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第一百一十三章 救急

四的話到了嘴邊,可是又咽了回去,沒有和丈夫說出剛才的事來。]

“可不是。可看他那人品家世,尋好的,只怕人家挑剔他們家已經大如不前。尋差的,他們又看不上吧?”

“是啊。”

四想,丈夫雖然也疼女兒,可是今天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說,不過是少男少女們竇初開,一時迷糊。誰還沒有年輕過呢?再說,自己女兒四是了解的,就算有私下見面,肯定也是發乎止乎禮,斷不會有越軌之舉。

可是要往大了說,這種行徑可是敗壞了家聲門風——那可絕非小事。

所以四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改說起另一件事來:“家里丫鬟的年紀,有好幾個都不小了,等過年開了,是不是做個安置?”

李光沛點頭說:“這倒很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他們總這么里外分隔的,子久了就算沒鬧出什么事兒來,也肯定心緒不定。你看著辦吧,只是總要兩廂愿的才好,可別配姻緣反倒配出仇家來。”

“這我知道。娘那邊兒,有一個翠芝,還有一個粗使丫頭到了年紀。我這兒呢,翠香的娘和我說過,她今年就先不急,明年再說。其他就是廚房那兒有兩個。”

李光沛摟著妻子,在她脖頸處聞了聞:“好香……你今天搽了什么?”

四這會兒并沒有溫存的心緒,但是又不得不打疊起精神來應對。好在李光沛今天事也多,十分疲倦。只不過稍稍溫存,并沒糾纏多久,夫妻倆就寬衣安置了。

四睜開眼看著帳頂,想著剛才林媽媽說的話。

朱慕賢和女兒說應試,前程,又說什么意的……這些字眼兒連起來,四大概能推敲出他們說的什么。]

應試的當然是朱慕賢。他讀書可是用功。這讀書人要出頭,也就那么一條路。擠過了那道龍門,才談得上前程——然后說到意……

他是不是向女兒承諾,等他這次下了場拿到了功名。就來向自家提親呢?

按常理來說,應該是這樣。那些話本上戲文上頭也都是這么樣一個路,相約后花園,公子有小姐有意。然后公子去考取功名,再將小姐風風光光的娶過門。

四越想越覺得自己想的有理。

可是朱慕賢的婚事,他自己說了可不算數,得家中長輩、父母點了頭應了才成。再說。自家女兒也不會輕易許人的,他們小兒女私定終的話可算不得數。

四左思右想,愁腸百結。

又林可不知道事已經暴露,而且還令四生出了誤會。她拆了頭發,洗漱寬衣上了。被窩里用湯婆子暖得乎乎的,今天晚上是白芷在她屋里上夜。

當小姐的可以寬了衣裳好好睡一覺,當丫頭的可不成,怕晚上要端茶倒水。所以只把外頭的襖脫了壓在被子上,就這么側著臥著。好在屋里也暖和——姑娘住的屋子,當然比她們丫頭們住的要暖和多了。姑娘又向來是個省事的,晚上很少叫人,所以在姑娘屋里上夜倒不是苦差。

白芷是知道姑娘和小英那會兒出去的。雖然她不知道內,可是在李家做丫頭的子也不短了,白芷很是學到了一些下人的生存智慧。姑娘要出去,她決不多問半個字,也不會好奇去的瞎打聽。只要盡心盡力把自己份內的事做好,旁的閑事最好別去管。

白芷迷迷糊糊的,聽著姑娘在榻上翻的動靜——姑娘這是有心事?平時都睡得很好,今天怎么就一直沒有睡著?

聽著又林輕輕咳嗽了一聲。]白芷抬起頭來輕聲問:“姑娘可要喝口水?”

又林嗯了一聲。雖然聲音也輕,可是能聽得出來,聲音里并沒有睡意。

白芷披衣趿著鞋去倒了茶,屋里攏著炭盆,這會兒火壓下去了,但是借著那紅融融的一團光亮。倒是省得點燈費事。

白芷服侍又林喝了兩口水,順帶一扭頭瞥了眼更漏,早過了三更了。

“姑娘早些睡吧,明兒不是還要和一起出門嗎?”

又林應了一聲,可是還是睡不著。她披著襖靠著頭坐著,她不睡,白芷當然也不能睡,就這么站在邊。又林往里挪了些地方:“進來暖暖吧,陪我坐一會兒。”

白芷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屋里昏暗,也看不出什么,她就應了下來,脫了鞋鉆進了被窩。

姑娘的被褥當然是都是上好的絲棉,雪白的被頭,被窩里也是軟乎乎暖融融的。帳子里有一股淡淡的甜甜的香,象是秋里甘脆的青色的蘋果香。

“白芷,你們老家過年,都是怎么樣的?”

