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名門貴胄第211章
()第211章
永平對宋舞霞來說并不陌生,確切地說,她無數次從旁人口中聽過這個地方,因為宋家祖籍永平,如今的宋家族長以及大多數嫡系、旁支依然居住在那里。
據傳,百余年前,宋家祖先得罪了前朝皇帝,辭官后舉家遷往永平,依山建宅,隱世而居。因宋舞霞的太祖父與太祖皇帝素有私交,故太祖皇帝揭竿起義后,他不顧家族的反對,帶著兒子宋銘加入了統一中原的戰爭。
太祖父死后,宋舞霞的祖父宋銘子承父業,成了太祖皇帝的首席智囊,定都開封后更是坐上了宰相之位。
不知是宋銘忙于政務,亦或是宋家不喜族人入朝為官,卷入政治紛爭,宋銘這一支雖未被逐出族譜,但與永平的關系很是疏離,幾乎沒有往來。至宋舞霞的父親宋維善這代,在他自請貶為河南牧期間,兩邊才慢慢恢復了往來。可惜,他回京后復又坐上了宰相之位,兩家的關系再次變得不咸不淡,但逢年過節會有節禮往來。
宋舞霞一直以為,當日宋清霜只是倉皇出逃,慌不擇路,可從地圖上看,開封,鄭州,永平幾乎在一直線上。如果宋清霜的目的地是千里之外的永平,那么很有可能,她在懷疑宋維德和陸博濤。
宋舞霞不解地看著“鄭州”二字。在現代,鄭州是交通樞紐,十分重要,可據他所知,在大楚,鄭州的地位遠遠比不上河南府府衙所在地——陪都西京(今洛陽)。
“為什么地圖特意標注了鄭州?想告訴我什么?”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喚來了趙嬤嬤,問她是否知道鄭州。沒想到趙嬤嬤的回答居然是:她聽綠荷提起過。
借著綠荷送午睡剛醒的雙胞胎過來,宋舞霞稍稍試探了一下。一如往日,綠荷馬上說開了:“小姐,奴婢沒去過鄭州,但聽奴婢的兄長說,奴婢的父親隨著老爺——我是說夫人的父親去過……”
宋舞霞剛想說她扯得太遠了,就聽她與有榮焉地說:“當年,蘇老爺官拜提舉學事司,帶著家父巡視鄭州的書院,父親說,王爺曾與蘇老爺秉燭夜談……”
聽到這,宋舞霞不禁與趙嬤嬤對視一眼。綠荷一向喜歡夸大其詞,夜談之事也許并不是真的,但宋維善任河南牧期間致力于教育是人盡皆知的,他很有可能真的去過鄭州。可惜,這是幾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綠荷還未出生,她知道的只有這些。不過這事讓有些草木皆兵的宋舞霞不禁懷疑,宋修文娶蘇四娘也許并不是偶然。
這個念頭在她腦海中只是一閃而過,見到朝思暮想的兒子后更是拋諸腦后了。
宋舞霞在西月軒的院子里看到丁立軒時,他正和十八一樣,穿著粗布衣裳,低著頭站在人牙子送來的仆人間,小臉曬得通紅。
原本,丁文長意識到自己和兒子都不能出現在昌平王府后,想把見面這件事作罷的,但想到他們一旦離開大楚,丁立軒一輩子再也無法見到母親,心生愧疚。聽胡三說起第二天桂花要去人牙子那里購買仆人便想到了桃代李僵的辦法。
桂花得了丁七掌柜的暗示,借口讓宋舞霞幫著挑人,吩咐人牙子把小童們兩個一組,送入偏廳問話。
遠遠的,丁立軒早就看到宋舞霞了,他低著頭,因為他覺得眼睛很酸,而父親告訴他,這次他裝得不像,或者出了什么紕漏,哪怕只是讓旁人懷疑他家并沒有家道中落,下次就再也不能看到“姨媽”了。為了下一次,他一直忍著,忍著不哭,忍著不看,忍著被烈日暴曬后的眩暈。
可他畢竟只是六歲的孩子,在房門關上的那刻,他終于忍不住了。
“主人”十八指了指門外,暗示隔墻有耳。
哭聲戛然而止,他捂著嘴,硬是不讓自己哭出聲,可眼淚怎么都止不住。
宋舞霞上前,半跪在地上,抱住兒子小小的身體,不斷說著“對不起”。她心疼他,她埋怨自己讓兒子經歷這些,她懊惱自己一直無法兌現承諾,可所有的事情她都無能為力。她覺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時至今日,她能看到兒子只是源于丁文長的“恩賜”。
“軒兒,對不起”她的眼淚滴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軒兒不哭,姨媽也不哭”丁立軒用小手拍著她的背。他嘴上說不哭,卻依然在抽泣。
桂花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只能一邊抹眼淚,一邊拉住想湊上前去的雙胞胎。
