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凝被謝靈蕓這么不言不語地盯著,沒有過多久,便感覺汗濕了衣衫,她不安的動了動,說道:
“世子妃還有事嗎?沒有事的話奴婢要告退了。
謝靈蕓似笑非笑地仔細打量著她,十五六歲的年紀,鵝蛋臉,迷人的杏眼、勾人的嘴唇,還真是長的標致可人呀。謝靈蕓一直都知道香凝或者說綠荷兩個對薛仁杰有別樣的心思,也知道像薛仁杰這樣的豪門大少,邊伺候的丫鬟多半是要收房的,也正因為如此,香凝和綠荷不論是樣貌穿戴,還是舉止做派,都比小戶人家的主子姑娘還體面幾分。像香凝――薛仁杰邊的大丫頭,相貌在王府的丫頭里,也是數得上的,這更助長了香凝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焰,再加上她那個娘――莊嬤嬤,又是薛仁杰的嬤嬤,更是讓她肆無忌憚,每一次見到自己都傲慢無禮。
而這一次,謝靈蕓覺得有必要好好的考慮一下,不能再讓香凝這么囂張下去了。
正因為這個考量,她始終一言不發的盯著香凝。
倒是一邊站著的入畫早就忍耐不住,首先發難,質問道:“你剛才跟墨雨說的什么?”因為離的并不近,入畫也不是聽的太清楚,但是通過香凝的口型,她看出香凝一定有跟墨雨提到過世子妃,所以才質問她究竟對墨雨說了什么?
香凝大驚,臉色閃過一絲慌亂,可是很快的她從入畫的質問中猜到也許入畫和謝靈蕓、侍書并沒有真的聽到她說什么,于是她慢慢的淡定了,平靜地說道:
“我能說什么,還是入畫姑娘認為我該說什么?”
“你?”入畫很明顯的看到她的表變化,可是卻不知道因為她自己無意識的給香凝傳遞了一個信息,反倒是被香凝問的啞口無言,只能兩只眼睛惡狠狠的瞪視著她。
侍書這時卻在一邊開口道:“入畫,何必給她置氣。要想知道她對墨雨說了些什么,那還不簡單,等墨雨回來之后,問問他就清楚了。”
香凝淡定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心虛地嗆嗆道:“你有本事就去問好了,反正我正不怕影兒斜。”
這時謝靈蕓卻笑了。戲虐地道:“你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吧。”
“奴婢不明白世子妃的意思。”香凝還真的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死不承認,打死也不說。
謝靈蕓也懶得跟她糾結,傳出去也少不得讓她沒臉,畢竟跟一個丫鬟質問這些沒有營養的事。怪沒有意思的,于是她把話題扯到了正題上:
“剛才世子爺是去做什么?你在后面追這么急又是為什么?”
“婢子不知道世子爺去做什么。”香凝不老實的隱瞞了聽墨雨說薛仁杰去奕王府的事,“婢子見世子爺剛剛從外面回來。墨雨說了幾句話之后,世子爺便急匆匆的出去了。”至于她為何追在薛仁杰后面,卻只字未提。
謝靈蕓見她不老實,又是一笑,心中卻有數,便揮手道:“這兒沒有你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正巧我娘剛才有事找婢子,那婢子先告退了。”香凝敷衍的一俯。以勝利者的姿態一扭一搖的走了。
“世子妃,她明明就沒有說實話,剛才奴婢明明就有看到她提到了您。”入畫不服氣。盯著香凝的背影,有要把她揪回來的沖動。
“你行了。”侍書卻瞪著她道:“若不是你說話不注意,她能這么肆無忌憚么!”
