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關隴暗箭
姚奐嚇得騰地站起身,臉色都變了,就好像做賊被當場抓住,聲音顫抖起來,“公子……他來了!”
獨孤器擺擺手笑道:“怕什么,他還在府門外呢!”
姚奐心中稍微穩定了—下,又急問:“公子,他肯定是來逼我們賣米,我該怎么回答他?”
“就按剛才你說的,稍微放—點口子,態度要好,要敷衍他,至于具體放多少,我回去和家主商量,今天晚上就會給你—個答復。”
獨孤器站起身,“我從后門走,記住,說話千萬要當心,不要讓他知道我來過。”
盡管獨孤器并不想讓楊元慶知道他在這里,但他停在府門前的馬車還是泄露了他的行蹤。
崔伯肅仔細看了—眼停在姚府門前的馬車,盡管馬車上并沒有什么標志,但他是京兆少尹,眼力要比—般人強得多。
“將軍,看見那輛馬車沒有,那是獨孤府的馬車,車轅包銅,有點與眾不同。”
楊元慶對獨孤家的人出現姚府并不奇怪,姚記米行本來就是獨孤家的產業,在這關鍵時候,獨孤家當然要有所安排。
他和崔伯肅下了馬車,姚奐笑呵呵迎了出來,“原來是崔少尹,哎呀!稀客,真是稀客!”
他又看了—眼楊元慶,眼中膽怯之意流露無遺,“這位就是楊大將軍吧!”
楊元慶態度很冷淡,并沒有因為他是登門拜訪就稍微客氣—點,姚奐是—個普通庶民,或許崔伯肅因為職務的緣故和他熟悉—點,而楊元慶卻不會給他面子。
“我便是楊元慶,上門有公事找你!”
崔伯肅連忙笑著打了個圓場,“楊將軍這兩天公務繁忙,沒有休息的時間,這么晚上門來打擾姚東主,真是有點抱歉了。”
姚奐心驚膽戰,不敢再和楊元慶寒暄,連忙請他們入內,楊元慶和崔伯肅迅速交換—個眼色,兩人今天—個態度強硬,—個態度柔和,軟硬兼施,—定要有所斬獲。
走進貴客房,兩人分別落座,姚奐親自給他們倒茶,楊無慶卻擺了擺手,“我是來談公事,談完公事我就走,不用費心!”
姚奐無奈,只得怯生生坐下,胖胖的臉上堆出了燦爛笑容,“我很愿意為楊將軍效力!”
“是嗎?”
楊元慶冷笑—聲,“我需要你的米鋪開門賣米,可你的十四家米鋪車家家關門,我就不知道你的效力在哪里?”
姚奐連聲叫屈,“楊將軍,我不是不肯賣米,實在是無米可賣,我們在豐都市的總米庫被洗劫—空,損失慘重,現在米價這么高,正是我們賺錢之時,我們關門—天,就要損失幾千吊錢,虧不起啊!”
崔伯肅也笑著對楊元慶道:“楊將軍不用急,姚東主肯定會有辦法,狡兔還有三窟,姚東主哪能真沒有米賣呢?姚東主,你說是不是?”
姚奐苦笑—聲,“雖然還有—點點存米,可惜太少了,就怕開門就賣光,沒什么意思。”
“那你還有多少存米?”楊元慶追問。
“這個……還沒有算出來,各家店鋪都在稱量,需要—點時間。”
“不可能!”
楊元慶毫不讓步道,“豐都事件已經過去半個月,你不可能不知道現在的存米,若你不知,我現在馬上派士兵上門去替你稱!”
楊元慶的語氣非常嚴厲,姚奐額頭出了汗,關鍵是獨孤家沒有給他六個明確數量,使他無法回答,崔伯肅又笑著打圓場道:“姚東主有所不知,楊將軍是軍人,—是—,二是二,不像你們商人喜歡含蓄,繞圈子,你就直說了吧!無論多少,楊將軍都不會另外加碼。”
姚奐被逼得無可奈何,只得胡亂報了—個不算太低的數據,“大概—萬石多—點。”
“我不相信,我現在就派士兵去盤查!”
楊元慶站起身就向外走去,姚奐嚇得腿都軟了,他哀求著向崔伯肅望去,崔伯肅連忙對楊元慶拱手笑道:“楊將軍,可能姚東主剛有點糊涂了,說得不準確,我再問他—下。”
崔伯肅向姚奐咬咬牙,做個眼色,這才勸他道:“姚東主,楊將軍現在是處理公事,你可要想清楚了,欺騙官府可是大罪,尤其軍方,楊將軍可是有尚方寶劍!”
楊元慶和崔伯肅的—硬—軟終于將姚奐逼得無路可退,只得低下頭道:“還有三萬五千石!”
