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碧琰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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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有人懷疑草堆中藏了人，丁文長與宋舞霞頓時緊張了起來。此刻鄭晟睿與他們近在咫尺，只要他一聲令下，他們便無所遁逃。兩人只能緊緊抓住對方的手，在心中默默禱告。

事實上，鄭晟睿并不覺得宋舞霞會躲在臟兮兮的稻草堆中，只不過，他心中的恨需要一個宣泄的途徑。伸手拔出手下腰間的佩劍，他沖向離他最近的稻草堆，揮劍便往草堆中刺去。那一劍刺得又狠又準，但他猶不解恨，又揮劍劈去，砍得稻草亂飛，嘴里像困獸一般嗷嗷直叫。頓時，四下一片安靜，只有他的叫聲伴隨著稻草飛揚的聲音。

丁文長與宋舞霞雖然看不見，但那種從心里發出的，滿是恨意的聲音讓他們心驚，他們仿佛能看到鄭晟睿瘋狂的模樣。

“來人把所有的草堆都給我砍了”

鄭晟睿的命令聲中，丁文長拉開宋舞霞的手，站了起來。他出現在眾人面前的瞬間，空氣似凝固了一般。

鄭晟睿手持長劍，直指著丁文長的咽喉。“她呢？”他從牙縫中擠出這兩個字。

丁文長笑著，一步步走向鄭晟睿。“皇上，您這么說就是沒找到霞兒了？”此刻，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也是最后為他們做的一件事。眼看著鄭晟睿的目光移向自己藏身的稻草堆，丁文長鎮定地說：“如果皇上不信，大可以過來找找。不過按我的估算，霞兒應該已經入了南吳境內了，這輩子皇上都見不到她了。”

“你知不知道，我一聲令下就能把你射成馬蜂窩，不過我不會這么做。我要把你帶回京城，一刀一刀活剮我會命太醫為你治傷，我會親手割下你身上的最后一塊血肉……”

皇帝殘忍地陳述著，宋舞霞聽得心驚膽顫。她說過，她要與丁文長同生共死，可是她懷著他們的孩子。如果她選擇了與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那么他們的孩子便無法睜眼看到這個世界。

丁文長靜靜聽著皇帝的威脅，直至他說完了，他才說淡淡地說出了“悉聽尊便”四個字。

皇帝笑了起來，笑得毛骨悚然，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你以為你贏了嗎？你沒有你們的兒子，叫什么？丁立軒是嗎？你們以為他們能逃往永平？告訴你，他正在陰曹地府等著你們”

聞言，丁文長與宋舞霞俱是一怔。他們以為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們以為至少兒子能逃離大楚。丁文長心痛萬分，但未免宋舞霞做傻事，他強自鎮定，不緊不慢地說：“我已是將死之人，皇上又何必騙我。如果你抓到了軒兒他們，早就帶著他們來威脅我了。”

“我何必要你相信，到了陰曹地府，你自然知道我說的是真的。”鄭晟睿狠狠盯著丁文長，瞪著他身后的草堆，殘忍地陳述：“你知道是誰殺了你的兒子嗎？實話告訴你，動手的都會你父親的手下，而率領那些人去截殺的是昌平郡王。”

丁文長早就懷疑宋修文就是他父親的繼任者，只是一直沒有證據。眼下他早已聽不進任何話，滿腦子都是那個沖著他喚“父親”的小小身影，甚至他想著，如果他們帶著他一起上路，他們至少還能死在一起。

丁文長如是想著，宋舞霞更是后悔加懊惱。如果不是她想留下肚子里的孩子，那么就不會什么都沒準備妥當就匆忙離京；如果不是她故意沒有喝下那碗避子湯，她就不會害了兒子與雙胞胎。不止是他們，還有桂花，丁楚，以及管家；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這些悲劇都不會發生。

“如果他們都死了，那么我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宋舞霞撫摸著肚子，輕輕笑著。不能同生，那就只能求共死了。她撥開稻草，站起了身。

鄭晟睿看著宋舞霞走出草堆，死死盯著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對他而來，這是赤luo裸的背叛。

宋舞霞沒有看向鄭晟睿，只是走到丁文長身邊，緊緊握住他的手。“我們早就說過，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能離棄對方。”她的聲音很輕，卻似有魔力一般，穿透了鄭晟睿的耳膜。

“朕可以留你一條生路的。”鄭晟睿盯著他們緊緊交握的雙手。

宋舞霞依然沒有看向鄭晟睿，她只是抬頭望著丁文長。“對不起，我不該任性的，是我害死了軒兒。”說著，她的眼淚自眼角滑下。曾經，她以為自己能做一個冷眼旁觀的穿越女，結果她愛上了眼前的男人，一個她曾經鄙視、憎恨的男人。她一直信奉珍惜生命，此刻卻愿意與他一起赴死。

