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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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蔓兒手里搖著的這一把,是張氏已經用粗布沿了邊的。
連蔓兒一邊搖著蒲扇,一邊忍不住笑。張氏就問她笑,連蔓兒搖了搖頭,沒有。她總不能說,在她前世的印象中,都是鄉村的老大爺、老大娘們才會用這種蒲扇。將的樣子,與那些老大爺、老大娘們重合一下,她就忍不住想笑。
在樹下乘涼,是很愜意的一件事,尤其是五郎和小七將附近樹上的知了都粘走了之后,沒有了知了的呱噪,更是如此了。
但是美中不足,有樹的地方,還有洋辣子。
就比如說現在,連蔓兒抬起頭,就在她頭頂上方,離著她的頭不過一尺的距離,就有一只灰黃顏色的洋辣子,吊在一根細絲上,蕩蕩悠悠地,而且有進一步往下落的趨勢。
連蔓兒很討厭洋辣子。這些小家伙五顏六色,青綠色的,黃色的、灰色的、甚至還有黑色的,樣子丑怪,而且無一例外,身上都布滿了毛刺。一到夏天,它們簡直無所不在,在樹下面經過,都要擔心會有洋辣子掉在頭上,更可怕是掉進脖頸子里。
像這種從樹上吊下來的,有的地方俗稱做吊死鬼。洋辣子也叫做刺蟲,細講究起來,品種很多。莊戶人家不大區分在紅方格,毛毛蟲、洋辣子,到了夏天,就將這些統稱做洋辣子。
普通的毛毛蟲落在身上,最多是嚇一跳,并不會對人造成傷害。但是有的品種的洋辣子,它的毛刺是有毒的,落在人身上,就會用毛刺在人皮膚上留下一道子,刺痛發癢。有一種扁扁渾身翠綠的洋辣子最毒,人如果碰到它,皮膚上立刻就會瘊起來一塊,奇癢難忍。
這就是莊戶人家俗稱的被洋辣子給辣了。(這里的辣,讀第二聲)
知了可以粘干凈,但是洋辣子卻除不盡。這里的幾棵楊樹算是好的,看那葉子都很完整,就洋辣子不多。但是不多,不代表一個沒有。
連蔓兒就揮了一下蒲扇,這頭頂的洋辣子撲到地上,又咕咕咕地叫了兩聲,就有一只高腳大公雞從不遠處的跑。
連蔓兒家在鋪子的后院搭了雞圈和鴨架,將家里的雞鴨都搬了。白天,將鴨子放進河里,將雞也松開,讓它們莊園的菜地、雜樹林隨便走,到了晚上再將它們轟回院子里。
連守信現在每天都住在這邊,照料起來也方便。
連蔓兒經常喂雞,家里的雞聽慣了她這咕咕咕的叫聲,只要她這么一叫,附近的雞聽到了都會跑。
這只大公雞跑,沒看到美味的野菜拌糠皮,也沒有成串的螞蚱,只有連蔓兒用蒲扇指著地下一只洋辣子。
這大公雞也生冷不急,顛顛地跑,一伸脖子,就把洋辣子給吞了。這洋辣子,和螞蚱一樣,對它來說是美味。
吃了洋辣子的大公雞沒有走,而是繞著大木床,又繞著幾棵楊樹悠閑地轉悠起來,洋辣子味道不,它還想找幾只打打牙祭。
連蔓兒也沒攆她,只和張氏、連枝兒。
說了一會話,她就有些犯困。
“困了,就睡一會。娘給你看著洋辣子。”張氏就道。
“嗯,那我睡一會。”連蔓兒說著,就躺在涼席上,枕著涼枕,一開始她還時不時地和張氏搭兩句腔,一只手也慢慢地搖著蒲扇,過了一會,她就不了,手也垂在了身側,只是手里還松松地握著蒲扇柄。
張氏做著針線,扭頭看連蔓兒是睡著了,就笑了笑,輕輕地將她手里的蒲扇抽走。她和連枝兒就都壓低了的聲音,做一會針線,就看連蔓兒一眼,又拿了蒲扇替連蔓兒扇幾下。
涼風習習,即便不用蒲扇扇風,連蔓兒也睡的很舒服。
不知睡了多久,連蔓兒聽見細細的聲,這才睜開眼睛。
連守信不時候了,搬了個凳子,坐在大床的對面,正在和張氏。
“……偷青桿喂家里的牲口,……抓住了……想讓我出個面,說是折了玉米桿子,給送縣衙去嚴辦他,……我沒應承。……這是他不對,按著村里的規矩,打一頓,賠錢,教訓他以后別再這么干了,就了事了。要真送縣衙去,縣太爺正盯著這,怕不好給沈六爺交代,到時候還不得扒了他一層皮。偷青桿是讓人恨,該咋地咋地。咱也不能借著六爺的勢……”
“那應當,一是一,二是二。”張氏就道。
聽到這,連蔓兒才算完全清醒,她一動,張氏坐在旁邊就感覺到了。
“醒了,起來洗把臉去吧。”張氏就道。
“嗯。”連蔓兒就坐起身,“爹,你啥時候的?”
