養院的病人。
可是,在一幢的小樓后院,一個男人卻坐在廊檐下面的輪椅上,抬首望天,已經保持著這個姿勢兩個鐘頭了。
兩名白衣特護站在墻角,凍得發抖卻不敢上前催促。
“蘭姐,你上去說一聲吧。三爺這么熬下去,身體也扛不住”年輕的小特護打著呵欠說道。她實在太困了。又不能丟下正在照顧的病人自個兒跑去睡覺。只能這么苦挨著。
“說的好聽。你怎么不去?”年紀稍微大一些的中年女特護黑著張臉說道。“這位爺的脾氣你不清楚?我敢去打擾他?”
“三爺又沒有生氣過”
“生氣?他還用得著生氣?他就那么看你一眼,人都像是掉進冰窟窿似的。我可不敢去招惹他等吧。等到天亮了爺困了,咱們也就能瞇一會兒了。”
“那是你可以瞇一會兒。我不得接著伺候?”小特護黑著臉說道。“真倒霉。”
“你說什么?”中年特護出聲問道。
“沒什么。”小特護當然不敢把自己心里想說的說出來。雖然覺得伺候這樣一個脾氣怪異的殘疾人實在太苦太累,但是,如果她態度不好的話,可能以后就再也沒好日子過了。“我是說今天的雪可真大啊。”
“哼。你要記住。這一行,你不想干,其它人搶破頭皮想來做呢咱們伺候的都是什么人?以后有什么需要他們幫把手的,提一嘴人家順手就給做了”
“是是。蘭姐說的是。我一定好好努力。”小特護一臉討好的說道。“要不蘭姐先去休息,我在外邊守著?”
“那可不行。”蘭姐搖頭。“他要是回來,你一個人能夠搬得動?”
“唉”小特護再次嘆息。也不知道嘆氣什么。
正在這時,小樓前門有汽車喇叭的聲音。
兩人對視一眼,都想不明白怎么下著這么大的雪還有人在這么晚的深夜開車過來看望病人。
“我去開門。”小護士說道。
很快的,小護士就領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
“大少,你來了。”蘭姐趕緊走過來打招呼。
董家大少董小寶,這樣的身份由不得她不仔細巴結。
“你們去休息吧。我陪三叔坐一會兒。”董小寶看了一眼坐在廊檐下的男人,出聲說道。
“大少,我們不累。我們在身邊守著,你們要是喝杯熱茶什么的我們也能伺候著”蘭姐討好的說道。
“去吧。我可舍不得讓兩個美人替我們受累。”董小寶笑呵呵的說道。他這個人就是有這樣的毛病,無論那個女人是年輕還是年老是好看還是難看,他都會忍不住出聲調戲幾句。
當然,能夠陪他上床的女人則要么姿色過人要么功夫過人。總要有一技之長才行。
蘭姐不敢再堅持,和小護士去倒了兩杯茶送過來,這才回房間休息。
董小寶捧著杯熱茶坐在男人身邊,說道:“三叔,看久了也活動活動脖子。小心得脖頸病。”
董新航總算是回過了神,看了董小寶一眼,說道:“你怎么來了?”
“來看看你啊。”董小寶說道。“原本想找兩妞回去過夜的。但是沒找到合意的你也知道,我這人不挑吃不挑穿,就是對女人比較挑一點兒。寧缺勿濫。反正回去也沒什么事做,干脆就開車過來看看你。陪你聊聊天。”
“你真坦白。”董新航聲音嘶啞的說道。又一次仰臉看天。
“那是。我董汗青沒別的長處,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不說謊”董小寶自賣自夸地說道。也知道這樣的話題不討三叔喜歡,說道:“三叔,他出來了。”
董新航的眼神一凜,轉過臉看向董小寶。
“他出來了。殺了他的兩名隊員。”董小寶嘿嘿的笑。“有勇氣拐走三叔女人的男人,我還以為就是一只縮頭烏龜呢。真是有趣啊。忍了二十年沒動手,這一次終于憋不住了。從今兒以后,他一手帶出來的那些下屬應該再也不會對他死心塌地了吧?這一招是誰想出來的?真毒啊。”
“是我。”董新航說道。“他有什么,我都要拿走。”
他伸手指著自己那空空如也的膝蓋部位,說道:“就像他拿走我的所有一樣。”
“絕了。”董小寶稱贊著說道。“他不反抗,他們殺他。他反抗,又有人恨他。那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最了解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敵人。這句話果然不假。看來最了解他的一定非三叔莫屬。”
董新航無視董小寶的馬屁,表情嚴肅的問道:“你準備怎么做?”
