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李闖得了李巖與牛金星后,行事果然詭異起來,李巖的想法還可以推測,但是牛金星行事極過飄忽,實在難以揣測”俞國振又道
此時帳篷里除了他與高二柱、王啟年之外,還有紀燕等虎衛中層將領,他們都是來探視俞國振這邊是否安全的聽得俞國振的話,紀燕笑道:“官人說得太含蓄了,直接說牛金星有些神經便是了”
“李巖倒是個人物,當初他沒有留在襄有些可惜了,他比較重視百姓,知道殘民害民者必為民眾所棄,掘黃河北堤之事,必定不是他的主意,他甚至有可能還試圖阻止過不過李自成終究是流寇中的梟雄,即使用了李巖,也改不了他這一本質,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牛金星確實是個有些神經的小人,琢磨事情總是從些彎彎角角里考慮,咱們是學不到他這種本領咱們也不用學他這本領,咱們有足夠力量,堂堂正正碾壓過去”
俞國振的評價讓眾人都笑了起來
在他的帳篷之外,背著光的暗影之中,一個人也微微笑了
這個暗影中的人,想到了牛金星那雙狡詐、貪婪同時帶著瘋狂的眼睛俞國振雖然未曾見過牛金星,但對他的評價倒是再準不過了
“不過咱們始終要記住,咱們的力量不是憑空而來的,而是來自虎衛,來自工匠、教師、醫生、農民和商販,無論咱們今后走到了哪一步,面臨什么樣的情形,都不可忘記這一點……你們記住我的話如果有一天,你們忘記了我的話,那么我們也就沒有了力量”
暗影中的人雙眉皺緊若有所思
“正是因為我們有力量李闖也好,建虜也好,都不敢與我們正面較量只能用些上不了臺面的伎倆,豈能奈何我們大伙把主要精力還是放在救濟百姓上面,如今大員島上已經做好了準備我們爭取在一年之內,運幾十萬上百萬人上島”
“島上養得活這么多人么?”有人問道
“咱們的百姓要求很低,有口飽飯吃就是,大員島環境甚好,雖然現在開發得還不夠,但只要頭一年我們支援一下,明年開始自給自足絕無問題糧食種子我都已經令襄準備了,衣物方面,大員島的氣溫比起這邊可是要暖和……”
黑暗中的人影聽到里面絮絮叨叨說的盡是些老百姓的衣食住行這樣的問題,吃喝拉撒什么事情俞國振都在操心,這令其原本殺氣盎然的目光變得猶豫起來
“而且如今已經是十月我估計最多還有一個月渤海只怕就要封凍,那時羊口的羊角溝港就不能用了所以我們還得準備好第二條路大多數百姓,還是得在山東過這個冬天去年我們襄共收了兩萬噸棉花,就是全部做了被子,都未必夠用,故此取暖的柴火也是必需的或許我們可以考慮,制造蜂窩煤來取暖”
蜂窩煤是什么東西,黑暗中的人是不懂的,不過煤卻不陌生山`東也有煤礦,特別是俞國振為了開發耽羅,就近取煤,明里暗里控制了山`東幾個大煤礦此前人工不足,銷量也有限,因此并未大規模開采,現在不同,則可以組織人力進行開采了
另外,也可以在這種工作中,初步養成紀律性
說了自己的安排之后,俞國振與帳中諸人又討論了一些細節,特別是再三叮囑有關蜂窩煤燃燒的廢氣會制人死命的事情直到東方魚肚泛白,眾人才退出他的帳篷,而俞國振也才準備休息
他才躺下去,就聽得布簾子掀起的聲音,他抬頭一看,發現一個黑影立在門前
“咦?”俞國振有些驚訝,高二柱不是說全部捉住了么,怎么這里還有漏網之魚?
他這一聲輕咦,立刻驚醒了在邊上打瞌睡的王啟年王啟年堅決執行了高二柱的命令,在這幾天里就是緊緊跟著俞國振,寸步也不離開王啟年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人就向前撲了過去,手中馬刀錚一聲出鞘,在帳篷中閃過一道電光
那人影沒有料想到這個看上去瘦俏的少年,竟然有這么快的度,險險才避開,但王啟年回手拖刀,馬刀一折又斬了回來
眼見馬刀要劈中那人脖子,卻是“錚”的一聲響,那人手中的匕首恰恰將馬刀格住王啟年卻又是順勢拖刀,那人不得不后退,只聽刷的一聲,將那人的衣裳被劃開
黑色的外衣被劃開后,露出里面的紅色衣裳那人目光中有些驚懼,在俞國振帳下,除了齊牛以武勇著稱之外,別的虎衛最擅長的似乎都是火槍,卻不曾想這個才十歲的小子,竟然也有一身好本領
“停”
俞國振喊了一聲,王啟年收住刀,向著那人咧嘴笑了笑,刀尖卻還指著對方,顯然只要俞國振再下一個命令,他的刀又會毫不猶豫劈過去
“你是什么人,在外頭有段時間了?”俞國振道:“刺客?”
