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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六章苦肉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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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來了,那咱就都見見?”連守信就道。
“那就都見見吧。”張氏點了點頭,就看五郎和連蔓兒。
一家人商量了兩句,張氏和連蔓兒就先往西屋,跟李氏說了。隨后,一家四口就都往前院來。剛走出穿堂,就看見了連守義、何氏、二郎、羅小燕和羅小鷹幾個,正被管事的從門外引了進來。
連守信看見這幾個人,就皺起了眉頭,腳步也是微微一頓。
張氏、連蔓兒和五郎也不由得微微皺眉。
進來的這幾個人,走在最前頭的是連守義。就見他穿了一件破破爛爛的襖子,上面打著幾塊大補丁,又有兩處破了沒縫,棉絮都鉆了出來。下面一條褲子也是灰撲撲的,腰間只用麻繩扎了兩圈。
便是從前剛從太倉回來,最艱難狼狽的時候,連守義也不曾做過如此的打扮。而這還不算,再看連守義的頭上,卻是密密匝匝包了幾圈的紗布,那紗布已經看不出本色,只是紅一塊黑一塊的。再看連守義的額頭腮邊,還貼了兩塊黑漆漆的膏藥。
連守義這通身的打扮,顯示遭了大罪,挨了胖揍的模樣。
連守義的身后,緊跟著的是何氏。比起連守義的打扮來,何氏穿的就體面多了,不過也是一件已經辨不出本色的破舊夾襖,下身一條灰撲撲的褲子,也沒系裙子,頭發也亂蓬蓬的,沒有任何的裝飾。這么看去,比起原來住在三十里營子的時候,是大大的不如了。
就這兩口子這副模樣,根本就不用開口說話,就是活生生一副落在忤逆不孝的兒子媳婦的管制下,受罪遭殃的公婆畫像。
這也就怨不得連守信一家人會皺眉了。
二郎、羅小燕和羅小鷹三口是落在了連守義和何氏兩口人的后頭,這三口人穿的倒都利落。二郎和羅小鷹都是一式的灰藍布的褂子,青色的褲子和棉鞋。這是兩人在大車店做活的打扮。顯然,這兩人是剛到家,還來不及換上家常的衣裳,就來了。
羅小燕穿的是一套七八成新的靛藍襖裙,頭上的發髻梳的極利落,斜插著一只銀簪。只是從羅家村走路過來,走的急了些,又被風吹了,鬢發略有些散亂。
那只銀簪,連蔓兒卻認得,是張氏送給羅小燕的。
這幾個人進門來,臉上表情各異,不過看得出,都有些不大自在。連守義在第一個,抬頭一眼看見了連守信。本來他是邁著大步晃著走的,一看見連守信,他的步伐就變了。
“連四老爺,老四啊,我的親兄弟,”連守義一手扶著大腿,一手向前伸著,一瘸一拐地朝連守信奔來,一邊嘴里嚎啕,“可見著你了,想死二哥了。老四啊,二哥我受罪了,就差一點,就見不著你了……”
何氏跟在后頭,也跟著嚎了起來。
連守信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起來,眉間明顯積攢著怒氣。
連蔓兒走在后頭,先被連守義那一身打扮給驚著了。她雖看不見連守信的臉色如何,卻可以猜到此刻連守信的心情。
如果不是提前已經知道了內情,連守義這么猛地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還真可能認為連守義是遭了罪。
連守義這身打扮、這套苦肉計,是真的“下了本錢”,豁出去了。只是他這一路走來,又不知給鄉間增添了多少的談資!