雁翎、雀翎早就盼著有個同齡的玩伴,如今又見心愛的姨媽在哭,她們趁著桂花不注意,撒腿跑了過去。
“丁大哥,爹爹說,就算掉了腦袋也不能哭”雁翎一邊說,一邊用自己的手絹給丁立軒擦眼淚。
“姨媽,雀兒以后都聽話,你不要哭了。”雀翎摟住宋舞霞的脖子,眼看著也要哭了。
宋舞霞這才意識到自己太失態了,而且他們只有一盞茶的時間,她有太多的話想問兒子。
“軒兒乖,不哭。”她用大拇指擦著他臉上的淚痕,那略帶體溫的液體讓她覺得燙手,灼傷了她的心。
“恩”丁立軒重重點頭,用衣袖擦著臉頰,哽咽著,努力壓抑著滿眼的淚光。
“姨媽”雙胞胎一左一右扯住宋舞霞的衣袖。
宋舞霞一下子攬住三人,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有傾斜而下的。
桂花看情形不對,急忙上前,“軒兒,餓了,先喝點水,再吃些點心。”她送上早已備下的酸梅湯和糕點,對著宋舞霞說:“丁少爺巳時三刻就在牙行了,至今一口水都沒喝過。”
炎炎夏日,六小時沒水喝,宋舞霞更加心痛了,急忙放開他們,接過桂花手中的杯子,小心翼翼地喂他。
丁立軒喝了兩口水,抬頭看看十八,又看看桂花,見桂花遞了杯子過去,把視線回到宋舞霞身上,安慰道:“姨媽別擔心,出門的時候爹爹給我喝了很多水,吃了很多點心。”
“爹爹?”宋舞霞詫異,在他的印象中,丁立軒可從來不愿稱呼丁文長。
“恩”丁立軒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塊羊皮,附在她耳邊說:“姨媽,這是爹爹讓我給你的,他說你一定沒有好好看過。”
宋舞霞打開一看,左上角寫著“開封城”,她馬上聯想到了胡三叫給她那份。
丁立軒又喝了兩口水,看看比較陌生的桂花,繼續在宋舞霞的耳邊說:“爹爹讓我偷偷告訴姨媽,我是亥時生的……”
“丁大哥,你和姨媽說什么悄悄話,我也要聽”雀翎不滿地撅嘴。
“我答應了爹爹只對姨媽一個人說,君子要信守諾言。”
“什么是君子?”雁翎好奇地問。
“先生說,君子就是品格高尚的人,只有品格高尚的人才能被別人喜歡……”
聽著兒子一口一個“爹爹”,宋舞霞心中有些吃味,但從他的言語中知道,這些日子丁文長對兒子不錯,而且值得欣慰的,他已經開始重視丁立軒的教育問題。
因為每兩個人都只有一盞茶的問話時間,未免其他人懷疑,宋舞霞問了一些他的起居飲食,只能依依不舍的讓他們離開。雖然當下已接近申時,可室外依舊陽光燦爛。宋舞霞生怕兒子從置了冰的房間站回院子,身體無法適應,想找個理由讓人牙子把他們帶走,沒想到丁立軒卻說,丁文長教他,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他以后要去很多、很遠的地方,比在院子里站著辛苦多了。
從西月軒回秋水閣的路上,宋舞霞一直在想兒子說的最后那句話,“什么是‘去很多、很遠的地方’,他們要遠行,還是丁文長準備讓軒兒繼承家業,四處行商?”
回到書房,看到那份“開封城地圖”,宋舞霞因“丁家”與西城門上的標注而錯愕了。
雖然她去過丁家,她也不止一次離開昌平王府,但每一次,她都坐著車子,根本不知道開封城長什么模樣,也不知道皇城,王府,丁家在什么位置。她也曾試圖向宋修文借閱地圖,未果。如今看到這張地圖她似乎明白了。
整個開封城坐北朝南,皇城位于城池的東北方,昌平王府在皇城的西南方,而丁家在皇城的東南方向。當日,宋清霜帶著她倉惶出城,理論上應該從最近的東門離開,至少應該是南面,可她偏偏選擇了穿越大半個開封城,從離丁家最遠的西城門出逃。
“西城門”宋舞霞喃喃自語,翻開了稍早之前收到的地圖。很明顯,鄭州和永平都在開封城的西面。“可即便如此,她也可以選擇離城后再改道,何苦冒險穿越城池呢?除非……除非她不得不從西城門離開……”想到這,她突然想到了丁立軒的那句話:“爹爹讓我偷偷告訴姨媽,我是亥時生的。”
“亥時是晚上九點到十一點,亥時……”宋舞霞急忙收起地圖,高聲問:“綠桑,你可知道城門什么時辰開,什么時辰關閉?”
“回小姐,具體的時辰冬夏有別,一般日落關門,日出開啟。不過為了方便商旅進出,南面的啟夏門在寅初(凌晨…)就開了……”
綠桑的回答告訴宋舞霞,如果丁文長給她的資訊沒錯,那么當日很有可能有人為宋清霜開了西城門。
(sorry,臨發布發現Bug,晚了,明天一定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