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結丹?為什么?難道這里的五行靈力不夠濃厚?”甄誠看著黑老,很不是滋味的問道。
“不是!”黑老無喜無悲,沉聲說道,“靈力是否濃厚,這只是結丹的一個條件!這靈峰洞府的五行屬性平衡,對你來講,的確適合結丹!但這并不是說,你現在就可以結丹!”
“道心問題?”甄誠松了一口氣,不以為意的說道,“不就是平復心境嗎?有什么困難的!”
“是嗎?”黑老不為所動,突然說道,“于悠然你能真正放下嗎?你的親生父母拋棄你,你不記恨嗎?你可能永遠也回不了世俗,你不牽掛你的女人和孩子嗎?”
三個反問,像三支鋒利的毒箭,每一支都扎在甄誠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于悠然慘死在自己懷中的一幕轟的一聲在甄誠的腦海中炸開,那冰天雪地里迸射的血水之中,甄誠似乎看到了自己父母拋棄自己,倉皇離去的背影;腦海中,南宮婉兒等女人在等待中絕望,在絕望中瘋狂老去,兒子、女兒都帶著憎恨的目光,指點著自己的照片不停的咒罵。
甄誠那原本布滿喜意的臉孔之上,如今變得蒼白,甚至可以說,面無血色,那清澈的眸子正在變得渾濁,時而是滔天的怒意,時而是憎恨和憂慮。
甄誠無力反駁,因為黑老搜尋出了自己的軟肋。如果自己與黑老為敵,也許此刻,自己已經七竅流血倒在了地上。
剛毅堅韌很容易做到,但忘記卻是最難做到的。于悠然的慘死就像記憶的閘門一樣,開啟了甄誠所有不快的記憶,龍仙兒,藍珊等與甄誠有瓜葛的女人、兄弟紛至沓來,甄誠的臉色變得痛苦不堪,驚恐萬狀。
“你的道心,哪里是不穩,你連什么是道都不清楚,更何談道心!五行靈根弟子結丹,做的是逆天之事,結丹的過程痛苦萬狀。人在痛苦的時候,就會表現出軟弱性的一面,這就好比小孩在外面受了欺負,總會第一時間跑回家里找媽媽!可是,你的腦海之中,隱藏著太多仇恨和軟弱,一旦結丹的時候,你回想起剛才的畫面,你的結丹成功不了姑且不說的,你的小命也必將不保!”
“什么是道?”甄誠神色慌亂,眼神中透著哀求,急忙問道。
“想知道什么是道,先要靜心!”
“我做不到!做不到!”甄誠想用雙手抱住腦袋,想把記憶中的影像扣除,可是,雙手抬到半空又頹然放下。
“逃避解決不了問題!”黑老的聲音沒有先前那樣冰冷了,甄誠的表情,要比黑老預計的好很多。“戰帝當年結丹,誦讀了三天《太上清心咒》,你不妨試一試!如果你也能在誦讀《太上清心咒》的時候悟出“道”是什么,那你可以結丹,加入你做不到,我建議你放棄!”
“教我!”甄誠迫不及待的想靜心,能不能結丹,在這一刻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老君曰: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吾不知其名,強名曰道。”
“夫道者,有清有濁,有動有靜;天清地濁,天動地靜。男清女濁,男動女靜。降本流末,而生萬物。清者濁之源,動者靜之基。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
“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滅。所以不能者,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外觀其形,形無其形;遠觀其物,物無其物。三者既悟,唯見于空;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寂無所寂,欲豈能生?”
