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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樂壽具以北約十里外有一片低緩的丘陵,東西走向,長約七里,故名七里坡,橫亙在樂壽縣和河間城之間,在廣袤的冀中大平原上,這樣的丘陵極為罕見,它突兀大平原上,在樂壽縣的北面形成了一座天然屏障,同時也是一處制高點,戰略位置十分重要。
丘陵長七里,寬一里,高約十余丈,丘陵頂部平坦,傳說這是漢朝獻王的陵寢,數百年來不斷有盜墓賊來這里挖掘,使丘陵上布滿了一個個的盜洞,許多盜洞內涌滿了地底的泉水。
由于大戰爆發,丘陵上原本茂密的樹木已被砍伐一空,使這座丘陵成為一座光禿禿的土丘,砍伐的樹木變成了營柵,竇建德的夏軍在這座丘陵上駐扎了兩萬精兵,由大將王伏寶率領,在丘陵南面數里外,便是竇建德軍隊的數十里連營。
營寨內有清泉,有糧食,有大量弓矢巨木,更有后方大營援軍,使得這座丘陵成為了隋軍的攔路之虎。
這天上午,隋軍十萬大軍緩緩抵達了七里坡以北數里,大軍就地扎下連營,樹起營柵,埋下鹿角,筑造起十二座四丈高的眺望塔,分布營盤四邊。
在一座眺望塔上,楊元慶凝視著遠處的七里坡,身后站著十幾名重要將領,坡上隱約可見密集的營柵,這座丘陵他必須拿下,否則敵軍從高處沖下,會令他十分被動。
不用楊元慶開口,身后羅士信上前一步,躬身道:“末將愿請纓拿下七里坡。”
羅士信之所以主動請纓,是因為他聽說山坡上的敵軍主將是王伏寶,他早有心和王伏寶再戰一次,以雪當年輕敵之恥。
這時,裴行儼也上前道:“末將也愿意領兵一戰,請總管準許!”
早在大業二年,裴行儼便在齊郡歷城縣和羅士信比試過一番武藝,那時羅士信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當時,裴行儼略占上風,只是被楊巍破壞,比武沒有出結果,后來羅士信在突厥蒙兀部大顯神威,挑殺蒙兀部第一勇將,從那時起,裴行儼就想再和羅士比試一場,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而楊元慶卻嚴禁他們二人比武,那么比試帶兵作戰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較量。
楊元慶看了他們二人一眼,微微一笑道:“就由羅將軍先率一萬軍攻打七里坡,如果羅將軍攻不下來,再由裴將軍上!”
羅士信用眼角余光微微瞥了裴行儼一眼,心中冷笑一聲,武無第二,有自己在,他裴行儼休想有任何機會!
“末將遵命!”
隋軍大營內轟隆隆的鼓聲敲響,營門大開,一支由兩千騎兵和八千步兵組成的軍隊在羅士信的率領下向數里外的七里坡浩浩蕩蕩殺去。
七里坡雖然延綿七里,卻并不是一個完整的坡原,由于風雨侵蝕和河流影響,它也形成幾個陷落帶,夏軍大營便位于中間最大一片坡原占,長約四里,幾乎被整個營盤占據。
此時,營柵上方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士兵,他們手執弓箭,緊張地注視著隋軍緩緩開至,主將王伏寶站在士兵之中,他魁梧的身材使他明顯高出士兵一大截,儼如鶴立雞群。
王伏寶年約四十歲上下,長一張方臉,儼如刷子般的粗眉下,一對豹眼炯炯有神,充滿了男人的堅毅。
王伏寶最早是高士達的部將,大業七年竇建德起事后他便投奔了竇建德,跟隨他南征北戰,立下累累戰功,被竇建德視為左膀右臂,但在上個月的幽州大戰中,他因為救援竇建德來遲,導致十萬大軍全軍覆沒,眾將皆遷怒于他,說他玉死竇公而自立。
王伏寶當然知道,這是他平時功高引起將領們嫉恨,但他確實沒有辦法,他本身的任務是襲擊上谷郡,因為羅士信阻路才改為北上涿郡,但竇建德是在一夜之間便被隋軍攻破,他長翅膀也飛不到。
雖然竇建德口口聲聲說不會責怪他,但命他來守七里坡,王伏寶便明白,竇建德還是對自己不滿,或者說對自己有了猜忌,否則不會讓他這個頭號大將來守七里坡。
王伏寶心中充滿了悲憤,他只有用死戰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你們這幫沒用的東西,竟然在發抖?”旁邊不遠處傳來一個年輕女子的呵斥聲。
王伏寶一陣頭痛,他沒想到線娘居然冒充士兵混進了他的隊伍中,如果她有點什么閃失,自己怎么向主公交代?
