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傳

第五十五章 雨中的歌

報錯:、

書名: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前兩日天晴讓人覺得夏天越來越近了,下了一場綿綿細雨氣溫又反復,手在袖子外面拿紙張久了,他覺得指尖還有點僵冷。

關于密探細作的卷宗以及稟報,張寧一字不漏地細看了好幾遍,計劃已經趨于完善,全在腦子里面,他沒有寫下來、也不想這么快就交代下去……為什么?因為目前還缺一個很難辦的條件,時機不成熟。

他反復權衡之后,考慮到很多偶然因素計劃不敢說萬無一失,但自認為成功可能性比較大。只是這件事多少有點復雜,如果僅僅是想方設計抓住彭天恒就能了事,那反倒目的明確,問題是他的目的不是抓人立功、而是拿回把柄,設計起來實在很頭疼。

現在缺的是幾個特定的人,至少得有一兩個。那種既有身手和應變能力、又可以完全托付密事的人,一時間上哪找去?在某些時候,人才的忠誠比能力更重要,張寧缺的就是這種人;有能力的人不缺,胡瀅已經鋪好局面了,但那些人張寧不能用。

大明朝什么東西最貴?人才啊,拿著銀子高薪找不到能用的人。無奈。

如果缺了這個,張寧寧肯再等等看情況、或者干脆暫時保持現狀。不然如果自己想出來的計劃真湊效了,逮住了彭天恒,犯人也只能是謝雋那幫人控制住,張寧始終是個文人,親自干不了一些事,殺人滅口操作起來都非常困難;到時候彭天恒栽了,不把張寧拉下水墊背才怪!想那周訥,自己栽了還拉桃花山莊的人一把。

不過只要張寧有五分把握,都會冒險了斷的:提心吊膽滋味不好受;萬一哪天被調離這個職位,了斷的機會都沒了,靠什么去找那彭天恒?后者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誰叫張寧在京里有點關系呢,添注揚州判官不過就是歷練()。

他看了一眼窗外,遂叫小廝韓五取了把傘,準備出門溜達溜達透下氣。本來近侍是個丫頭,但張寧住在謝雋安排的院子里,里面的人都是謝雋安置的,叫個女的鋪裝疊被好像不太好,就讓人找個小廝來做些雜活。那小廝就是韓五,十多歲長得一個眉清目秀,拿后世的話說就是偽娘摸樣,那幫安排人的不知道想些什么,以為京里來的都好那一口?

韓五取了兩把傘,要跟著出去,張寧卻道:“我想一個人散散心,不用跟來。”說罷將兩把傘都拿了過來,好像生怕這廝跟來一樣……說實話張寧由于抵觸那種玩意,進而對韓五的感官也不太好,有點煩他。以前開開玩笑說好基友什么的毫無壓力,正面對一個男的要和你肌膚之親,嗎的說不出的反胃。

雨不大,不打傘的話也會慢慢淋濕,張寧打開深色油紙傘,往街上步行。

細雨蒙蒙,他一個人胡思亂想時,又想起了胡部堂,胡部堂身邊的燕老表好像是個大俠,他是怎么收服燕老表的?干著這官職,不得不向胡部堂學習,人是老前輩經驗豐富得很。

我要是有這么一號人,也不用愁了。嗯,最好是能遇到一個大俠正在危難之中,然后自己出手相救,他納頭便拜高呼大哥收我做小弟吧……

可惜揚州城內治安出奇得好,街巷口都有官鋪,打架斗毆都極少見。街上一片太平,什么事都沒有,實際上下著雨行人也比往常少了許多,看起來不僅太平而且平靜。再說哪里有那般巧的事兒,張寧自嘲地搖搖頭。

城內確實很單調,連妓院都多半是官妓,一些不合法的灰色行業幾乎都不會在城中,但不是說大明朝的治安世道就真如此純潔了,挨著城池的外城城廂干什么的都有,一般不到內城只是里面管得更嚴,大伙何苦自找麻煩來著?

于是張寧便沒什么目的性地從南門出城。北城出去挨著保揚湖,富人別墅區,風景是好但某種程度上也比較單調無趣;而南城就魚龍混雜,正是張寧想要轉轉找靈感的地方()。

方出城門還好,街巷被府官治理過看起來比較整齊干凈,再往南走一段路,果然就滿眼狼藉。干凈的路面變成了泥濘,房屋高低不齊,沿街擺茶攤小吃攤的、賣菜的、乞討的混在一起,是五花八門真正是普通百姓的現狀……如果公子小姐們往來驛道車馬,到了揚州就去保揚湖的風花雪月中走走看看風景算是游歷,那定然以為天下都富庶了。

而揚州號稱人口百萬,絕不大部分人根本不可能住在內城和保揚湖別墅里。

所以張寧暗自感嘆,如果重新得到的生命是一次隨機的投胎,不得不承認運氣相當好,投到了這個時代少部分條件比較好的環境里。若是生到這外城亂巷中的某家,多半是原本大字不識更無功名也無人脈家產,說不定連飯都吃不飽一副營養不良的身體,然后家里有幾個病殘需要贍養照顧、有人要死了怎么弄棺材墓地……大明有大明的秩序,這么個條件要如何蹦跶才能有點出路?真要那么容易白手起家,不用到大明朝,在現代張寧就肯定大小有一番作為了。

張寧打著傘一面胡思亂想,一面信步亂走,反正城樓高大很容易看到它的方向,到時候回城還是很容易。

之前在城里時想到妓院,不料出來隨便一走,就在一條街中發現門口倚著不少婦人,她們又沒在門口做什么事,眼神老往行人身上瞅,多半就是干那行的。不過此時稱呼不同,叫私娼、窯子。

只見那些婦人大多在三四十歲以上,皮膚黑糙、神情呆滯麻木,生活的希望在那眼神里是看不到的。而且著裝很不講究,臟亂、有最差的甚至算衣衫襤褸,總之是十分悲慘可憐。她們的市場應該是因為便宜,畢竟在富樂院見識的那些動輒一兩銀子起價的消費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正見識了如許多老婦,他忽然聽到了一陣年輕女子的歌聲,聽起來還挺清脆動聽,他頓時一陣好奇,有條件又愿意拋頭露面何必在此地賣笑賣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