“欲既不生,即是真靜。真常應物,真常得性;常應常靜,常清靜矣。如此清靜,漸入真道;既入真道,名為得道,雖名得道,實無所得;為化眾生,名為得道;能悟之者,可傳圣道。”
“老君曰:上士無爭,下士好爭;上德不德,下德執德。執著之者,不名道德。眾生所以不得真道者,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驚其神;既驚其神,即著萬物;既著萬物,即生貪求;即生貪求,即是煩惱。煩惱妄想,憂苦身心。便遭濁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常清靜矣。”
“仙人葛翁曰:吾得真道,曾誦此經萬遍。……游行三界,升入金門。”
“左玄真人曰:學道之士,持誦此經,即得十天善神,擁護其神。然后玉符保神,金液煉形。形神俱妙,與道合真。”
“正一真人曰:人家有此經,悟解之者,災障不干,眾圣護門。神升上界,朝拜高尊。功滿德就,相感帝君。誦持不退,身騰紫云。”
一天之后,黑老的身影消失,甄誠的神色由恐慌變得安寧。甄誠莊嚴的端坐在蒲團之上,五行靈力在甄誠的身體周圍歡樂的跳舞。
兩天之后,甄誠的面部表情松弛,眉頭緊鎖,陷入了深深的修仙問道的思索之中。
修真者有家嘛?修道者還有家嘛?在修真界,家是何物,難道這就是對凡人修仙的懲罰嘛?難道這就是修真,修道嘛?修的是何種真,修的是修種道,為何到頭來自己且成為了孤家寡人?
甄誠陷入了家的泥淖,因為七情六欲都可以在家這個載體中找到。而家,這個最普通的符號,也承載著道。
道是無處不在的,不需要刻意尋找,就可以發現。
無情道,難道說的就是修道者嘛?
天道無情,以萬物為芻狗。然比起天道來,自己更加無情,此時的甄誠變得迷惘起來。一向自認善良多情的甄誠,突然發現自己很無情。
是啊,比起天道來,自己更加無情,修道者更加無情。甄誠突然嘆了口氣,眼神中的蒼桑顯而易見。
天道如果真的無情,那自己為什么會這樣痛苦?甄誠就像第一次聽到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一樣,陷入有情與無情的掙扎之中,難以自拔。
太陽東升西落,又一天過去了。一天一夜,甄誠弄明白了一句話,天道的無情,恰恰證明了天道有情。甄誠此時才赫然醒悟,修道者才是正真的逆天而行,才是天地不容的存在。
此時甄誠也明白了,為何黑老告訴自己,要想擺脫心魔,便要領悟為何道中有魔,魔中有道,魔到盡時便是道。
然甄誠不明白的是,為何總有人說,修道者修的乃是至情之道,為何古修士們能讓后人留下那么美好的記憶?
一樣的修道,一樣的人族,同一個地方,為何別差如此之大?
甄誠并不知道,他的善良,幫助他度過了心魔劫,但也同時引來了另一個道劫,凡心劫。
心魔劫,這從上古時期就讓道修一脈人人聞之變色的道劫,也是古修最后滅跡前都無法跨過的鴻溝,甄誠輕松跨越了。
而凡心劫,對于心地善良的甄誠而言,才是真正的考驗。
修真者也一樣擁有七情六欲,想要跨越凡心劫,那比擺脫心魔劫還要困難重重。
淚水瞬間打濕了甄誠的雙眼。繁雜的記憶,潮水般涌來,那一張張臉孔像撲克牌一樣不斷的切換,甄誠深深的陷入到悲傷的世界中,無法自拔。
“老君曰: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
心又一次亂了,三天之后,甄誠才意識到,自己的衣衫因為淚水而變得濕漉漉的。
再次誦讀《太上清心咒》,聲音沒有先前那樣急切,甄誠似乎又悟到了什么。
一天之后,甄誠的雙眼再次變得堅定,只是雙眼中的蒼桑之色顯而易見。
黑老的點撥,讓甄誠走上了一條與鐘大磊等人不同的結丹之路。
上古大能在結丹前,都會像甄誠這樣頓悟很久,洗腦清心,結出至純至潔的金丹。
修真之城的很多人,結丹的時候,往往之過急。成功固然成功了,但卻為將來結嬰留下了巨大的隱患。如果沒有黑老,甄誠的成就,也許只能是五個金丹的水平,因為黑老的存在,甄誠正在復制戰帝當年走過的路。
略有不同的是,戰帝以無情殺戮入道;而甄誠卻是懷揣著有情修真。
靈峰洞府的四壁之上,影印著甄誠的法相,生死,極悲,極怒,極喜,極樂,甄誠在這短短數天時間之內體悟得通透。
一股清風襲來,帶起甄誠的頭發,衣角,恍惚間,黑老看到了當年的戰帝。
“可以結丹了!”輕聲提醒,仿佛跨越萬年,黑老那蒼老的虛影不斷的晃動,幫助甄誠攪動著已經洶涌澎湃蓄勢待發的五行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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