在隊伍中出現了一個年輕的女將,年約十七八歲,身著細銀甲,頭戴鷹棱盔,手執一把鳳尾刀,后背畫眉集雕弓。
她皮膚微黑,鼻梁高挺,嘴唇棱角分明,眉似細劍,一雙杏眼異常明亮,雖然長得不像一般大戶女子那樣嬌媚秀美,但英姿勃勃,頗有幾分巾幗英雄之氣。
她叫竇線娘,是竇建德的侄女,父親竇建弘是竇建德之弟,大業七年,因為竇建德造反而被官府捕殺,竇建德便收養了她,將她視為己出,對她極為疼愛。
竇線娘在亂匪中長大,性格極為剛毅,練了一身好武藝,尤其箭法高明,百步內百發百中,這次和隋軍大戰,竇建德把她和妻子曹氏送去了漳南縣老家,但竇線娘卻偷偷溜了回來,她不敢回大營,便混進了七里坡軍營內,被王伏寶發現,她索性換了衣甲,成為一名女將。
竇線娘見幾名士兵極為害怕,渾身發抖,她心中不滿,一把將他們從營柵站臺上揪了下來。
“既然當兵就不要畏死,怕死就滾一邊去!”
幾名士兵連滾帶爬跑掉了,竇線娘從馬上一縱身,跳上了兩尺寬的站臺,注視著隋軍開近,她尤其關注對方的主將。
她看見了,一里之外,在一桿赤鷹大旗下,有一名身材高大的隋軍大將,好像挺年輕。
“王二叔,隋軍主將叫什么名字?”她高聲問王伏寶。
王伏寶凝神看了片刻道:“對方的大旗上有一個‘羅,字,應該是羅士信。”
“就是那個號稱槍法無雙,縛軍新五虎將第一虎羅士信嗎?”
王伏寶點了點頭“就是此人!”
隋軍新五虎將的威名已傳遍天下,羅士信、裴行儼、秦瓊、蘇定方、王君廓,這是隋軍自己的排名,同時也讓天下武人津津樂道,另外隋軍中還有四寶將,謝映登的箭、楊思恩的刀、楊巍的錘和程咬金的斧,但名氣沒有五虎將大。
竇線娘銀牙咬緊,鼻子輕輕一哼“什么五虎第一將,在姑奶奶箭下,要他變成病貓。”
隋軍已經在丘陵下列陣,一萬軍隊列成三個方陣,左右各有一千騎兵壓陣,防止敵軍從高處沖下,前方是三豐弩兵,用來壓制對方的弓矢,中間是五千刀盾兵,他們是沖鋒的主力。
羅士信冷冷地注視著一里外的山丘,山丘的坡度并不陡峭,士兵可以沖上去,但就算攻上丘陵,一旦丘陵上大營打開,敵軍居高臨下,隋軍也極為不利,但戰爭靠的是勇氣,如果自己勝不了,那是裴行儼來攻打,絕對不能容許這種情況發生。
“擂鼓,弩軍壓上!”
隨著羅士信一聲令下,隋軍陣前鼓聲大作“咚!咚!咚”鼓聲緊密,三千弩兵排列成三隊,手執巨盾,快步向前,弩兵的巨盾和普通士兵不一樣,高四尺五,寬兩尺,用木質細密板制成,外覆一層鐵皮,略微沉重,但十分堅固,它最大特點是盾下方有兩根一尺長的楔子,可以插在泥土中。
弩兵一步步走近土丘,在百步外停下,將盾牌插進泥土中,三千人一齊蹲下,藏身在盾牌之后。
這時,營柵上王伏寶一聲令下“弩兵放箭!”
夏軍也有三千弩兵,軍弩是從隋軍士兵手中繳獲,有臂張弩,有腰張弩,也有蹶張弩,式樣不一,射程也遠近不同,但都超過了百步,山頭上亂箭齊發,黑壓壓形成一片箭雨,拋射向山腳下的隋軍。
密集的箭雨叮叮當當射在盾牌之上,但依然有隋兵士兵被密集的箭雨射中,慘叫著在盾牌后倒下。
‘嗚一一,隋軍陣營中低沉的號角聲響起。
隋軍弩手也隨之反擊,他們皆是用蹶張弩,射程一百五十步,殺傷距離百步,隋軍士兵將弩架在盾牌上,盾牌上專門有弩溝,便于架設弓弩,隋軍瞄準向山頂發射,第一排一千支弩箭呼嘯著撲向敵軍營柵,營柵上響起一片慘叫聲,百余人被射中,從營柵站臺上滾翻下去。
緊接著第二排射出,隨即第三排射出,這時第一排已經上弦,將弩搭上盾牌弩溝,雙方爆發了一場激烈的弩矢戰,箭來箭去,密集的箭雨在空中交織成一片烏云,仿佛將天空也遮蔽了,雙方的死傷都在不斷增加,隋軍弩手死傷四百余人,但對方死傷更多,漸漸地,訓練有素的隋軍占據了上風,開始壓制住敵軍。
羅士信見弩兵已成功壓制住敵軍,毅然下令道:“擂鼓,步兵攻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