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風森然一笑,道:“無論范先生是什么意思,今日既然你們把話說透了,那陳某人今個兒就索xìng給你們透個底兒吧,范先生的開泰商行,還有這在座的諸位,別以為陳某人不知道你們做的是什么生意,你們膽子大,陳某人也不是膽小之人,想訛詐到陳某訛詐到聚寶商行的頭上,諸位為何不拿塊鏡子照照自己,你們配嗎?”
這番話算是把所有人都罵了,這八大姓的商賈俱都臉sè驟變,范永的臉上泛出怒容。.(.)第v一v中v文\s
“大膽!”趙公公終于坐不住了,拍案而起,扯著公鴨嗓子道:“姓陳的,你好大的膽子,雜家給你三分顏sè,你竟敢開染坊了。這兒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身份!居然敢當著本公公的面胡言luàn語!”
柳乘風笑了,不屑地看了趙公公一
負著手道:“趙公公是嗎?你一個鎮守太監不好好地為宮里辦事,卻是整日與一些不法的商賈hún在一起,一個小小的閹貨,奴才一樣的東西,竟然也在這里拿大。”
趙公公快要氣瘋了,他雖是太監,可是太監也是有自尊的,一個掌柜居然敢罵自己是閹貨,閹貨是你叫的嗎?就算叫要罵,也是只有朝廷里的官員能罵,罵也輪不到你。
趙公公yin冷一笑,眼眸中掠過一絲殺機,咬牙切齒地道:“來人!”
可是外頭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柳乘風卻是笑了,淡淡地道:“別和我耍什么威風,來人?趙公公想做什么?好啦,今日這酒也吃了,該說的話也說了,陳某人不勝酒力,告辭了。”
柳乘風笑呵呵地開mén,趙公公才扯著嗓子大叫:“人呢?人呢?人都死到哪兒去了?”
良久,才有個隨從慌慌張張地進來,如受驚的小兔子一般道:“公公,咱們的人遭了算計,那姓陳的不知帶來的是什么人,悄無聲息地就將我們打昏了”
“滾!”趙公公大叫一聲,顯然覺得很沒有面子。
這屋子里所有人都在沉默,方才柳乘風表態了,寶商行非但不會讓步,而且是一點兒也沒將大家放在眼里。
“公公,你怎么看?”就在所有人面面相覷的時候,范永終于開口了,如沐c風地瞧著趙公公,詢問道。
趙公公淡淡地道:“范先生又是怎么看?”
趙公公畢竟不是傻子,方才雖然暴跳如雷,可是這一次是八大姓與聚寶商行水火不容,他這鎮守太監雖然平時沒少受八大姓的好處,這些年也早已和他們同流合污,可是這事兒終是還輪不到他出頭,雖說那姓陳的囂張了些,可也只是囂張而已,且先看看這姓范的怎么說。
范永不禁微微一笑,沉默了片刻,用手指頭蘸了酒水,在桌上寫下了四個字:“查封貨物!”
暗淡的燭光下,這用水寫成的字并不醒目,卻逃不過趙公公的眼睛,趙公公將眼睛瞇了起來,道:“總得要有個罪名才是,總不能胡luàn查封吧?”
范永笑了,道:“罪名這東西還怕找不出?范公公做這種事比范某人在行,咱們也不是非要和聚寶商行成仇不可,不過那姓陳的這般肆無忌憚,總要給他一點教訓,讓他知道,這大同不是那什么廉州侯、壽寧侯說了算的地方。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他們自然知曉了厲害,到時候還不是乖乖地收了咱們的貨物。”
范永似乎又嫌自己的話不夠分量,嘻嘻一笑,繼續道:“趙公公,前幾日送你的那小婢可還聽話?”
