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卷
“無為州大捷!”
“賣報賣報,《民生速報》最新一刊,無為州大捷始末!”
“老英雄石電馬踏敵營,少好漢齊牛生擒寇渠!”
李廣堰側耳聽著樓下報童的呼喊聲,原本滿是憂慮的雙眼,這個時候不由自主稍稍松開,嘴角也彎了彎,露出一絲笑意。
流寇圍廬州的消息早就傳來了,然后傳來巢,縣之戰的消息,再然后音訊便已斷絕,只知道流寇圍住了無為縣,并且一把火燒掉了縣城之外的襄安鎮,好在鎮中之人事先轉移,因此除了少數遇難者外,大多數人還是逃過一劫。
想到這,李廣堰眼前就浮起了一個身影。
雖然連《民生速報》中都沒有詳細介紹那個人在無,為之戰中的作用,但以李廣堰之了解,那人定然才是巢、縣之戰、無為之戰最大的功臣,李廠堰原本就佩服他佩服得極深,如今這佩服就干脆變成了仰慕。
不過她立刻收斂住心神,目光轉向縮在椅子上的小貓。
這只黃色小貓是她撿來的,孤苦伶仃,點象曾經的她一樣。但她遇著了俞國振,而這只小貓,也遇見了她。
“招財,過采。”李廣堰低聲呼了一句。
小黃貓抬頭看了她一眼,慢慢地眺了過來,然后跳上了她的膝蓋。
“今天我們可要去見一位貴客……你可要乖乖的,那位貴客,可是全天下最了不得的英雄的家人啊。”李廣堰喃喃地說著,在小黃貓的額頭上輕輕撓著。
老仆李茂的聲音傳了進來:“小姐,馬車備好了。”
李廣堰下了樓,李茂與墨竹正在樓下等著,他們看著自己家小姐的眼神,讓李廣堰覺得有些好笑。
那可是不加掩飾的崇拜!
這也難怪,從去年六月到現在,不過八個月的時間,李廣堰經營的“云想衣裳……”足足賺取了數萬兩銀子的利潤!
此時的金陵與江南其余商業城市,正帶著一股狂躁的迷惘。或許是所有人都在潛意識中知道,這已經是大明朝最后的醉狂,因此那些中等以上人家對奢侈的追逐可謂無度。而這就使得“云想衣裳”這個,品牌,大行其道,凡中人以上之家,幾乎都可以在她這里購買到自己怒要的衣裳。
如今她的縫紉機已經多達二百臺,每日成衣數量高成四千件。也有嫉妒她的,但一來她背后是俞國振介紹的南京鎮守司太監,她甚至還與范閑范公公義結金蘭,認其為兄,并贈送了一成干股給范閑;二來她自己也游走于貴婦小姐之間,也頗結下了些人脈。因此,等閑之間,倒沒有人敢對她如何。
至于想與她進行競爭,那就更不可能了,目前縫紉機唯有細柳別院能造,而細柳別院又僅向云想衣裳提供縫紉機,那些手工與云想衣裳競爭者,哪里能爭得過機器!
李廣堰今天要拜訪的,是方子儀。
她的馬車緩緩在街道上穿過,耳畔傳來的,都是對無為之戰的討論。賊寇自入中都以來,從未受過如此大的挫折,因此下一步賊寇的反應,也是眾人討論的重點。
整個金陵城的人,似乎都舒了口氣,此前他們還擔心,賊人連攻連破,會不會打到金陵來,現在則不然了,眾人都變得空前樂觀,覺得賊人受此大挫,必然要被剎滅了。
他們口中經常提到的名字里,就有俞國振,無為幼虎與秦淮河上第一風流人,這兩個反差極大的稱號,卻在同一人身上,讓俞國振即使想要低調也不能。…
每次聽到的時候,李廣堰就會覺得神思飄蕩,情懷難禁。但隨著她離目的地越來越近,這和情懷,就變得有些復雜起來。
她要見的,是她心儀男子的未婚妻。
方子儀聽說李廣堰已經來了,抿著嘴微微一笑,向著旁邊的一女子道:“我是久聞她的名字了,卻沒有見過她,妹妹你可曾見過?”
那女子明眸盼顧,顯得極是聰慧,不過在方子儀面前,她卻有些小心:“在襄安與廠堰見過一面。”
“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樣的人兒,竟然得了……他的指點,做出這么大的事業。”方子儀微微嘆了口氣。
她確實是有些著惱,并且她很聰明,在身邊這女子面前不掩飾自己的煩惱。俞國振太出眾了,初相識時,她就知道這一點,雙方訂下婚約之后,她便開始擔憂,象這樣出眾的一個男子,是不可能無人青睞的。
但她最擔憂的不是這個……”而是自己能在他身邊有多重要的地位。
柳如是彎著嘴笑了笑,沒有說什么,她當然知道方子儀的擔憂。柳如是為俞國振整理庶務,幾乎就是一個內管家,李廣堰善于經營理財,可以說是活財神,就是一個小蓬,也善于教授功課,在俞國振離開欽州時替他主持新襄的學校。
而這位未來的主母,卻陷入迷茫之中,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難道僅僅是在臥室之中生兒育女?