“年景好的時候,就鬧的。”白芷輕聲說:“記得有一年,家里殺了一頭豬,從臘月二十六七就吃著,一直吃到出正月呢,娘扯了花布,給我做了新棉襖棉褲,還有新鞋。我會幫著娘包湯圓煮湯圓,弟弟妹妹那會兒就在旁邊淘氣,弄得一手一臉都是面……”

“也走親訪友嗎?”

“走!十里八鄉都互相走動,磕頭、拜年,有時候其實磕頭給的紅包里就兩個小錢,那也樂得不行。兩個錢也能買個大糖人兒了……”

她這么說著,又林心里也漸漸安定下來。

白芷說著說著,自己也覺得自己說得都是些瑣碎的雞毛蒜皮,有些不好意思:“我們家是窮人家,也沒什么好說的。”

又林輕聲說:“你想家嗎?”

白芷誠實地說:“想。不過前兩天家里才捎了信來,說今年年景好的,還有我的月銀幫襯著,子很過得去。姑娘賞我的簪子和耳墜子,我讓人捎了回家,銀簪子給了娘,耳墜子給妹妹。她也不大不小是個姑娘家,戴了正合適。”

沒聽著又林出聲,白芷側過頭看了一眼,又林已經迷糊起來了。白芷扶她躺好,又替好蓋好被子,自己起回一邊小上躺下。

第二天又林原來是要和四出門去的,結果四那邊臨時有事,又林也就跟著留在了家中。飯桌上,又林察覺四在看她,抬起頭來的時候,四已經收回目光,給德林挾了一塊糖醋排骨:“慢些吃。”

可能剛才是她的錯覺。

又林低下頭去,四把排骨放進了兒子碗里,回頭又看了女兒一眼。

有句話叫疑鄰竊斧,大概就是四現在這樣兒。心里沒事兒的時候,四當然不會多心。可是現在一覺得女兒已經竇初開,四只覺得她一舉一動都和往不一樣了。

這么再二再三的幾回,又林也有感覺。

她只覺得四今天有些怪怪的,但到底哪兒怪,又說不上來。

娘這是怎么了?難不成……更年期了?還是和爹鬧別扭了呢?可是看爹的樣子卻不象有什么。

要不要問一問?

她這邊琢磨著,四那邊也在琢磨,女兒這件事,要不要直接問她?

不……不合適。

四也是打那個年紀過來的,自然知道姑娘家患得患失的心,臉皮兒又格外的薄。要是話一挑明了,女兒羞憤慚愧之下,要是做出什么事兒來,那豈不是小事變大事?

左右這會兒離試還有些子,自己看管得嚴緊些,不讓他們再有見面的空子。等朱慕賢真去應了試,考取了功名,再看朱家有沒有旁的意思——當然,四可沒有一定要把女兒許給朱家的意思。

等著看,要是朱家小子只想誑騙自家女兒,根本沒打算結親事,這件事當然更要牢牢捂住。要是他是認真的……

朱家人多事雜,做這樣人家的媳婦,可不是件易事。和他家比起來,又林的表哥說不定是個更好的選擇。雖然陸伯榮平庸了些,可是平庸普通未嘗不是一種福氣。再說,陸家知根知底,公公婆婆妯娌姑嫂都好相處。

吃罷了早飯沒多會兒功夫,就有人來稟報,關于五老爺家的消息。說是五和五老爺爭執的時候被五老爺推了一把,跌著了。聽說跌得不輕,已經不醒人事了,據說看著象是要不好了。

四深吸了一口氣,克制住破口痛罵的沖動。

這一家子……真是死都不揀好子!大過年的給人找不痛快,非得把這個年都給攪散攪壞了才甘心。

“請了郎中嗎?”

“去請了……可是大過年的,鎮上黃郎中和蔡郎中都不在家,黃郎中回鄉下老家去了,蔡郎中今兒陪妻小去了十里鋪的岳丈家。只有一個治跌打的宋郎中在,可是這跌著頭的病,他不敢給看啊。”

平時的恩怨是一回事,這會兒事關人命,四想了想:“我記得原來程家藥鋪坐堂的郎中姓萬吧?

“可是程家藥鋪不是關了么……”所以這些人一時都想不起來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