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天上掉餡餅
“來了?請進”
寧紅并未在廚房內忙活,而是安安靜靜坐在客廳的布制沙發上喝茶,見范鴻宇出現在門口,便即站起身來,微笑著說道。
回到家里,寧紅也換了衣服,淡青色的高領緊身毛衣,筆挺的黑色咔嘰布長褲,顯得優雅而寧靜。八十年代,根本就沒有所謂“撞衫”一說。這兩年流行高領緊身毛衣,幾乎所有姑娘家都備有這么一兩件,顏色不同罷了。趙歌的緊身毛衣,是米黃色的。
寧紅的身材略顯單薄,不如趙歌那么凹凸有致,性感誘人。
但是她的氣質,通常能讓人不過分去關注她的身材是否豐滿。
范鴻宇走了進去,隨手帶上門,依舊是虛掩。
“飯菜已經好了,咱們吃飯吧。”
寧紅說道,引領范鴻宇進了餐廳。所謂餐廳,自然是在右邊那間房子里隔出來的一個小小空間,一張可折疊的小方桌充當餐桌,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
餐桌上擺著兩個葷菜一個素菜,一碗湯。
“對不起啊,小范,我不大會做菜,這兩個葷菜是中午從縣委招待所買來的熟菜,我熱了一下。可能不合你的口味,你對付著吃吧。和趙歌那里的飯菜,不能相比。”
寧紅有點歉然地一笑,說道。
范鴻宇笑道沒關系,我只要管飽就行。”
這也是重生之后讓范鴻宇最滿意的一點。在另一個世界,時光倒流之前,吃飯對于范警官來說,簡直就是一種“刑罰”,明明肚子肚子餓了卻吃都沒胃口,是很折磨人的。如今這年輕的身板,對于任何飯菜都不挑剔。
“喝點酒不?我這里有點紅酒。”
餐桌上,有一瓶紅葡萄酒。
“喝酒就免了吧,不瞞你說,寧姐,我現在比較餓了。”
今晚上,寧紅明顯不是請他來喝酒的。
寧紅又淺淺一笑,說道那好,吃飯。”
兩人像是在辦公室一般,對面而坐,端起碗來吃飯。寧紅給范鴻宇準備的是大菜碗,則用小飯碗盛了平平的一小碗飯,慢慢吃著,不,也不給范鴻宇夾菜。但范鴻宇卻并不覺得拘謹,大口吃飯大口吃菜,形容猛惡,就好像在家里一般。
兩人安安靜靜的吃飯,范鴻宇一口氣吃了三大碗米飯,等他放下碗的時候,寧紅也將將吃完了那一小碗飯,節奏控制得非常好。
寧紅請范鴻宇先到客廳就坐,看看電視,收拾碗筷。
客廳里擺放的是彩色電視機。
這玩意,在八六年的時候貴得離譜。但寧紅兩口子都是干部,又沒孩子,家庭負擔很小,算得是農機廠的富裕戶,消費得起彩電。
不久,寧紅便洗了手,給范鴻宇泡了一杯茶,放在面前的茶幾上,在一側的單人沙發里坐下,輕聲說道小范,我聽說喬書記突然想要當廠長,是你向喬鳳提議的?”
寧紅倒也直截了當,沒有任何拐彎抹角,一開口就直奔主題。
她和范鴻宇之間,也并沒有太多的私人話題可以聊。
農機廠很小,喬鳳又是個大嘴巴,此事保不住密乃是理所當然。
“是。”
范鴻宇也沒有任何花俏,簡簡單單就回答了。他雖然料到寧紅請他來吃飯,肯定是要和他說“當廠長”的事,但還不能確定寧紅的“立場”。到底是支持的,還是支持張陽。
“為?”
寧紅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似乎很不理解。
“張陽不是和你很合得來嗎?你不希望他當廠長?”
范鴻宇就笑了,饒有興趣地望了寧紅一眼,說道寧姐,好像你的愛人是方書記。”
你這立場是不是有問題?
寧紅點點頭,說道是,我是他的妻子,至少法律上是的。”
這話就說得比較明白了。
范鴻宇略一沉吟,便即問道寧姐,你今天請我來,是不是主要想和我談這個問題?”
“對的。”
“那能不能請你先談談,你是個意見?”
寧紅又點點頭,輕聲說道我的意見很明確,張陽應該當這個廠長。他懂生產又懂技術,大家都比較服他,當廠長是最合適的。”
“那方書記呢?方書記在咱們廠里工作的也不短,做廠領導都幾年了。”
寧紅有點奇怪地說道你不是也不愿意他當廠長嗎?不然,你為鼓動喬書記出來?”