柳如是偷偷笑了一下,換了一天之前,她絕對沒有這個閑心逸興想這些事情,那個時候大伙還都在為俞國振他們擔心呢。可自昨夜快馬傳來消息,整個金陵城便沸騰起來,而她們這些日日擔心的女眷,也終于有時間去想些別的事情了。
“小姐,李姑娘到了。”
就在這時,方子儀聽到外頭一個小使女進來道。
方子儀抿著嘴,對著鏡子整了一下衣冠發角,她再達觀,也不會愿意在與自己未婚夫有關的女子面前失了體面。這不是別的事情,而是一場戰爭,一場為了爭奪自己所愛之人的戰爭!
“這位就是方小姐,早聞大名,未能來拜見,廣堰實是有罪。”李廣堰見到方子儀時恍惚了一下,然后上前行禮:“總在想著,怎么樣的人物,才是俞公子良配,今日總算見到了!”
她間接恭維,方子儀明知她心意,卻仍然有些歡喜。
“今曰請妹妹來,是有一件事情要煩勞妹妹。”寒喧完畢之后,方子儀抿著嘴微微一笑:“無、為獲勝的消息,妹妹應該也聽到了吧?”
方子儀單論年紀,比起李廣堰其實要小些,但她不容分說地呼李廣堰妹妹,李廣堰也默認了這個稱呼。
“是。”
“前線大勝,我們這些后方閨閣弱質,也該為前線做些什么“”方子儀又向柳如是望了一眼:“所以,今曰我將二位妹妹請來,便是商議一下。”
說到這,她微微一笑:“我與金陵城中不少guān宦家的女兒有往來,可以請她們一起,二位妹妹覺得,咱們能做什么?”
她這話說出之后,柳如是一直的偷笑頓時斂住,而李廣堰也立刻坐正了身軀。
大勝之后,能想到這一點,那么“方子儀便已經是細柳別院合格的女主人了。她并沒有讓她的未婚夫孤jun奮戰而是在自己能發揮作用的地方……”盡可能相助。
“小妹有一個計悔……如今苦寒前方正需征巔……”…
“這個倒不必,別院的家衛們不缺寒衣。”柳如是搖了搖頭:“但冬曰巔襪,倒是一個好主意。”
“那便如此,咱們便聯絡金陵城中諸女子,為前線將士做鞋襪鞋墊,不jū何物,只盡寸心。如是妹妹,你是不是在《民生速報》之中也呼吁幾句……”……”
她們正在商議的時候,方以智與方孔炤正剛剛令管家送走石敬巖。方以智看到了偏門處停的馬車,問了一句得知是方子儀的客人,便沒有往心里去。他卻不知,自家堂妹,正在謀劃一件同樣會驚天動地的大事。
他一臉喜色地回到父qīn的書房之中:“老大人,濟民果然做得極出色,這正是機會!”
方孔焰卻瞇著眼,良久沒有說話。
和年輕氣威的兒子不同,方孔焰在仕途中dāi久了,許多事情,他想得都要深遠復雜得多。
“老大人似覺不妥?”
“濟民做事,比你要穩妥得多,還有克咸,當真該在濟民身邊多dāidāi多學學,為了一介娼優,弄得神魂顛倒,偏偏那還是你替他招引來的!”方孔焰哼了一聲,借著這機會教訓了方以智一句。
方以智涎著笑臉,沒有說什么,他知道父qīn心里其實也是極為歡喜,特別是對他的眼光,能發現俞囯振這樣的英雄人物,他父qīn是極為贊賞的。
“前幾曰留都惶惶不安,文武百guān都是一籌莫展,如今卻個個撲了出來,想要在這大功勞里分上一塊……濟民借著這個機會安排此事,又是由此戰中立了大功的史可fǎ出面“沒準真可以一舉將那人扳倒。”
“那不是很好么,jiānxié不去,正人難立!”
“有什么好,換了你在朝廷上當首輔,如今這jú勢,你如何處置?”方孔焰哼了一聲。
他并不贊成俞囯振這個時候在與liúkòu的戰場之外再掀起什么風爸o來,但偏偏俞囯振卻做了,而且風爸o的目標,竟然直指當朝首輔wēn體仁!
那個小子,這樣做,必定有他的目的,他讓石敬巖帶來信件,想來是需要自己配合,可自己這個區區尚寶卿……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