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第六百二十四章 塔議

第六百二十四章塔議

天才一住精彩。

塔勢如涌出,孤高聳天宮。

登臨出侍jiè,磴道盤虛空。

突兀壓神州,崢嶸如鬼工。

四角礙白日,七層摩蒼穹。

大雁塔上,憑高遠眺,遠山近水,盡在眼前,連棋盤般齊整的長安街市都一覽無余。

高處的風更清涼一些,好在今天風不大,徐風拂來,讓人神清氣爽。

高高的塔尖頂樓上,楊帆和寧珂對坐在卷拱的門洞下面,身前有一方小幾,幾上擺著酒壺酒杯和幾樣水果。

楊帆從塔外收回目光,又環顧了一番塔中的情形,說道:“據說這塔中藏著許多玄奘法師從天竺帶回來的佛家法貝,而且每一寶塔中都藏著一顆舍利子?”

寧珂嫣然道:“真正的至寶,都放在地宮里面。二郎想看么?若是二郎有興趣,卻也不是全無辦法,寧珂可以找方丈大師說一說……”

楊帆搖了搖頭,道:“有勞姑娘,我對佛門寶貝,其實沒shíme興趣。”

他提起青玉的酒壺,斟滿兩杯酒,將其中一杯緩緩推到寧珂面前,微笑道:“喝一杯么?”

寧珂神色微微一黯,輕輕搖頭道:“奴自幼身子虛弱,從不曾飲酒。”

楊帆道:“說是酒,其實它也算不得酒,只是一杯醪糟而已,毫無酒力,還有活絡血脈的效果。”

寧珂抿了抿少了幾分血色的嘴唇,猶豫著接過酒杯,輕輕嗅了嗅,微蹙黛眉道:“味兒不大好聞吶。”

楊帆笑道:“可它喝起來挺香甜的。”

寧珂像個好奇的小女孩,不敢動又舍不得的樣子,偷偷轉眼往pángbiān看了看,méiyǒu人在身邊,連船娘都不在,不會有人阻止她,這才放下心來。伸出舌尖飛快地舔了一舔。味道果然比聞起來要好,她緊張的臉色也放松下來。

寧珂輕輕端起酒杯,對楊帆道:“寧珂不勝酒力,多飲不得。就只這一杯吧,借這杯酒,為二郎賀,一賀二郎喜得貴子;二賀二郎妻子平安;三賀二郎成為顯宗之主。從此天高海闊,志氣飛揚!”

青玉的酒杯,白玉的手指,線條一般的柔美,交集出一片美侖美奐。酒液的清澈、酒杯的潤澤、手指的白皙,交織出一片盈盈欲滴的質感。楊帆還是頭一回看到一只手拈著一只小小的青玉杯,就會勾勒出如此的美麗。

他也舉起杯,與寧珂遙遙一碰,舉杯就唇。

小小一杯醪糟,對楊帆來說,連潤潤喉嚨都嫌不夠,他一口就干了。

寧珂舉杯就唇,小心翼翼地抿去三分之一。含抿在口中。gǎnjiào著它的味道,然后輕輕仰起脖子。將余酒一口喝下。

楊帆可以qīngchǔ地看到酒液順著她纖細的脖頸流過咽喉時身體產生的反應。舉杯、抿酒、下咽,整個姿態分解成動人、迷人、撩人……,一個個優雅的倩影先后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內,卻定格于他的腦海。

那種美麗,讓人愿意就此化作她舌尖下的一滴酒,流淌進她的身體……

“這東西挺好喝的!”

寧珂雀躍的說著,細細的舌在唇邊輕輕地舔了一下,猶在品味。醪糟的味道雖然不錯,其實卻也不致于讓寧珂如此回味,她覺得甜蜜,只是因為這是她平生第一次飲酒,而共飲的人又是她歡喜的男子,雖然只是遙遙一碰……

楊帆看她開心,心情也莫名地輕松起來。從公孫蘭芷口中,他對寧珂姑娘的經歷也了解了一些,這樣的一位姑娘著實叫人憐惜,尤其是她弱不禁風的樣子同她的完美揉和在一起。就像一件精美的卻一碰就碎的瓷器。

如今看她開心,楊帆也由衷地開心起來。他又向塔外望了一眼,寧珂會意地笑起來:“不用著急,還需要一些shíjiān,他們來的méiyǒunàme快。”

寧珂歪著頭想想,俏皮地吐了吐舌尖,道:“如今想起來,還叫人后怕。當時聽說你直接闖去了盧家,我和大兄著實為你捏了一把冷汗,本以為以你一向的冷靜和沉著,你絕不會采取如此激liè的手段的。”

楊帆搖搖頭道:“這跟理智yīdiǎnguānxì都méiyǒu,只是性格使然!傷害我的家人,我絕不能容忍!”

寧珂新月似的眉微微揚起來,柔聲道:“可是你不覺得,若向李太公他們求助,會是一個好主意么?”

楊帆道:“我絲毫也不覺得!老人家們總覺得晚輩的翅膀再硬,也會乖乖地受他們的控制,可實際上并不是這樣。你認為,姜公子既然yǐ精走到了這一步,他還會聽這些老人家的么?”

寧珂輕輕嘆了口氣,道:“我本來認為……會的!直到他悍然沖破各大世家的封鎖離開長安城!如今看來,當時若由李太公等人出面斡旋,怕也不會有shíme效果。”

楊帆為zìjǐ又斟了一杯醪糟,呷了一口,道:“這就是了,姜公子已孤注一擲,我沒得選擇。我méiyǒu求助于官府,就yǐ精是表明了zìjǐ的立場,剩下來的是世家們的事了,他們也該表明一下zìjǐ的態度!”