趙公公咯咯一笑,道:“好吧,這事兒,雜家拿主意了,雜家奉旨鎮守宣,豈能尸位素餐?嘿嘿,這聚寶商行的貨物總要盤查一下,瞧一瞧是不是真如他們報備的一樣,都是尋常的絲綢、茶葉等物,若是里頭有什么貓膩,雜家絕不姑息。”
趙公公既然發了話,眾人不由都撫掌笑了起來,范永道:“有趙公公出馬,這事兒就妥帖了。”
趙公公冷笑一聲,道:“這事兒得知會那姓左的一聲,不跟他通通氣,就怕到時候大水沖了龍王廟。”
范永聽了,道:“這是自然,公公放心即是。”
眾人商量定了,也就再沒有吃喝的心情,想到方才柳乘風那勢不兩立的樣子,誰還有這個心情?于是一哄而散。
巡撫衙mén后院是一棵槐樹,槐樹下頭則坐著一個緋紅冠帽的男人,男人瞇著眼,低頭看著手中最新的一期學而報。
站在他下首位置的是一個身穿鎧甲的武官,武官低著頭,大氣不敢出,他心里清楚,這位巡撫大人看報的時候是最不喜別人打攪的。
坐著看報的正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宣巡撫左丘明,左丘明為官三十年,如今已是垂垂老矣,兩鬢斑斑白發,細長的眼下是深刻的皺紋。在大明朝有幾個省的巡撫是最不容忽視的,一個是江浙,一個就是宣,江浙乃是富庶之地,又有海匪之患,浙江巡撫的委任對朝廷來說一向是重中之重;而這宣,幾乎是保護京師的重中之重,宣巡撫上馬管兵,下馬管民,更是不容忽視。
左丘明能做到宣巡撫,還和他的出身有關,他的籍貫是在大同,算是大同的本地人,此后高中做官,幾十年下來倒是頗有些官聲,上一任巡撫在位病亡,朝廷選來選去也沒有合適的人選,最后索xìng讓左丘明來做,雖說大明朝的規矩是流官制,本籍的官員是不許在本地為官的,不過左丘明畢竟更了情況,因此便有人舉薦他赴任。
左丘明就這樣糊糊涂涂地坐上了宣巡撫的寶座,不過他雖是上任,可是擺在他面前的卻有一個難題,他的資歷不夠,對軍事又一竅不通,甚至連坐主官的經驗都沒有,說得難聽一些,讓他和前任巡撫比,簡直就是珠yù和糞土的區別,按理說你既是沒人信服,就老老實實熬熬資歷,做些事讓人刮目相看也就是了,左丘明的辦法更直接,打壓上一任巡撫的心腹,提拔自己的親信。
站在邊上大氣不敢出的武官就是左丘明的心腹,大同總兵王芬,王芬對左丘明可謂言聽計從,因此深受左丘明的信任。
左丘明默默地看了會學而報,隨即將學而報掩上,臉上lù出一些笑容,道:“有意思,王總兵,咱們總算可以高枕無憂了。”
王芬道:“大人,這是什么意思?”
左丘明用手指點一點這學而報,道:“開始呢,徐大人自殺倒是嚇了本大人一跳,想想看,連徐大人都被bi死了,你我這樣的人還能有活路嗎?朝廷本來下了旨意非要徹查造作局不可,這幾年咱們和造作局那邊關系匪淺,這你也知道,不過嘛,正因為徐大人的死似乎讓皇上轉了xìng子,說是不再追究造作局之事,還敕命厚葬徐大人,不過本大人心里頭還是有些不安,今個兒看了這學而報,倒是真正安心了。”
王芬也不由松了口氣,順著左丘明的話道:“大人,這報紙里寫著什么?”
左丘明笑了笑,道:“也沒什么,只是大力抨擊造作局而已,還要朝廷徹查造作局,還天下一個公道。”
王芬臉sè一緊,道:“大人,據說這學而報連皇上也是經常要御覽的,放出這么個消息,只怕”
“怕什么?”左丘明高深莫測地笑起來,道:“你想想看,這學而報是誰辦的?是那個柳乘風。又是誰死咬著造作局不放?是廉州侯。若是皇上不是鐵了心不再過問造作局的事,那廉州侯柳乘風會這般氣急敗壞,到學而報里造聲勢嗎?正是因為這條狗被bi急了才會四處出來發瘋,皇上這個人拿定了主意的事兒,一向很難更改,那個柳乘風就是再如何造勢,那也只是徒勞,只要皇上不再開徹查造作局的金口,本大人自然就高枕無憂了。話說回來,這個柳乘風當真討厭得很,咱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他卻是步步緊bi,非要將咱們置之死地不可,哼”
王芬呵呵一笑,道:“新近在大同鬧得滿城風雨的聚寶商行不也是那個柳乘風辦的嗎?如今他們的商隊已經到了大同了,大人咱們”
左丘明淡淡地道:“不必管他們,顧著自己吧,現在那個柳乘風已經被敕命閉mén思過,咱們趁著這個時候趕快把屁股擦干凈了,不要留下什么把柄。陛下之所以不再過問造作局的事是因為覺得這事兒棘手,牽涉的人太多,怕再出幾個像徐大人這樣的有功之臣被bi死,可是這并不是說皇上不會想把這案子繼續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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