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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五章家情
“好!”
武三思大喜過望,重重地一拍楊帆肩膀,興奮地道:“二郎所思,與本王正好不謀而合!哈哈,本王也正有此意,只是擔心你不愿舍了文官仕途重返軍旅!這下好了,既然二郎也是如此打算,本王保你重返‘百騎!’”
說到這里,武三思忽然收了聲音,向四下一掃,微微傾身向前,詭秘地道:“朝中恐將生變,二郎重返軍旅,正可大展身手!”
楊帆微微一驚,道:“怎么說?”
武三思的臉色陰沉下來,咬著牙根道:“契丹造反,打出‘還我廬陵、相王’的口號,突厥入侵,又打出‘代李伐周’的口號,就連狄仁杰那老賊都趁機打出太子的旗號以蠱惑人心。◎文學館WXUANO◎
據本王得到的消息,陛下在剛剛聽聞這些消息時,一連幾天沉思不語。不久,陛下便過問起了東宮的飲食,允許幾位皇太孫出城騎馬、踏青,對房州那邊的消息也開始關注起來,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楊帆神色一凜,道:“陛下決心定下皇嗣了?”
武三思搖搖頭,道:“從本王得來的消息看,似乎還未決定。不過,陛下心思如海,最難猜測,我們不可不防,你回軍中,務必盡快抓起一支忠于你的人馬,陛下百年之后,一旦生變,咱們也能……”
武三思伸出一只攥緊的拳頭,慢慢張開,掌心朝上,然后緩緩翻轉,重重地按到膝上。
楊帆忙作心領神會狀。道:“微臣明白!”
武三思抬起手來,往他肩頭一壓,沉聲道:“孤若坐了天下,必不虧待了你!”
楊帆凜然道:“自當為王爺效力!”
武三思滿意地點點頭。道:“嗯!你且回家安歇,重返百騎的事,包在本王身上。”
楊帆道:“是!王爺如此匆忙,是要進宮?”
武三思露出幾分得意之色。道:“不錯!陛下將重建明堂、天堂和鑄九鼎的事交付本王負責,如今明堂和天堂還來不及建成,不過這九鼎已即將完工了!”
武三思笑道:“九鼎耗銅共計五十六萬七百斤,以永昌鼎為鼎首,高一丈八尺,其余八鼎高一丈四尺,恢宏之極、壯觀之極。本王想著,河北大捷,九鼎須趕在授獎建功之日前完成。正好彰顯陛下威鎮九州、獨尊宇內!”
楊帆嘆了口氣。淡淡地道:“王爺對陛下一番孝心。陛下真該擇選王爺您為皇太子才是!”
武三思哈哈大笑,笑聲未了,忽又臉色一沉:“可恨旦、顯二子不死。否則,這皇儲何至于如此難決!”
洛陽城南。嘉慶坊。
寧珂已在這里住了一個冬天。
其實,在冬天到來之前她就該返回長安的,只是病情突然加重,船娘不敢再讓她長途跋涉,于是只能在這里繼續住下去,延請洛陽名醫診治。可是寧珂的病情一直沒有好轉,獨孤宇聞訊,憂心妹子的病情,也從長安趕了來。
洛陽名醫姜世淳在獨孤世家的重金禮聘下,如今已長住府上,專為寧珂開方配藥。
院子里一片靜謐,樹上有幾只鳥兒嘰嘰喳喳地叫了幾聲,就被小丫環舉著長竿將它們轟開了。
閨床上,寧珂懨懨地醒來,只覺室中一片昏暗,似乎已經到了黃昏。
她痛昏過去時,好象還是上午,寧珂虛弱地摸了摸身上,頭部劇痛難忍時汗出如漿,不過現在身上并沒有粘粘的感覺,衣服也已經換過,船娘知道她好潔,定是已經給她拭過了身子,換上了衣服。
寧珂輕輕呻吟了一聲,舉手輕輕撫過自己的額頭,瘦瘦的腕上,那只本來就不大的翠綠色手鐲猶顯空蕩,這一個冬天,她飽受煎熬,身子越發地瘦了,下巴尖尖的,容顏憔悴,只有兩只眼睛依舊大大的。
船娘聽到了那聲微弱的呻吟,連忙走到榻邊,輕聲喚道:“姑娘!”
寧珂低低地道:“天黑了么?”
船娘急忙搖頭:“沒,我怕影響姑娘歇息,把窗子掩了。”說著,她忙走到窗邊,拉開厚厚的絲絨窗簾,又將窗子輕輕打開,陽光透進來,新鮮的春風也微微吹進來。
寧珂微微地瞇起了眼睛,輕輕吸了一口那帶著春天氣息的新鮮空氣。
船娘回到榻邊坐下,輕輕握住寧珂枯瘦如柴的小手,低聲道:“姑娘,楊帆回京來了。”
“哦?”
寧珂的眼睛驀地亮了一下,船娘道:“婢子要不要去見見他,也許姑娘想跟他聊聊天。”
寧珂的眼神又黯淡下去,輕輕撫摸著自己削瘦的臉頰,幽幽地道:“不見了,見他作甚?這一次,我終于能走出家門,能走這么遠的路,看到這么多的山山水水,我……已經很開心了。”
船娘道:“姑娘……”
寧珂輕輕抿著唇,堅決地搖了搖頭,沉默半晌,又幽幽地道:“我……就是一個廢人,拖累兄長拋下那么大的家業,守在我的身邊,每天為我擔心。我對所有人都是一個拖累……”
船娘急了,把她的手捧在自己心窩上,說道:“姑娘怎么能這么說呢,這天底下,婢子就沒見過一個比姑娘更聰慧、更伶俐的女子,姑娘是天下間最好最好的女子!”
