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宇皺眉望天,只見兩架飛梭從天際倏乎而來,比賽一樣劃過天空。這兩架飛梭似乎經過改造,噪音極大,其中一艘一邊飛行,一邊發出尖嘯聲,難聽得要命。
它們的速度極快,一轉眼間就從他們頭頂經過,消失在天邊。村口的幾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它們一個轉身,又飛了回來。這次比拼的好像是低空飛行,兩架飛梭貼著地面飛過,在田里劃出深深的溝壑,瞬間就一邊毀壞了十幾塊農田。
它們肆無忌憚地在天空中翻滾,轉出各種角度,仿佛整片天空和下面的這塊土地,都是他們的游樂場。
轉眼間,它們又高速飛走了,這次是向著浮空島的方向。
趙小農大怒,放開耳朵叫道:“我們的田!”
姓寧的漢子臉色煞白:“光毀田的話算啥子哦,他們還殺人!大飛船不時放出小飛船,就到俺們附近,見人就殺!隔壁大林村已經死了十幾個,俺們村運氣好,就鐵柱的腿被打斷了一條,剩下的人全部躲起來了!”
村里的人本來正高高興興地收成,結果突然發生這種事情,于是根本顧不上曬好的糧食,只能顧得上保命。現在所有人都躲進了后山不敢出來,只有姓寧的漢子每天偷偷溜出來一陣,躲躲閃閃地留在村子里,就在等陳萬生和趙小農回來。
這時,浮空島突然開始移動,迎著他們的方向漸漸過來,明顯把他們村當成了新的目標!
離得越近,越令人覺得這個浮空島的龐大。它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樣,烏沉沉地壓過來,還沒到跟著,就有濃濃的威壓感逼面而來。
姓寧的漢子本來已經漸漸站直,這時手又開始劇烈地發抖,臉上出現了明顯的驚懼之色。他緊緊抓著陳萬生,抖得幾乎要站不住了。
舒宇瞇眼看過去,他的眼神非同尋常,清楚地看見了浮空島上的草木庭園——這個莊園打理得非常精良,島上花木扶疏,掩映著白色的房屋,顯得安靜寧謐,一看就是渡假的勝地。同時,他也看見了島上的人,一群二十來歲的青年正向下望著萬生星的大山,正說笑著什么。他們指指點點,漫不經心,帶著一種俯視眾生的輕蔑表情。
這表情舒宇非常熟悉,他曾經在別人臉上看見過無數次。那種濃濃的優越感,以及對“下等人”的歧視,再加上剛才聽說的血腥事件,他心中的怒火,不由得熊熊燃燒而起!
“狗娘養的!”陳萬生的臉色越來越嚴肅,眉毛擰得越緊。他一口焦黃的唾沫吐在地上,信手在地上揀了個土坷拉,泄憤一樣向著浮空島的方向砸去。
舒宇的眼睛不由自主順著土坷拉的方向看去,浮空島越來越近,他正準備轉頭勸老頭子趕緊先躲躲。剛轉頭,還沒出聲,他突然一驚,脖子又硬生生地轉了回去!這一轉太過突然,他險些把自己的脖子拉傷了筋!
只見土坷拉像出膛的子彈一樣,向著浮空島的方向飛去,勢頭一直不減,瞬間就離開了舒宇的視野范圍!
只片刻,浮空島上空突然紫光一閃。那是它的防御罩,瞬間被激活出來,但馬上又像紙糊的一樣大塊碎裂。整個浮空島劇烈地晃動起來,接著,它就搖搖晃晃地歪斜著,向著下方栽了下去。
島上的紫色防御罩時亮時滅,明顯表示它的能源供應已經嚴重不足。它似乎想用最后的動力努力維持平衡,但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偌大一個浮空島,就這樣栽了下去,重重地砸在了遠方的山頭上!
“這……”舒宇指著那邊山頭,連話也說不清楚了。
如果按照常識來說,他一定會認為那座浮空島突然出了問題,失去了動力。但它掉下來的時機、防御罩的出現與撕裂……無論怎么想,他也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陳萬生,這個土得掉渣的老農民,僅僅用一個土坷拉,就砸下了一座浮空島!
“耶!”趙小農歡呼起來,“陳爺爺真厲害!”
舒宇僵著脖子轉過頭去,看見姓寧的漢子松了口氣,渾身的顫抖漸漸消失。
趙小農埋怨道:“寧叔你怕個什么嘛?陳爺爺都回來了,還會有什么事情?”
姓寧的漢子慚愧地說:“對,你說得對!就是這幾天一直擔心老爺子趕不及,怕了好幾天……”
他的臉上也綻出了喜悅的笑容,那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喜悅,毫不驚奇。他摸著自己的腦袋,笑著說:“老爺子果然厲害,一回來就把事情解決了!”