“趕緊扶著二老爺!”五郎就吩咐院子里伺候的小廝道。
就有兩個小廝過來,一左一右扶住了連守義。連守義被扶住了,離著連守信還有三四步遠。
“都進屋吧,有啥話屋子里頭說。”連守信就道,對來的這幾個人,都沒給什么好臉色。
對于連守信的冷臉,連守義和何氏面上竟有些得色,二郎、羅小燕和羅小鷹則是相互看看,臉上心中都有些惴惴的。
大家進屋,相互見禮,二郎、羅小燕和羅小鷹給連守信和張氏見的都是大禮,旁邊人過來,才將他們扶了起來,大家落座。
連守義和何氏就坐了,二郎、羅小燕和羅小鷹都沒敢坐,只在旁邊站著。
連守義坐了,見羅小燕幾個不敢坐,臉上得色更甚。他兩只大眼珠子轉了轉,就也站起身來,又拖著腿走到連守信跟前。沒等連守信反應過來,連守義就半跪半坐在他腳跟前,兩只手抱定了連守信的大腿,又干嚎了起來,一口一個兄弟地叫著。
“兄弟,”連守義先叫連守信,又扭頭叫五郎,“你們可得給我做主啊!我是遭了大罪,攤著這樣忤逆不孝的,狠心的娘兒們,把二郎也給糊弄住了。”
連守義就指著羅小燕。
“你們在的時候,還人模人樣的,裝的啥似的。你們一走啊,她就變了臉。……不孝敬我不說,還處處虐待我,吃沒的吃,穿沒的穿,要喝一口水,還得央告半天,喝的都是她爹娘剩下的。……我就出去見見朋友,說兩句話,她追著我兩條街,那么打我,刀槍棍棒全上了,打的我一身的傷,你們看,你們看()。”
連守義又指著自己的頭臉和腿,讓連守信、張氏、五郎和連蔓兒看他的傷。
“弟媳婦和侄女在這,不好給你們看,我這身上,一塊好肉都沒有。”連守義又添了這么一句,然后就又哭嚎起來,一面還假意抹眼淚。
“……差點就去見閻王。后來,看我沒死透。她又想出了更歹毒的計策來,……不知道從哪找了那么一群的奸夫來,搶了我的錢,好拿去給她一家子用,又把我給打了一頓。看我命大,還沒死透,她還要在吃食里下毒,毒死我……”
連守義這么說著,嘴里還胡亂喊什么青天大老爺,何氏也跟著說,跟著喊。連蔓兒在一邊看著聽著,只覺得哭笑不得。
“冤枉啊,俺沒有。都是沒有的事。俺不敢說公爹啥,俺就說俺自己個。四叔、四嬸,俺敢發誓,日頭還在天上那,俺要是真有那些,就讓俺天打雷劈……”羅小燕幾次想要開口,只是看了連守信的臉色一直沒敢,直等著連守義喘氣,她慌忙又雙膝跪下。一跪下來就指天發誓,直喊冤枉。
二郎和羅小鷹也跟著跪了下來。
“四叔,孩子她娘不是那樣的人。四叔和四嬸別聽人亂說。”二郎漲紅著臉說道。
“我姐沒打大伯,……家里吃的都是一鍋里煮的……”羅小鷹也跟著替羅小燕辯解道。
除了羅小燕的發的重誓,二郎和羅小鷹的辯解與連守義的一番做作比較,就顯得蒼白失色了()。
連守義的臉上更添了得色,不過他很快就掩飾了過去,又換上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這個婆娘,一定要休了她。當初定她,我就不贊成。老四,你得給咱老連家的人做主了。光休了她還不行,就她這個德行,得讓她游街、蹲大獄,連她一家子都在內,沒一個好東西!”
羅小燕跪在一邊,臉色也漲的通紅,她看了張氏一眼,就想開口說話,可又看見連守信臉色不善,話到了嘴邊又不敢出口,只偷偷地給身邊的二郎使眼色,讓二郎說話。
“四叔,真不是那么回事。就是孩子她娘不讓我爹耍錢,”二郎還想要說下去,連守信就沖他擺了擺手,不讓他說。
“趕緊扶二老爺起來。”連蔓兒這時就向屋里伺候的人吩咐道。
“對,你起來說話,現在像個啥樣。”連守信也道。
過來兩個小廝,將連守義扶了起來。連守義并沒有怎么掙扎,就被扶著在一邊坐了下來。他這是眼見著自己的一番做派顯了成效,也樂得舒服坐著了。畢竟,雖然這屋子里暖和,可大冬天的,他穿的又不厚實,那么坐在地上的滋味并不好受。
連守信說了那么一句話,就又沉吟起來。
張氏就讓人也扶二郎、羅小燕和羅小鷹三個起來()。二郎和羅小鷹都站起來,唯有羅小燕說什么都不肯起,還是跪著。
連蔓兒就和五郎交換了一個眼色。
“二嫂,你快先起來。”連蔓兒就向羅小燕道,“我們雖是剛回來,這件事,也聽說了個大概。”
羅小燕聽了連蔓兒這話,眼睛就有些發亮,不像剛才那么晦暗了。當事發的時候,雖張氏等人都不在家,她還是及時地過來,將事情都講給了李氏和趙氏兩個人聽,也是打算著風聲傳到張氏等人的耳朵里時,連守信和張氏能了解內情,明白她的苦衷。
現在,連守信臉色雖然不好,但是張氏和連蔓兒看她卻還和過去一樣。而且,又有連蔓兒的這一句話,羅小燕的心就有些定了。
“這個事,我爹和我們也正想要過問。這樣吧,你先起來,跟我二郎哥上村子里去一趟,看看老太太。替我們在老太太跟前磕頭,跟老太太說,正要去看她老人家,就有事絆住了腳。問她老人家什么時候方便,我們過去請安。”連蔓兒就對羅小燕道。
羅小燕起初愣了一會,接著就忙不迭地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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