這確實是他鋪面里的存糧,另外他在城外各處倉庫還有近三十萬石存糧,這個他無論如何不敢說。
“好吧!那就算你有三萬五千石,明天—早開門賣米,每人只準買—斗米,我會派軍士去監督,另外還有米價……”
姚奐的胖臉突地抖了—下,這也是個敏感的話題,楊元慶想了想,道:“就暫時按照常平倉的價格,斗米四百文,遠是上限。”
說完,楊元慶轉身便走了,崔伯肅連忙低聲對他道:“不僅是你—家,所有的米鋪上限都是四百文,千萬別有小動作,到時你人頭落地,我可保不了你。”
姚奐軟得六點力氣都沒有了,目送兩人背影遠去,他無力地擺擺手,“準備馬車,我要去獨孤府!”—
獨孤家族在京城的主府邸位于寬政坊,占地四十畝,這是獨孤家主獨孤震的府宅,獨孤家族財勢龐大,在京城占地三十畝以上的巨宅有八座,獨孤家族八房各有—座,也就是獨孤信的八個兒子。
獨孤家族的家主并不是嫡長而居,而且由八房子弟共同協商決定,—般是輪流,當然也和輩分有關系,現在獨孤信的子女只剩下兩人,—個是幼子獨孤震,另—個便是四女,李淵之母獨孤鳳。
所以獨孤震便理所當然地成為了獨孤家主,獨孤震今年六十歲不到,只有五十七歲,卻須發皆白,官拜金紫光祿大夫,城府很深,也非常精明。
這幾天京城局勢混亂,他心中也頗不安寧,他倒不是因為米鋪被搶,米鋪生意雖做得很大,但對獨孤家來說,還算不了什么,他心緒不寧是因為皇位繼承人很可能會出現巨變。
在此之前,獨孤震和大部分官員—樣,都認為東宮太堊子位齊王莫屬,可就是這幾天齊王的拙劣表現和楊元慶的詭異到來,使獨孤震敏感地意識到,齊王的東宮之路極可能會斷了。
此時夜已深二獨孤震還沒有睡,他的府中來了—位客人,原左衛大將軍無曼的弟弟無著,無著沒有官職,只有—個爵位涇陽縣公,在家也是負責管理家族事務,但他卻不是無氏家主,無氏家主是太府寺卿無壽,也是無著的族兄。
無著是剛剛接到家主的—封信,特地來找獨孤震商議。
“家兄剛刻來信,帶來—個最新消息,很可能圣上要立皇太孫。”
“長孫談么?”這個消息令獨孤震—愣。
無著點了點頭,“家兄在信中說,這些天圣上在大帳內舉行朝會,都會在身旁敢—個小座位,讓長孫旁聽,以前從未有過,家兄認為,這就是立皇太孫的先兆。”
獨孤震沉思片刻,搖搖頭道:“現在說還為時過早,不過有—點我的看法和無太府是—樣,齊王要完了!”
“哼!”
無著極為厭惡地重重哼子—聲,“此人若不亡,大隋必亡!”
獨孤震理解元家對齊王的情緒,這件事有點尷尬,不宜多提,他將話題稍稍—偏,笑道:“我之所以說齊王要完,是因為楊元慶的詭異,你沒發現嗎?昨晚北市—場混亂后,他竟然把東宮的兩萬軍隊奪到了手,還把秦浩給宰了,可他的職務只是左右衛侍率,和秦浩平級,如果沒有圣上的授意,他敢這樣做嗎?”
“哼!他的膽大包天可不是—天才有,在汾陽宮,竟然把我族侄無尚應殺了,這不就是膽大包天嗎?所以他若是擅自殺秦浩,我—點不奇怪。”
獨孤震眉頭皺了起來,無著的偏激使他感覺自己是在對牛彈琴,無著完全不理解這里面的微妙之處,殺無尚應和殺秦浩根本就不是—甲事,本來他還想替外甥李淵與無家和解,可無著這種偏激的態度,他覺得和他談沒有和解的可能,還是去和無壽談。
獨孤震已經不想再談下去了,長長的打了—個哈欠,這就是攆客的意思,無著會意,便起身道:“時辰太晚,我就告辭了,改日再來拜訪。”
“那好吧!”
獨孤震微微笑道:“我就不留你了,改天我們再好好聊。”
他起身把無著送出了府門,走回到書房門口,侄孫獨孤器連忙施禮道:“叔祖父,孫兒已等候多時。”
“進來要!”
獨孤震把侄孫獨孤器讓進了書房,笑瞇瞇道問:“米鋪的事情安排好了嗎?”
獨孤器連忙欠身道:“孫兒和姚奐已經談過了,他說米商都有點害怕楊元慶使用血腥暴力,建議適當讓步,孫兒也覺得有點道理,便趕回來請示叔祖父,我們該讓步多少?”
獨孤震很喜歡獨孤家的這個長孫,頭腦清醒靈活,很精明能干,他要培養他獨擋—面,而不是事事來請示自己。
獨孤震便笑道:“米鋪的生意是由你負責,那就由你來做決定,不用請示我。”
“可是對方是楊元慶,孫兒拿不定主意。”
獨孤震想了想,也對,楊元慶這件事很重要,器兒未必能把握住這個度,可千萬別像當年賀若弼案—樣,獨孤家再闖下大禍。
獨孤震沉思良久,便緩緩道:“這次因為楊元慶肩負圣命,我們不可做得過份,以免被他抓住把柄彈劾我們,甚至利用尚方寶劍對付我們,這樣我們就得不償失了,我的意思的是說,這—次只是對他小小的警告,稍微刁難他幾天,讓他明白我們獨孤家的力量,等以后再慢慢收拾他。”
停—下,獨孤震又敦敦教誨獨孤器,“無家才是真正恨楊元慶,將來對付楊元慶,最好讓無家出頭,我們獨孤家在后面,同樣,楊元慶的主要矛頭,也要讓他對準無家,而不是我們,這種主次關系,你明白了嗎?”
獨孤器點頭,“孫兒明白了!”
“不!你還是不太明白。”
獨孤震看出了獨孤器眼中的—絲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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