寧珂誠懇地道:“借助官府之力是不可行的。你手中méiyǒu一兵一卒,只能向長安府求助,柳徇天會因為你的一句話就封鎖長安城拘捕盧家人么?除非是有人造反,否則絕不kěnéng!méiyǒu一個充分的理由、méiyǒu一些確鑿的證據,他根本不會動盧家人一根汗毛。

你和姜公子之間真正的紛爭根源是繼嗣堂的權力。而這yīdiǎn,你不kěnéng告訴他。nàme,就只能是因為私怨了,比如說……因為你和他兄弟先前所起的沖突。rúguǒ是這樣,事情的性質就再簡單不過了,不管是柳徇天還是朝廷,會不會為了你和盧家這個龐然大物發生矛盾都不好說。

事情到此,就只是一場官司,一起案件。就算柳徇天找到盧家,盧家也可以一口否認,只要說一句所謂的刺客早就被盧家辭退,此事與盧家méiyǒuyīdiǎnguānxì,你又有shíme辦法?你這個苦主也不簡單,長安府三班六房的衙役們當然會幫你去查。可這是一個月、三個月?還是一年兩年的事?

雖然姜公子出了昏招。失了道義,讓所有世家都陷入了被動,可你若就此事借助于官府,就是把他們推到了你的對立面,他們沒得選擇,只能幫助姜公子,就像這一次他們幫你抹平你制造的一切亂子。他們也會幫姜公子抹凈一切痕跡,連你也會被他們抹殺掉!”

楊帆道:“我當然不會蠢到去求柳徇天。我是說,經由我的舉動,我yǐ精明確告訴他們我的立場,接下來他們也需要一個立場,而且……經由這些事情。他們對于抵受來自盧家的壓力也有了一個充分的理由不是?”

“可你這樣很冒險!”

“世上哪有萬全的辦法?我的妻子落入人手,我就要掌握絕對的主動,調動一切力量為我所用,把她救出來!要我把家人的生死交由他們來決定,做不到!”

寧珂輕輕垂下了眼簾,她心里,其實早就zhīdào了答案,可是聽著楊帆親口說出來。聽著那擲地有聲的話。心中還是有一種莫名的悸動。

“這一爭,就如皇子爭嫡。競爭者都是使盡渾身解數,你游走在規矩邊緣,但并沒越出規矩,而盧賓宓……逾越了,所以……他出局了!”

楊帆嘆息:“我不想爭……”

寧珂搖頭:“無所謂爭。有資格為皇儲的皇子們,也不是個個都想爭,可是一旦到了那一步,已不僅僅是爭與不爭的問題,還有一個自保的問題。你不算計別人,別人會來算計你,所以身在局中,只能爭!”

過了許久,她才揚起眸子,淺淺一笑,道:“幸運的是,你贏了!”說完不待楊帆回答,寧珂又道:“他們來了!”

楊帆扭頭向塔外望去,就見一些車輛正從曲池方向緩緩駛來。

楊帆微微一蹙眉,道:“就這樣?不怕柳徇天有所發現?”

寧珂微笑道:“大雁塔原是磚面土心,風雨剝蝕之下,塔身yǐ精漸漸塌損。女帝崇佛,捐資重建。當然,女皇帝只是象征性地拿了點錢,真正出資修繕大雁塔的……”

寧珂纖纖玉指向外yīdiǎn,道:“就是他們!今天是觀世音菩薩出家成道的大日子,他們這些善信護法到這里來轉一轉,看一看,不是天經地義的事么?”

“即時觀其音聲,皆得解脫!”

觀世音菩薩的尊號因為避太宗李世民名諱,yǐ精把世字去掉,稱為觀音。不過這些世家向來不太把皇家規矩放在眼里,在楊帆面前,寧珂還是以觀世音的正確尊號相稱。

出資修繕大雁塔的眾多善信護法駕臨,慈恩寺方丈親自陪同,大做法事。一shíjiān,塔下尚未完工部分的工匠盡皆回避,眾善信、眾和尚頂禮膜拜,香煙繚繞,各種法器,叮當作響。

亂烘烘忙了好長shíjiān,法事做罷,眾世家長者一步一拜,登塔禮佛,又設素齋一桌,供奉佛前,由方丈陪同,打坐聊天。

沒過多久,知客僧匆匆趕來,對方丈耳語幾句,原來另有一撥善信來到了寺院,領頭的竟是李慕白李老太公,這人身份貴重,當然也需要方丈大師親自陪同。

韋氏家主坐在方丈大師身旁,聽得qīngchǔ,含笑道:“方丈不在這里,我等倒還逍遙自在一些,方丈自去忙吧,我等小坐片刻,聊聊天,便下去了。”

方丈陪笑歉禮,匆匆離去。等方丈一行人一走,塔中便安靜下來,片刻之后,楊帆一步一步從塔尖上走下來,身后船娘扶著弱不勝衣的寧珂姑娘。

楊帆向眾世家長者團團一抱拳,不卑不亢地道:“楊帆見過各位長者!”

獨孤宇咳嗽一聲,替關隴眾家長者們道:“二郎不必客氣,一應俗禮都免了吧!shíjiān有限,咱們也不必說客套話了,南疆之事,皇帝已有任命下來,確定了由楊郎中你主持其事。

你也zhīdào,做長輩的,最牽掛的就是子孫晚輩的仕途前程,可惜宦途難入啊,二郎在長安種種舉動,我們都看在眼里,也欣賞的很。關隴眾世家子弟很想和二郎這樣的朋友多多親近,同朝共事,卻不知二郎于此,有何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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