“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所以趕緊的跑來向三叔匯報。”董小寶嘻笑著說道:“三叔,你想做什么?”
“我要他死。”董新航說道。
“我完全能夠理解。”董小寶說道。“讓人把他殺了?”
“我不能讓他簡單的死。我要拿走他的一切,然后讓他像我一樣坐在輪椅上等死。”
“哦。這個稍微麻煩一點兒。”董小寶皺眉說道。然后,他又嘻皮笑臉的笑了起來,說道:“當然。三叔的要求,我一定努力滿足。”
“走吧。”董新航說道。
“我屁股還沒坐熱茶也沒喝上一口,三叔就要趕我走?”
“我和你一起走。”
“你去哪兒?”董小寶問道。
“他出來了。我也出去。”董新航聲音平靜的說道。就像是要出門去見一個關系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壞的老朋友。
恨入骨髓的老朋友!
“魯莽。”老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聲喝道。
姜可人張嘴想說什么,終究強忍著沒有發出聲音。
“我知道你們在想些什么。”老人板著張臉說道。“你們覺得自己的兒子受到了欺負,覺得有人想要殺死他,所以你們坐不住了,所以你們受不了了這是第一次嗎?”
“不是。”姜可人說道。“但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沒有人愿望讓自己的子女一次又一次的去冒險。姜可人也不例外。
“最后一次?”老人冷哼一聲。“癡心妄想。你們這么做,不是愛他,而是害他。他出來了,董家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對付他們父子了。以前他們小打小鬧,我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鬧得過份了,還能站出來呵斥兩句讓他們遵守承諾。現在你們自己毀約,我們還有什么話說?”
“小打小鬧?哪一次的小打小鬧不是以殺人為目的?”姜可人冷聲說道。“你是擔心他和董家徹底翻臉,姜家不知道如何自處吧?”
“放肆。”老人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茶杯搖搖晃晃。
姜可人倔強對抗,并不打算就此屈服。
老人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可人,姜家的情況你知道。你比誰都清楚內憂已經讓人擔心了。如果此時再加上外患,姜家還是姜家嗎?”
“既然維持不了,那就讓他散了吧。”姜可人說道。“哪有永遠不倒的家族?”
“你”姜老爺子差點兒被這句話嘔出血。“姜家散了,還是姜家嗎?姜家散了,不更是成為別家的魚肉?”
姜可人嘆息。
這樣的話,也只有在自己的父親面前才能夠講出來。無它,因為他是自己的父親,自己是他最疼愛的女兒。
“你派人給他傳言,讓他回去吧。”姜可人說道。“他要來燕京。他們也想讓他來燕京。到了燕京,事情就再也挽回不了了。”
姜老爺子冷笑,說道:“你以為我說的話他會聽?”
“去找老太爺吧。”姜老爺子說道。“他說的話,他會聽。我跟你一起去”
姜可人起身,跟在父親的身后快步向后院走過去。
天氣冷,老太爺早就躺在床上。只是老人晚上難以入睡,只是昏昏沉沉的坐在哪兒打盹。
姜老爺子和姜可人父女走進來,姜可人歉意的說道:“爺爺,這么晚還來打擾你。”
老太爺對著姜可人伸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來。姜可人走過去,他一把握住姜可人的手,說道:“手冷。要多穿衣服。”
“是的。爺爺。”姜可人答應道。
“一家人,有什么打擾不打擾的?你們都是有事才來煩我,沒事都不來看我,這樣不好”
“怕影響你的休息。”姜老爺子站在一邊解釋了一句。
老太爺笑笑,看著姜可人問道:“什么事,說吧。”
“他出了恨山。”姜可人說道。
“是嗎?”老太爺笑著說道。“比我猜測的要早了一些。出來就出來吧。沒什么大不了的。”
“爺爺,你讓人給他帶個信,讓他回去吧。”姜可人期待的說道。
“回去?”老太爺像是沒聽明白姜可人的意思。
“是的。他要來燕京。”姜老爺子補充道。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會來燕京?”老太爺問。
“他說的。”
老太爺指了指姜可人,說道:“他還親口向我保證不會打可人的主意。最后人還不是被他拐跑了?他們唐家的男人說的話,我連標點符號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