他們的表情雖然喜悅,但并不夸張,好像陳萬生做出這樣的事情,是再正常不過了一樣!
陳萬生“哼”了一聲,拍掉手上的泥土,重新把旱煙袋抽了出來。
趙小農殷勤地給他點燃了煙,舒宇覺得自己的腦子完全要僵掉了。過了老半天,他才問道:“老,老爺子,你就把它砸下來了?”
陳萬生一瞪眼睛,大聲說:“不能砸了?它能殺俺們鄉下人,俺們鄉下人就不能打死它?”
這一句話又證實了他剛才的行為,舒宇完全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他才重重地一點頭,說:“該砸!砸得好!”
老頭子巴嗒了兩口煙,露出些微得意的表情。
舒宇又猶豫了一會兒,望著陳萬生,遲疑著問道:“你……是進化者?是什么級別?”
這究竟是什么樣的能力……
陳萬生納悶地看著他,問道:“級別是什么?能吃嗎?”
舒宇回望著他,完全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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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空島被砸了下來,村里的危機解除了。
老老少少們全部跑了出來,圍著陳萬生。危機剛解除,他們就像過節一樣高興。舒宇剛想夸贊他們的心理素質,就聽見他們的問話。
“老爺子,你說掉下來這么大個鐵坨子,能賣多少錢啊?”
“我們啥時候可以去揀啊?里面好東西一定不少!”
“對,也幫大林村拿點,他們太可憐了……”
“鐵柱也要多分點,腿斷了呢!還好農忙快過了……”
大家七嘴八舌,首先關心的就是掉下來的破爛兒。
在天上的時候,他們不關心那東西多值錢,可是它現在掉下來了——被打下來了!那是就是破爛,破爛兒能換不少錢!
這種思考回路,舒宇可以理解,但實在覺得有些無語。
村民們討論了好一陣子,陳萬生也興致勃勃,盤算得極其精細。他這樣子,根本就不像一個用土坷拉打下浮空島的超級強者。
最后,陳萬生許諾過兩天過去看看情況,村民們這才心滿意足地散去,紛紛干自家的農活兒去了。
接著,一群小孩圍了上來,嚷道:“陳爺爺,玩具呢?”
“糖,糖!”
陳萬生果然從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糖和零食,散給孩子們。趙小農也拿出一個袋子,里面裝的全是各式各樣的玩具。
小孩子們大聲歡呼,爭搶起來。
陳萬生慈祥地看著孩子們,滿臉的皺紋像花一樣盛開著。
“哇”的一聲,一個大約兩歲大的小娃兒突然放聲大哭起來,陳萬生毫不猶豫地敲了一個六七歲娃兒的腦袋,斥道:“又欺負你弟弟!”
被敲腦殼的那個小娃兒一愣,嘴巴一扁,大哭道:“不是我搶他的!”
兩個小娃一起號啕,眼淚把沾滿泥的臉蛋洗得稀里嘩啦。更小一點兒的孩子也跟著哭起來,陳萬生頓時手足無措,哄哄這個,又哄哄那個,分明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農村老頭子。
舒宇心里的震駭在這種場景下漸漸淡了下去,他吐了口氣,抱起一個滿臉鼻涕眼淚的孩子,拿出一個小玩藝兒放在他眼前。輕聲哄了一會兒,孩子的哭聲消失了,好奇地看著面前的東西,親昵地靠著舒宇,乖乖地讓他把自己的臉擦干凈。
另一個大約三歲的孩子磨蹭到舒宇身邊,咬著剛才被大孩子遞過來的一顆糖,含含糊糊地問道:“你是誰?”他清澈的目光滿是好奇,一點兒也不怕生。
舒宇蹲下身去,微笑著說:“我姓藍,叫我藍哥哥吧。”
他一開始就給自己取了個化名,叫作藍展。盡管萬生星離地球聯邦十萬八千光年,又非常偏僻,但他還是不得不防。
小孩黝黑的眼睛望著他,清脆地叫道:“藍哥哥!”
舒宇愣了愣,應了一聲,露出了真心實意地笑容。
陳萬生把最后一顆糖遞給孩子,直起身子,瞥了這邊一眼,道:“小子,你跟我過來。”
他向著舒宇使了個眼色,兩人避開人群,走到沒人的地方。
陳萬生向著山頭那邊抬抬下巴,說:“你,過去看看。”
他指的方向正是浮空島落下來的地方,舒宇指了指自己:“我去?”
陳萬生說:“對!有什么事情,你該做的,就做了吧!”
也對,浮空島一般是有錢有勢的人玩的東西,肯定要過去看看事情的走勢,好做好接下來的應對。
不過這老頭子,就這么信任我嗎……
舒宇猶豫一下,點了點頭。
老頭子說:“快去快回,等你吃中飯!”
舒宇哭笑不得,身體瞬間就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