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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沫撓著頭,檢視著簡陋倉房里的藥物:“藥材不是很全吶!”
“知母、蘆根、生地、連翹、黃蓮……,就這幾樣。”費沫撿出幾樣藥材,對楊帆道:“我給你煎一服吧,吃了看看效果再說。”
費沫其實只是識得藥性,知道哪些藥材能治哪些病,既不會診脈看病,也談不上什么成方,純粹是個“蒙古大夫”。
楊帆道:“瞧你這粗手大腳的樣子,我還是自己煎吧。”
他搶過藥包,順手把放在門邊的藥缶也抄走了。
他沒想到,阿奴和古竹婷竟然到了他,竟然找到了這里,可是大喜欲狂的他,馬上就聽到一個讓他心驚的消息:阿奴病了。
阿奴和古竹婷一直緊躡在契丹人后面,入山之后,前方有大隊人馬走過,兩個人要跟上去也很容易,轉悠了一天左右,兩人都迷失了返回的路,她們也不在乎,只管追著大隊人馬前行。
等契丹人回到深山老巢扎下營來,她們便開始尋找楊帆的下落。
這一路上,兩人身上沒帶多少食物,雖然憑她們身手很容易捉到一些林間小獸,可是追蹤契丹人的過程中又不敢生火,只能尋摸一些野果充饑。等契丹人回到他們的營地,兩個人偷偷從契丹人那兒偷點東西,這才得以飽腹。
契丹人的營帳扎得漫山遍野,布在外圍的警哨主要是防范大隊官兵的偷襲,雖然這種可能非常之小,但不得不防,因之防線并不緊密,憑她們的身手很容易潛入。但是她們想從那么多散處的茅草屋中找出楊帆的所在可就難了。
兩人在契丹人營地外圍的山陰處一個洞穴中暫時寄身,晚上休息,白天潛入契丹人的營地尋找楊帆,一連找了三天,今天古竹婷終于找到了楊帆。
本來依照她們的計劃,找到楊帆后三人便離開這里。雖然山高林密。也總有走出去的時候,三人相互扶持,逃脫的可能將大增。
可是從前天晚上開始,阿奴便有些不舒服,身子低熱不止,到了昨天上午發展成了高熱,跟生了瘧疾似的直打擺子。有時還會胡言亂語神志不清,這可把古竹婷嚇壞了。
到了晚上,阿奴高熱漸退,有些清醒過來,聽說古竹婷為了照顧她一天都沒有去找楊帆,阿奴不禁著急。再三催促之下,今天古竹婷只好舍了她,繼續來尋找楊帆,可是今兒早上起,阿奴的體溫又升上來了,只是沒有昨日那般嚴重。
這個時代,有個頭痛腦熱的可不是可以隨意視之的小毛病,一個不慎就有可能演變成性命之憂。楊帆聽說之后。馬上就想到了費沫這個“蒙古大夫”,只好匆匆去找他拿藥。
雖然費沫已經承諾會放他離開。也表現得像是一條漢子,可是楊帆現在的處境不同,防人之心不可無。阿奴和古竹婷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兒,萬一對方真動了什么歪腦筋,那可是送羊入虎口了,所以他不敢透露阿奴和古竹婷的存在。
阿奴寄身的山洞在山陰一側,在契丹人營地的外面,這一面靠近一片陡峭坡地上的叢林,叢木茂密,大概只有蛇才能從縫隙里鉆過去,因此這一側防范松懈,這里既無法狩獵又沒有什么可以采摘的東西,所以普通的契丹人也很少出現在這里。
楊帆本來就身手高明,又有古竹婷這樣的匿蹤高手引領,兩人很容易就穿過了契丹設在外圍的游哨,悄悄轉到山陰,進入那個山洞。山洞里潮濕陰冷,山陰一面的山洞更冷,剛一進去,就有一股透骨的寒意。
洞穴中生著一堆火,火苗已經很微弱了,火堆上方一根還保持著粗大樹干形狀的火燼隱隱泛著白中透紅的光。火堆旁邊有一堆毛皮,那是古竹婷從契丹人那兒偷來的一張狼皮褥子,還有幾張羊皮襖。
楊帆看到羊皮襖上露出一堆凌亂的頭發,急忙把藥材和藥缶交到古竹婷手上,快步趕過去。
“阿奴!”
楊帆柔聲喚著,輕輕掀開羊皮襖,阿奴蜷縮在羊皮襖下,已經恢復了本來容顏的臉蛋氣色極差,她的嘴唇已經皸裂,蒼白的唇失去了血色,可兩頰卻一片潮紅,手還沒有觸及,就有滾燙的感覺。
她大概又已燒得人事不省了,根本不知道楊帆到了身邊。
古竹婷輕輕嘆了口氣,把藥缶放到洞穴一側的石壁下,成串的冰冷水珠便不斷地落進藥缶,她又到洞穴外面砍伐了兩棵小樹回來,用劍將小樹劈碎,架到火堆上面,火勢熊熊燃燒起來,燒得樹枝“噼啪”直響。
看著阿奴憔悴的樣子,楊帆把她的頭抱在懷里,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阿奴悠悠醒來,呻吟般呢喃:“古師,你……回來了,找到……他了么?”