“剛沒多會,地里的香瓜熟了,我摘了幾個,剛洗了,吊井里了,現在該涼了,要吃不?”連守信問。
連蔓兒就,連守信這是剛從地里。春耕的時候,連守信在地頭種了一小片的香瓜,現在正是香瓜成熟的季節。
“我洗臉去,順便吃瓜。”連蔓兒就從大木床上下來。
連枝兒也放下針線,跟了。
鋪子的后院里,有一口井,井口用石塊砌了一圈井臺。這井是這兩個月里新挖筑出來的。鋪子里用水多,以前在廟前門房的時候,都是用的廟里的井,后來搬出來了,她們就想著還是挖一口井方便。手里有了閑錢,又騰出工夫來,就挖了這口井。
三十里營子的水土不,地下水很豐富,一般的井挖到六七米就有水了,為了得到更好的水質,連蔓兒家這口井挖了整整九米。
夏天的瓜果清洗干凈,就用籃子吊在井里,沁涼了再吃。就是剩下了飯菜,也可以用籃子涼在井里,即便過了一碗再吃,也不會變質。
這口井,簡直就是一個保鮮冰箱。
連蔓兒和連枝兒走到井邊,連枝兒就去搖轆轤。
“蔓兒,你洗臉別用井里新打上來的水,用那邊缸里的水,溫和的。娘說了,就是大夏天,咱最好也別貪涼。”連枝兒告訴連蔓兒,這是怕她剛睡醒,就打井里的涼水洗臉,冰著了。
連蔓兒就點頭,從旁邊缸里舀水出來洗了臉,這個時候,連枝兒已經將吊在井里的籃子提了上來。籃子里,放著幾只橢圓形狀、翠綠花紋的香瓜。
連枝兒就拿了一個小盆,撿了幾只香瓜進去,連蔓兒擦干凈手臉,另外也拿了一個小盆,姐兩個走了。
一家四口,就都拿了香瓜吃。
連蔓兒坐回到大木床上,拿了一個香瓜,看外皮上的花紋,就是熟了的。不過,她還是將香瓜拿到鼻子前聞了聞,等聞到了香甜的瓜味,她才滿意了。
沒有刀,連蔓兒小手小腳地,要將香瓜掰開,還真不容易。她就笑嘻嘻地將香瓜遞給了連守信。連守信接,兩手一用力,便將香瓜掰成了兩半,里面黃色的瓜瓤和瓜子就流了出來。
瓜瓤和瓜子就都甩進連蔓兒帶來的那個小盆子里,不能扔在地上,即便這是院子外面。
這是她家的規矩,連蔓兒提議的。不能隨地扔垃圾,屋子里這是肯定的,但是一般的莊戶人家到了院子外面,就不這樣了。連蔓兒家,不管是在屋里,院子里,還是院子外頭,都是一樣。所有的垃圾,都要及時地、統一地扔到離院子比較遠的一個集糞坑里。
這樣就就可以保持生活環境的清潔,減少蒼蠅、蚊蟲的滋生。
吃了兩個香瓜,就是傍晚時分了,五郎和小七放學了。
“洗洗手,先吃個瓜,再去做功課。”張氏對撲到她懷里的小七笑著道。
吃了瓜,五郎去做功課了,小七沒去。他和五郎不同級,功課壓力沒有五郎的大。
“休沐,娘,我先去撿鴨蛋,我再做功課。”小七就和張氏商量。
張氏點點頭,小七就提著籃子跑了,一會工夫,籃子里鋪了整整一層鴨蛋。
“今天這個,加上前面幾天攢下的,又能腌一壇子了。”張氏將鴨蛋清點了一遍,就笑道。
現在連蔓兒家的雞蛋和鴨蛋,除了吃,也拿在店里賣。腌出油的咸鴨蛋、糖水荷包蛋、煎荷包蛋、煮的五香茶葉蛋、還有蒸麻蚶子肉雞蛋羹,每天都有熟客點著要。
張氏去腌鴨蛋,小七并沒有向他所說的那樣,就去做功課,而是湊到了連蔓兒身邊。
“姐,咱下地吧。”小七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著連蔓兒。
連蔓兒看小七的神情,就,他這不是想吃,就是想玩了。
“天都要黑了,下地干啥?”連蔓兒就道,“今天的草和野菜,都夠了。”
“姐,地瓜。”小七仰著臉,笑的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來。“姐,你不是說,就這幾天,地瓜就能吃了嗎?”無錯不跳字。
連蔓兒就笑了,她確實說過這樣的話。
“姐,咱刨地瓜去吧。”小七就央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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