“南海伯,你方才對下屬說的話,是出自真心還是假意?”那人開口了,隔著面布,聲音稍有些變,但俞國振還是聽出這是女子的聲音
“我需要作假給誰看?”俞國振冷笑了一聲:“方才被逮的是建虜的人,毫無疑問,你應當是李闖派來的?我又不是李闖,壞了黃河大堤,良心不安,要在百姓面前裝腔作勢弄虛作假,他有沒有對百姓說他來晚了,未能救百姓于水火?”
此話說得犀利,那女刺客卻無言以對
“為了盡早結束戰亂,闖王不得不行此下策,待掀翻了朱家的皇帝,天下太平,闖王必然會給災區百姓一個交待總不象南海伯,分明有讓天下太平的力量,卻一昧龜縮于海角一隅,醉心于自己的榮華富貴,對朝廷扔出的南海伯爵位甘之若飴……”
“臭娘兒們”聽得這女人伶牙俐齒地反擊,王啟年怒了,他人拙口笨,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只能破口大罵
“歪理”俞國振冷笑:“你懂什么,你這話定然是別人教你的,你自己尚不明白,如今鸚鵡學舌搬出來?”
那女人哼了聲:“若是歪理,就把我駁倒”
“李闖入京之后,就算他當了皇帝,我問問你,這次黃泛區八百萬災民,他如何處置?他起家之地,甘陜之地千萬饑腸漉漉的百姓,他如何處置?他的才能,比起朱元璋如何,他手下左右,比起劉基、徐達、宋廉等人如何?朱元璋剝皮實草,尚不能杜絕天下之貪腐,以廠衛鉗制天下,尚不能平息天下之戰亂,李闖又以何杜之?”
“自然是行圣人教化之道……”
“我知道了,你定是李巖派來的,也只有他這個讀圣賢書讀得半通不能的,才會天真的以為真有什么圣人教化之道可以包治天下之痼疾”俞國振又是冷笑:“天下百姓最苦者三,其一是鄉紳,其二是胥吏,其三是朝廷捐稅這三者李巖知道如何對付么?他自己當官會是清官,但別人呢,象牛金星,若是李自成得了天下,牛金星少不得要弄個丞相,你以為,牛丞相會不貪污,會不縱容手下替他收刮?天下的鄉紳,就會心甘情愿將自己侵奪的田地交出來給百姓耕種?”
這女子行走四方,不是完全沒有見識的,聽得俞國振說起大明百姓最苦的三大痼疾,只覺得每一個都說到了自己的心坎之上一些原先只是隱約覺得不對的疑問,就在俞國振一個個的反問中變得清楚起來
“闖王英明,絕不會任牛金星之流……之流……”
“闖王英明,牛金星獻計挖黃河北堤,闖王便應了”俞國振不待她說完便又道
“你……你這樣說,難道你就有法子?”
“我自然有法子”俞國振揚了一下下巴:“李巖去過襄,至少在襄,他可以看到我的法子有沒有效果”
那女子心中又是一顫,李巖曾經提起過襄之事,只不過當時是被他當成反例來提的每每說起時,李巖就會道,襄安樂,勝于他處,只可惜俞國振有此才能,卻是為虎作倀,卻替朝廷效力即使拿襄當反例,李巖口中也說不出半點襄治理上的不對來——以往她只當這是李巖心胸器量,揚人之長諱人之過,但現在想來……莫非真是俞國振將襄治理得極好,讓李巖實在挑不出差子?
“我的侍衛本領,你也見識過了,如今在你身后,已經盡是這般的侍衛,你是準備繼續冒險行刺于我,還是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俞國振突然又道
那女子回過頭去,驚訝地發覺,在她身后確實是幾十個虎衛虎視眈眈,以她的耳力,竟然沒有發現這些虎衛是何時到的讓她心膽俱寒的是,這些虎衛手中的可不再是冷兵器,一桿桿火槍對著她,她對這種武器也不陌生,便是她身手再敏捷,也不可能在幾十桿火槍的擊射中脫身
除非她能制住俞國振,可俞國振身前的那瘦小子,已經讓她難以抵擋
“你騙我,你方才那番話都是緩兵之計”心中羞憤,那女子厲聲道
“對你我用得著緩兵之計么,不是我喊住啟年,你現在已經是死人了”俞國振噗之以鼻:“我俞某人的聲譽一向尚可,卻不是背信棄義的流寇,你現在還有三下時間可以選擇三、二、一……”
啊,抱歉,結束假期了,有些不適應,所以碼得慢了些……天也太冷,下了大雪,讓人真不愿意伸出指頭碼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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