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進了書房,就看見楚國公一臉怒氣地坐在那里。
他面前擺的正是她偷竊過的那張皇宮部署圖。
上前喚了聲,“爹。”
楚國公見她回來,臉色略好了一點,瞟了眼桌上部署圖,嚴肅道:“這是怎么回事?”
青衣明白,既然父親能拿著圖來責問她,說明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她動過這圖,如果一味的抵賴不承認,只會弄巧成拙。
道:“女兒那日無聊,來父親這里看能不能找一本書看看,無意中發現暗格,一時好奇,便取出來看了一下。”
楚國公冷著臉,“只是看了看?”
“是。”青衣那日用心記下后,就放回原位,就算有人看見她竊看這圖,這個解釋也說得過去。
不料,楚國公重哼了一聲,“還敢撒謊。”
“女兒不曾撒謊。”
楚國公怒道:“這圖可是在你房中搜出來的,這圖丟失后,你便一日一夜不曾歸家。”
青衣那日確實沒有把圖取走,如果這圖在她房中搜出,那么一定是有人陷害她。
想到肖華的問話,孟飛發現她竊圖的話,也是兩日前的事,可是肖華方才才問,而且徑直問她是不是要刺皇。
他會這么想,那么父親……
肖華是故意這么問的,他是在提醒自己,父親起了疑心。
青衣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有了肖華提醒在前,青衣雖驚,卻不會慌亂。
冷靜道:“女兒看見這圖。已經是兩日以前,并非昨日。再說也不知道這是哪里的地圖,女兒盜它何用?”
楚國公怔了一下,暗道了聲糊涂。這圖上沒有標明宮里的字樣,這府中除了他自己,無人知道這圖是宮里的部署圖。
青衣察顏觀色。進一步道:“再說如果女兒有心要盜取這圖,為何會人離開了,不把圖帶走,卻在自己房中等父親來搜?”
楚國公道:“或許是你沒想到這么快被發現。”
青衣道:“那女兒為何會認為不容易被發現?”
楚國公想也沒想,“這種東西,誰會有事沒事的拿出來看?”
青衣道:“這就對了,既然如此。那么父親是如何發現的這圖被人動過,又如何會去女兒房中搜查?”
楚國公在朝中與人斗了幾十年,不但不笨,還精得很。
前些天,夫人和青衣從宮里回來。神情就有些不對勁,雖然任他怎么問,夫人都只說無事,但他卻感覺到,夫人在宮里受了委屈。
夫人是個忍得的性子,就算受了委屈,怕他為難,慣來是個人忍著,不會說出來。
于是暗查了這次夫人和青衣進宮的事。哪知這一查,竟查到皇后助假皇帝淫辱月夫人的事。
再聯想到夫人寧肯在蛇國受苦,也不肯回來的種種,赫然驚悟其中原由。
夫人不堪忍受屈辱,同時知道他對扶持假帝保太子的事事在必行,才選擇了逃避。
這一發現。讓他震驚,慚愧,氣憤。
如果不是為了大局,他恨不得立刻殺死那個忘恩負義的畜牲和皇后。
但平陽侯將回,如果這時候殺了那畜牲,而平陽侯乘機帶兵逼宮,太子根本坐不上皇位,那么他這么多年的心血就算白費了。
他必須親手刮了那畜牲,但不是現在,得忍上一忍。
青衣是看不得母親受委屈,過去每每得知母親受了委屈,定會設法給母親出頭,或者討罰回來。
如果發現母親在宮中被辱,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所以在得知這圖是青衣盜取了時候,他毫不猶豫地相信是青衣所為。
青衣要想為母親出氣,只有刺皇!
發現地圖被女兒盜取,女兒又馬上失蹤,更讓他懷疑女兒去了刺皇。
一來,那畜牲現在還不能死。
二來,青衣一個小姑娘,進宮刺皇,有去無回。
所以女兒刺皇的事,絕對不允許。
他派人暗中死死守住皇宮各處入口,又吩咐宮里他布下的護衛兵,細累搜查女兒下落。
一旦發現青衣,立刻將她拿下送回。
但兩天來,青衣毫無音信。
直到見青衣回來,才松了口氣。
這時被青衣反問,才猛地發現這里面太多漏洞。
更讓他欣慰的是,女兒不認得這張部署圖。
既然不認得,自然就不會盜取,那么他之前的擔心的事,也就可能不存在。
或許女兒根本不知道母親受辱……
細想發現部署圖被盜的經過,臉色陡然一變,‘騰’地站起,對外吼道:“把旺兒給我叫來。”
旺兒的爹興福是楚國公的老仆,過去楚國公出征,興福也總是隨軍服侍。
有一次楚國公被人刺殺,興福為他擋了那一劍,救了他一命,自己卻重傷不治身亡。
興福老伴早逝,只得一個兒子旺兒。
所以楚國公對旺兒極為照顧。
而旺兒又是個懂事乖巧的,深得他信任,所以便由旺兒打掃藏有這份部署圖的書房。
所以那暗格也只有旺兒知道。
哪知,沒一會兒,有人來傳話,說不見旺兒。
楚國公大怒,喝道:“給我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青衣臉色慢慢凝重,府里的虛假平靜終于維持不下去了。
一陣亂后,突然聽見有人叫道:“找到了,旺兒找到了。”
楚國公急問道:“人在哪兒?”