寧珂癡癡地望著被春風微微拂動的窗簾,輕輕地道:“可那,都不是我想要的啊。我只盼……只盼來世,不要活得這么辛苦……”
輕輕地一聲嘆息,寧珂又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船娘輕輕握著她枯瘦的小手,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爬滿臉頰……
楊家的花廳比楊帆在京里時擴大了一倍不止。
地上鋪著松軟的地毯。兩個小家伙一前一后,搖搖擺擺地走著。
前邊的孩子個頭看起來稍矮一些,剃個茶壺蓋的可愛發型,穿著開襠褲。跟一只小企鵝似的走到博古架前,蹺起腳尖去夠上面擺著的一套漢代彩繪雙鳥怪獸陶壁壺。
“哎喲,我的小祖宗,這東西可不能碰。那是你爹淘弄回來充門面的。”
正坐在桌上擦拭著楊帆那柄鐸鞘的小蠻扭頭看見,趕緊一溜煙兒跑過去,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一把,把他的小手抓下來。
楊念祖不高興地叫了幾聲,見老娘就是不準他碰,這才罷休,掙扎了老娘的懷抱,搖搖擺擺地又向前邊走去。
小蠻松了口氣,可剛一回頭。又見自己的寶貝閨女蹲在十二扇的畫屏前。正把小手伸到畫屏的縫隙間掏摸著。小蠻趕緊又跑過去,訓斥道:“閨女家家的,一點也不秀氣。這兒還沒擦呢,弄這一手灰。桃梅。桃梅,快拿抹布來,再打盆水!”
“啪!”
身后一聲巨響,小蠻扭頭一看,楊大少爺忽然跑去把門口的花架推倒了,花架上的花盆摔在地上,碎成幾瓣,楊念祖大驚失色,先是呆了一剎,隨即撒腿就跑,邁開兩條小短腿沖向他老娘的懷抱。
“你這個混帳小子,這是你打碎的第幾個花盆了?”
小蠻恨恨地在羅漢床上拍了一下,楊念祖見狀,忙也翹起腳尖,舉起小手在榻上用力一拍,瞪著他的母親,“啊啊”地叫了兩聲,把小蠻的表情、動作,乃至語氣學得惟妙惟肖。
“哎喲!還反了你了,學我是不是?”
小蠻狠狠地拍了三下羅漢床,楊念祖的學習欲望異常強烈,馬上照樣來了三遍,連一下都不帶省略的。
小蠻負氣地坐到榻上,道:“行!作吧,你就作吧!等你老子回來,看他怎么收拾你!”
就這一轉眼的功夫,被她忽略了的楊念蓉又跑到桌邊,伸出小手去抓桌上的鐸鞘。
“不能碰!這個不能碰!”
小蠻顧不得裝生氣了,趕緊跑過去,伸手一摸劍鞘,然后飛快地縮回手,蹙著眉頭,作出很痛的樣子,道:“呀!好痛!”
楊念蓉見狀,也伸出了手,她夠不到桌子上的鐸鞘,便伸出小手摸了一下桌腿,然后飛快地縮回手,也把細細的眉頭擰起,奶聲奶氣地道:“呀!痛!”
小蠻被她氣笑了,在她額頭點了一下,嗔道:“你呀,還有你,我怎么就生了你們這么一對淘氣包,你們就等著吧,你們老爹很快就回來,等他回了家,哼!就憑你們這么淘氣,他不把你們屁股打八瓣才怪!”
楊念蓉一驚一乍地道:“爹爹,屁股,八瓣!”
楊念祖是男孩子,學話比姐姐慢,在一旁口齒不清地跟著說:“疊疊,屁屁,八萬!”
小蠻瞪起杏眼,道:“對!八萬,把你的小屁屁打成八萬!”
“我可不舍得!小孩子嘛,淘氣些,長大才有出息!”旁邊忽然傳出一個帶著笑音的聲音,小蠻霍地扭過頭去,一眼望見微笑著站在門口的那個男人,眼淚忽然不爭氣地掉下來。
從楊帆生死未卜,再到軍驛送來他生還的消息,小蠻就像從天堂掉進地獄,從地獄又回到天堂,那顆心真是受盡了折磨。她思、她想、她牽、她掛、她流淚、她歡喜,百般滋味,此刻終于見到他安然歸來,奔涌到唇邊的只有咸澀的淚水。
“郎君!”
小蠻流著淚撲進了他的懷抱。
楊帆緊緊抱著撲在懷里放聲痛苦的小蠻,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
念蓉和念祖兩姐弟驚訝地看著失態的母親還有這個既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男人。
楊帆抬起淚光瑩然的雙眼,忽然看到這對可愛的姐弟,不禁向他們慈祥地一笑:“爹爹回來了!”
念蓉和念祖頓時大驚,念蓉嚷道:“屁股,八瓣!”說完掉頭就跑,念祖緊隨其后,叫著:“屁屁八萬,屁股八萬!”
“哎喲!”
楊念祖一跤跌在地毯上,趕緊又一骨碌爬起來,驚呼著“屁屁八萬”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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