楊帆連聲道:“找到了,找到了!阿奴,我就在這里!”
說著說著,他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大顆大顆地落在阿奴皸裂的唇角。
阿奴此時的意識顯然比平時要遲鈍許多,她昏昏沉沉的,意識半醒半迷,聽到楊帆的話,她無力地張開眼睛,定定地看了楊帆半晌,眼神中才驀然露出一抹驚喜,緊緊抓住楊帆的衣衫,叫道:“郎君!郎君?”
楊帆望著她那雙紅腫的眼睛,用力點頭:“是我!是我!我就在你身邊!”
“郎君!”
阿奴緊緊撲到楊帆懷里,哽咽的淚水如泉般涌出:“郎君無恙,我……我好開心!”
楊帆失蹤的這些日子,她是最苦的一個人,不管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無時無刻不在受著折磨,以行善煉尸為手段,的確是讓她最快獲得楊帆消息的方法,可也等于讓她時時刻刻都陷在驚懼、悲傷之中。
她的精力、體力早就透支了,完全是靠著精神力量在支撐,讓她繼續堅持下去,當她終于找到楊帆的下落,看到楊帆還好端端地活著,那股精神頭兒一懈,早就該崩潰的身體和精神便再也堅持不住了。
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完全是焦慮緊張的精神和疲憊不堪的身體為了自我修復做出的一種反應。此刻她就在楊帆懷中,她盡情地哭泣,淚水打濕了楊帆的胸襟,而隨著淚水的涌出,她的精神、氣色竟也奇跡般地好轉起來。
這一切,令不知情為何物的古竹婷暗暗稱奇,在她看來,阿奴此刻虛弱的程度,沒有十天半月的休養休想好轉,可是楊帆一來,她居然這么快就好轉了,她的眼睛明顯有了神采,臉上灰敗的氣色也煥發了,原本虛弱的連句話都說不出來的身子居然能夠坐起來。
奇跡!
簡直是奇跡!
“宗主是人參娃娃轉世么?”
古竹婷在一旁瞪大眼睛瞧著,只覺得楊帆比那缶里煮著的難聞的藥材還要神奇一萬倍,不知道如果把宗主塞進缶里煮一煮的話,會不會包治百病。
“郎君,我們快些離開吧,萬一讓他們發現你已失蹤,定會到處搜索!”
阿奴又哭又笑地和楊帆說了好多,說的話雜亂無章,上一句還在說這個,下一句便又說起了別的,這么久的思念和痛苦,她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了,但是隨著思緒漸漸清晰,她終于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得馬上離開!”
楊帆輕輕搖了搖頭,道:“你現在的情況,怎么能離開?你先安心養好身體再說。你放心,我救過他們一個首領的性命,所以他們現在已不把我當成敵人看待。他們本打算離開這里的時候,就放我離開的。”
楊帆嘆了口氣,摟著阿奴的身子,輕聲道:“朝廷又吃了敗仗,契丹人打算打回老家去,建立他們的根基之地。自太宗、高宗以來,朝廷什么時候吃過這么大的虧?國朝如今就像‘天堂’里的那尊大佛呢,看著金碧輝煌,內里空空如野……”
阿奴茫然道:“那……現在該怎么辦?”
楊帆嘆息道:“我不是神仙,我能怎么辦呢?”
他憐惜地撫摸著阿奴的秀發,在她額頭輕輕一吻,柔聲道:“我和你……回家去!”
此時,武周朝的準駙馬爺武延秀已經帶著大批和親財物從南面趕到了突厥汗庭黑沙,可是朝廷第三路討逆大軍再度大敗、連當朝宰相、兵部尚書王孝杰都陣亡的消息也從東面傳到了突厥汗帳。
默啜沒有想到曾經不可一世的大唐竟已衰敗若廝,在一個小小的契丹手中竟然一敗再敗,默啜的貪心陡然大增,本來令他很滿意的議和條件,現在在他看來,是遠遠不夠的。
于是,默啜立即翻臉,聲言他要嫁女嫁的是李氏皇族,而非武氏。突厥不承認武周政權,他拘押了武延秀,效仿契丹人,打起了“奉唐伐周”的口號,出動十萬鐵騎,因為契丹造反,原本作為屏障的河北東部邊防已然一片空虛,突厥人就從這里殺了進去。
突厥武力遠勝契丹,而且他們已經懂得使用各種攻城器械,在他們的進攻下,靜難、平狄、清夷諸軍一觸即潰,媯州、檀州、定州、趙州等地相繼失陷。繼契丹和奚族之后,突厥也殺進了這片烽煙四起之地,肆意劫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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