“怎么還怪到我上了。”入畫還沒有意識到她剛才所犯的錯誤。“我怎么了我,你不要看著我笨,就什么事都賴到我的上,剛才我明明就沒有說什么嘛。”
“你還說你沒有說什么,你……”
“好了!”謝靈蕓輕輕地開口說了兩個字,語氣卻不容置疑,漫不經心地看了侍書和入畫一眼,然后便轉往回走,剛才想要逛園子的心,全然沒有了。
方才她見薛仁杰明顯不佳的面色,還有急匆匆的腳步――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可惜就算是她擔心也沒有用,畢竟她能用的人太少,薛仁杰邊更是一個可信賴的人也沒有。
這時的謝靈蕓感覺自己就像是睜眼瞎一樣,簡親王府也好,薛仁杰也罷,只要發生什么事,如果沒有薛仁杰透露給她知道,她就被死死的蒙在鼓里。這若是在娘家,可以說她這樣是幸福的,家人珍惜護她,不想拿外面的事煩擾她。可是這是在婆家,她已經嫁了人,對于簡親王府的事,還有她丈夫的事,她卻一無所知,她是不是太無用了一些。
而這時她只能狠自己平時太松懈,看似處處防范,可是卻是本末倒置,該做的事她一樣沒有做,不該做的小事她卻一樣沒有少。想想嫁進來的這一年多以來,她好像每天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防范薛仁杰。到了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她最該防范的卻是簡親王府這些個下人。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簡親王府里的這些個丫鬟婆子的,平時看著尊敬她,可是誰知道背后會是怎么想的她。而且她若想在薛仁杰和太夫人不知道的況下,全方位的掌控簡親王府的一切人和事的話,還必定少不了這些丫鬟和婆子的,所以她從今往后,要著重的培養自己的勢利了。
而想到這兒,她低頭看不敢再斗嘴的侍書和入畫兩個,再想到有心計卻無狠心的抱琴,還有忠心有余,能力卻不足的司棋,心底就一陣的無力。
可是她并不怪罪她們,畢竟比起簡親王府里的錯綜復雜,謝府也只是一個小小的舞臺而已。入畫也好、司棋也罷,就連抱琴和侍書都沒有多少這方面的經驗,她又如何能忍心對她們要求很多呢,畢竟她這個有著為現代人的優越感,又覺得深通大宅門之道的她,不是也行差踏錯了一步嗎。
不過好在,謝靈蕓覺得現在還不晚,她還有扭轉的機會,只是心頭一陣無力襲上心頭,不知道幾年之后,她還會不會是現在的她,會不會把為現代人的傲骨磨平了,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古代謀論的宅門里的女人。
幽幽嘆了口氣,以前看電視劇里那些古代女人斗來斗去的,她還覺得無意識,大言不慚的鄙視那些謀論女人,大談女人何必難為女人的幼稚話題。可是如今,她知道了,之前的她之所以如此認為,也只是原為她沒有在此山中的緣故。
太夫人屋內,一個小丫頭正站在太夫人跟前,小聲向太夫人稟報。
“方才奴婢見香凝追在世子爺后跑,被世子妃看到了,香凝對待世子妃的態度卻……卻……”小丫頭不敢接著往下說了。
“說下去!”太夫人命令道,手中的佛珠不停的轉動著。
小丫頭也不敢再猶豫了,直截了當說道:“看著香凝對世子妃很不恭敬,而且有點傲慢,世子妃問什么話,她也是躲躲閃閃的,不老實回答世子妃的問話。”
太夫人蹙眉,眼底閃過不悅之色,接著卻道:“知道世子爺為何急匆匆的走了么?”
小丫頭也是有了解的,沒有一絲猶豫道:“世子爺回來沒有多久,喬姨娘屋里的丫鬟又去外書房找過世子爺,然后世子爺匆匆換了件衣服就出去了,奴婢聽墨雨說世子爺要去奕王府。”
“行了,你下去吧。”太夫人面無表的說道。
許嬤嬤這時走過來,塞給了小丫頭一個荷包。
小丫頭拿著賞錢,給太夫人磕了頭,歡天喜地地走了。
許嬤嬤見屋里沒有外人在,察言觀色的她,知道太夫人不悅,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
“太夫人,您看那香凝?”
太夫人哼了一聲,“這進門都多久了!竟然還有人敢這樣對她,哼,如果這件事都擺不平,她這世子妃干脆也別當了。”這話顯然是在說謝靈蕓,看來太夫人對謝靈蕓有點失望了,也更失去了耐心,覺得謝靈蕓太軟弱了。
而為太夫人的她,在娘家是正經的嫡女,嫁給簡親王爺又是直接掌管府中一切,除了痛失兩個兒子之外,可以說是一生平順,她如何能了解謝靈蕓為庶女,沒有娘家做依仗的艱難。
許嬤嬤有點替謝靈蕓擔心了,可是看著蹙眉的太夫人,她卻沒有這個膽子替謝靈蕓說。
而這些謝靈蕓顯然是不知道的,她帶著侍書和入畫回到東院后,面無表的抱著茶杯坐在炕上愣神。
侍書和入畫對視一眼,“世子妃,難道就這么放過香凝?”
謝靈蕓轉回頭,平靜地問道:“不放過她,又能如何?”
入畫實心眼,“要是奴婢的話,絕對不像您似得,這么忍著她,直接懲治了她。”
“哦?”謝靈蕓一挑眉,“那給我一個懲治她的理由?”說到這兒,她卻并沒有等入畫回答,而是喃喃道:“總要找一個合理的理由不是嗎?總要找一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