下人道:“在后院的井里。”
楚國公一驚,“死了?”
下人道:“還有一口氣,肖公子正在救人……”
楚國公不等那人說完。將部署圖挾在腋下,搶先沖了出去。
青衣急忙跟上。
后院井旁。
旺兒仰躺著,有下人正照著肖華的指示,按壓著旺兒的胸腹。一口一口的井水從旺兒口中吐出來。
“這是怎么回事?”楚國公半瞇著怒眼。
一旁下人道:“陸管事到后頭取東西,聽見井里水響,便過來看看。卻見旺兒泡在井里,便一邊叫人,一邊下井設法救人。人救起來了,卻沒了氣,又恰好肖公子路過見著,才幫著救了回來。”
青衣睨了一眼靜立在一旁的肖華一眼,真是這么巧?
他回府。別處先不去,就獨往這里鉆?
她看肖華,肖華也看她,眸子靜如止水,沒有絲毫波瀾。如果不是青衣同他一起回來,也一定會相信他真是在這里路過。
過了一會兒,旺兒才猛地咳了一下,醒來。
無力地抬手摸向后腦隆起的一塊。
回頭,看見楚國公手中握著的部署圖,臉色頓時大變,沒等楚國公問話,已經先跪了下去,一個勁地磕頭。哭道:“小的有負老爺信任,小的該死。”
他被淹得差點死去,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力氣,后腦隆起那塊,更是疼痛不堪。這一磕,只覺得兩眼昏花,又險些昏過去。
楚國公一張臉冷如寒冰,“所以你就畏罪跳井自殺?”
旺兒哭道:“小的沒有,小的被人打昏,推進井里的。”
在場中人倒抽了口冷氣。
雖然說許多大戶人家中,都有這樣那樣見不得光的事,弄死個把人也不稀奇,但在楚國公府里卻從來不曾有過。
楚國公掃了眼棄在一旁的一塊石頭,“是誰打昏你的?”
旺兒搖頭,“小的不知道是誰。”
楚國公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擰緊了眉頭,看向同樣渾身濕透的陸管事,“是你救的旺兒?”
陸管事道:“是。”
楚國公指了指旺兒和際管事,“你,你跟我來。”
陸管事忙扶著旺兒搖搖晃晃地起身,緊跟在楚國公身后。
楚國公又望向肖華,猶豫了一下才道:“你也來。”
肖華應了聲:“是。”走在青衣身側。
進了書房,楚國公令人掩了房門,坐在書桌后,將部署圖擱在桌上,才看向陸管事,“你把當時情況說一下。”
陸管事就將怎么發現旺兒,怎么救旺兒起來的事說了一遍,和剛才那下人所說,沒什么相差。
楚國公眉頭擰了又擰,“這么說,當時旁邊沒有別人?”
陸管事道:“仆不曾看見有人,到時聽見有跑開的腳步聲。”
楚國公問:“什么樣的腳步聲?”
陸管事想了想道:“步子細碎,象是女子。”
女子?楚國公飛快在瞟了青衣一眼,后者神色淡定,照時間算,旺兒落井的時候,青衣正在自己書房中,自然不可能是青衣殺人滅口,又問道:“你管的是外頭買辦,到后院做什么?”
陸管事道:“是肖公子說后院的喂鴉的桶子壞了,讓我去取下來,拿出去照著再做一個。我剛去就發現旺兒……”
楚國公問肖華,“你有吩咐過他取桶子?”
肖華眼角見青衣平靜地望著他,只當沒看見,神色從容,道:“是,確實吩咐過。”
楚國公點頭讓陸管事下去。
等陸管事離開,才又問旺兒,“這圖是怎么回事?”
旺兒抽了自己兩巴掌,哭道:“是小的偷的,小的該死,老爺你打死小的吧。”
楚國公對旺兒是極信任的,聽說是他偷的,更是怒氣沖天,猛地起身,一腳將旺兒踹翻,“你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說,你偷這圖做什么?”
旺兒被水淹了一陣,身子本來就虛,楚國公又是武人,這一腳踢的不輕,旺兒頓時吃不消,一口血咯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