丁文長同樣低頭看著宋舞霞。他用拇指擦去了她臉頰上的淚痕。“應該是我說對不起，是我沒能保護你們。”

宋舞霞伸手握住他的手指，輕輕笑著。“既然如此，那就誰都不要說對不起了。我只要你記住一句：不管你是誰，不管我們在哪里，我都同樣愛你，還有我們的孩子。”

“我也愛你。”丁文長低頭輕吻了宋舞霞的額頭。他的眼淚滴落在了她的額頭。

鄭晟睿看著丁文長的手摟住宋舞霞的腰，看著他們的身影交疊在一起。他的臉色愈加地陰冷，眼睛卻愈加地血紅，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送孝和郡主回京”他沉聲命令，示意手下拉走宋舞霞。

丁文長和宋舞霞都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鄭晟睿居然還想帶她回宮。

宋舞霞覺得可笑，轉頭對著鄭晟睿說：“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我都不會去你的后宮。”她一邊說，一邊挽住了丁文長的手腕，“在別人眼中你或許是皇帝，但在我眼中，你什么都不是，你只不過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住嘴”鄭晟睿瘋了一般大叫。別人都可以誤解他，但唯有她不能他容忍她的一切，他苦苦等待她的回眸，他為她練習《夜思》，只因為她應該是最了解他的人。那一年，他們初遇的那刻，她看著他的眼神是何等清澈明亮，這是他們之間的緣分，他不容許她背叛他。

宋舞霞恨死了皇帝，此刻她決意赴死，根本沒什么可顧忌的了，她恨不得宣泄出心中所有的恨。若不是丁文長拉著她，她一定會繼續說下去。

鄭晟睿的眼中除了宋舞霞再沒有別人。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血淋淋地插在他的心口。他想證明，他想證明他們并不相愛。

“只要你說，你自愿跟我回京，我愿意讓你留下肚子里的孽種”他用恩賜的口吻宣布。

宋舞霞沒有答他，甚至沒有看他一眼，仿佛壓根就沒聽到他的話。

鄭晟睿心中的恨意更深，他拿著長劍，一步步逼近他們。他要他們在他面前屈服。

丁文長想要用身子護住宋舞霞，可是他們早已被團團圍住了，身后是那條水流湍急的河流，波濤洶涌。“你怕嗎？”。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河流，他不希望他們看到對方流血。

宋舞霞明白他的意思，輕輕搖頭。“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

“好。”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兩人看著皇帝手中的長劍，一步步后退。

恍然間，鄭晟睿明白了他們的意圖。他急忙收住腳步，對著四周大叫：“快，快抓住他們”

眾人欲上前，卻只見到丁文長與宋舞霞一起縱聲跳下了河流。

“快，把他們救上來，不能讓他們就這么死了”鄭晟睿大叫。侍衛們只是看著，沒人下水，因為水流實在太急了。

“快，放箭，殺了丁文長……不要傷了霞兒……誰救起孝和郡主，朕賞黃金萬兩，給他加官進爵……”鄭晟睿已經語無倫次。他恨宋舞霞，恨不得殺了她，但同時，他又看不得她死，他要她活著，活在他時時刻刻能看到的地方。

雖然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但黃金萬兩也要有命才能享受。鄭晟睿的手下們只是拿起弓箭，胡亂地往水中放箭。雨水般的羽箭往水中射去，很快消失無蹤。鄭晟睿看著丁文長與宋舞霞在水中沉浮，看著緊緊相偎，卻被無情的水流沖散。

“再射，瞄準丁文長射”他尖聲大叫。

眾人聽到命令，羽箭不斷射向丁文長。很快，水中浮現了淡淡的紅色。鄭晟睿見狀，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隨即他又看著宋舞霞消失的方向大叫：“快救孝和郡主，救不回我的霞兒，我要你們一起陪葬”

凄厲的叫聲中，只見遠處煙塵滾滾，不過會兒，幾匹快馬到了鄭晟睿面前。馬上的人飛身下馬，半跪在地上，氣喘吁吁地說：“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要立大皇子為帝。”

“這個賤人”鄭晟睿大罵。

“皇上，請您速速回宮主持大局。”地上的人哀聲請求。

“宋維德與馮繼凱呢？他們是否和皇后一伙？”鄭晟睿問。

來人情不自禁瞥了一眼水流湍急的河面，流利地回答：“稟皇上，在您出京當日，皇后娘娘便命人團團圍住了兩位大人的府邸。”

鄭晟睿冷哼一聲，對著四周的人說：“你們，隨我回宮，你們，在這里營救孝和郡主。如果救不回她，你們就不用回來了。”說完飛身上馬，往京城疾馳。

待鄭晟睿的馬匹走遠了，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一批黑衣人。這批人手起刀落，眨眼間，皇帝留下的侍衛全都倒在了地上。隨后，其中一人沉聲說：“太后有令，無論如何都要救回丁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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