范鴻宇略略有點汗顏。他忽然發覺,“如臨大敵”般地對待寧紅,明顯是出了差,別看寧紅比他大了十來歲,心機可遠遠沒有那么復雜。以寧紅的性格,平日里很少和其他工友有較為密切的往來,更不會和農機廠一幫大嫂小聚在一起蜚短流長。
寧紅相當單純。
“寧姐,我還是想要弄清楚,為你不支持方書記當廠長?”
范鴻宇問道,語氣盡量平緩。在如此的環境之中,面對著寧紅這樣一個恬靜的女子,范鴻宇不想把氣氛搞得很嚴肅,真像一場“談判”似的。
“他不合格。他太自私了,從來都只為著想。他要是當了廠長,不會為工廠謀福利的,只會想方設法為賺錢。”
寧紅毫不猶豫地答道。
范鴻宇微微搖頭。
在外人看來,方文峰陰沉多智,是個厲害角色。但至少在經營家庭這個方面,方文峰很失敗。
“寧姐,請恕我直言,如果你真的反對方書記當廠長,不應該跟我說,應該向上級領導反映。”
范鴻宇沒有貿然答應寧紅,而是很冷靜地說道。
貌似寧紅要真是向上級領導說出這番話來,方文峰想要當上廠長,難度就大得多了。他的妻子尚且對他如此評價,其他可見一斑。
“沒用的。”
寧紅輕輕搖頭,眉宇間浮現起一絲憂慮之色。
“他會把離婚協議書給上級領導看,證明我是故意要針對他。”
“離婚協議書?”
范鴻宇吃了一驚,滿臉詫異。
“你們已經離婚了?”
離婚了還住在一起?
“不是,還沒有離婚,他不同意。是我寫的離婚協議書,他沒簽字,卻把協議書收起來了。我當時不他為要收起這份協議書,后來才,他都早早就做了準備。”
寧紅悶悶地說道。
范鴻宇不由輕輕吸了口氣。
方文峰的謀略,不可謂不深遠了。估計當時寧紅向他提出離婚之時,他應該是比較憤怒的。而憤怒之余,卻還能想到這一招,將離婚協議書收起來,作為反制寧紅的手段,果然了得。
范鴻宇沉吟起來,沒有立即,稍頃,才緩緩問道寧姐,你為要和我談這些事情。”
“因為我覺得,現在全廠只有你才能幫得上張陽。張陽性格太直爽了,不懂這些歪門邪道。要是沒人幫他,單單靠吳廠長一個人支持,他當不上廠長。”
范鴻宇又暗暗苦笑了一聲。
寧紅也許是無心之語,卻無意之間指出,他范鴻宇也是搞歪門邪道的“人才”,只有他才能對付得了方文峰。
永遠只有壞人才能斗得過壞人
不過,似乎寧紅這話也沒說,現今方文峰最大的對手,可不就是他范鴻宇嗎?玩弄謀略,不在方文峰之下。
這或者也是方文峰絕對不曾料到的吧。
半路上殺出一個程咬金。
“寧姐,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說。”
“我想,你,方文峰,張陽之間,到底是關系。外邊都說,你們曾經是同學,張陽和方文峰還是好,你和張陽曾經是戀人。這些傳言,哪些是真實的?”
范鴻宇沉聲問道。
寧紅蒼白的臉色略略一紅,卻并未回避這個問題,輕輕答道基本上,都是真實的。你可能在奇怪,我后來為嫁給了方文峰。”
范鴻宇點點頭。
直覺告訴他,這中間肯定有故事。如果換做他是寧紅,都會選擇嫁給張陽,而不是方文峰。方文峰如此陰沉,一般男人都有些受不了,更不要說成天跟他生活在一起的了。
寧紅第一次猶豫起來,看得出來,她不是不想告訴范鴻宇真相,只是在考慮如何措辭。畢竟范鴻宇是一個二十歲的未婚青年,有些話題,還是不大好談得過于透徹的。
“當年在知青點,發生了一些事情……我,我只能嫁給方文峰……”
猶豫稍頃,寧紅終于說道,避開了范鴻宇的眼神。
“明白了。”
范鴻宇馬上答道。
他是真的明白了,這樣的橋段,并不新鮮,現實中在所多有,更不要說當年女知青那個“重災區”了。
“小范,我你是個有正義感的人,和張陽的性格很相像,這一點,我不會看的。不過你比張陽有心計,一般人算計不到你。我希望你這回能幫幫張陽。我,我欠他的太多了……如果這一回,方文峰真的當上了廠長,我一定和他離婚,哪怕向法院起訴,也要離婚。”
寧紅輕聲說道,神情卻堅定無比。
“張陽,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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