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洞府很遼闊,關鍵是,它繁復得令人頭暈。
每一個門戶后面,必有數十數百座房屋廊道,亭榭花園等等組成一個風格一致,連綿起伏的龐大建筑群。
其最令人一口老血狂嘔三丈的是,每一個建筑群必有數個出入門戶。可問題是,這些門戶構成了錯綜復雜的一條條通道,你很難知曉某一個門戶是通向何處。
坦白說,比徐遇的空間墓地里的數十座皇宮,毫不遜色。若論繁復,若說規模,則遠遠勝之。
這使得洞府本身就是一個浩瀚的迷宮,二千八百年來,無數代人曾陸續陷入在這個龐大迷宮的困惑。
從這個角度來看,就能明白,為何玉虛宗等宗派愿意對外開放洞府了。
開放洞府,乍看損失很大。要知道,曾多次有人找到八階乃至階的寶物,玉虛宗都沒阻撓,反而保護人家順順利利的回家,這份氣魄真不是一般宗派就能學得來的。
可誰都知道玉虛宗不虧反賺,不說其他,只說歷年來通過百里洞府之會收入門下的弟子,就值回了。
思量得深入一些,談未然不由啞然心想,有時不一定非要把某些東西藏著掖著,拿出來給別人分享一點,則也許能換回更多的利益。
對談未然等人來說幸運的是,有無數代前輩們在這個龐大的“迷宮”努力探索,一代代積累下來的路線地圖已經漸漸明朗了很多。
對于志在尋找宗長空的談未然來說,這是一個很有利的事。否則,若是把他放在一千年前,估計他會馬上打消尋找的念頭,因為在地圖不明朗的情況下,根本沒那么多時間來尋找。
很多人跡多至的地方,還有較為熱門的主要路線,基本就無須浪費時間和心力,因為早已被尋寶的人們嚴密的搜索過一次又一次了,就差刮地三尺。
在地圖上劃掉一條條熱門路線,一番篩選后,剩下的就不多了。
幸好不多,才能一一親自去搜索,找一條按道理來說并不存在的通道,或者空間裂縫。
談未然燕獨舞和綠兒這一行三人一路向前,偶爾能遇上其他批次的年輕修士。不過估計是洞府太大,遇上的幾率不大,連續趕路數日,也才遇上兩三批。
令綠兒和燕獨舞詫異的是,嚷嚷著要快一點以免被賀飛龍等人追上的談未然,每次遇上其他團隊,就一定會自動停留跟對方攀談一會,并有意無意的似在詢問著幾個人。
尤為怪異的是,即便沒有收獲,談未然也并不失望。
綠兒把疑問道來,談未然沉吟一會,只說:“我是在找人,幾個很重要,也很……特別的人。”
青帝、夜春秋或卓倚天……
這次百里洞府,究竟是夜春秋來了,還是來的卓倚天?談未然有點迷迷糊糊。
其實不重要,不論是夜春秋,亦或卓倚天,均是后來荒界最頂尖的,和裴東來和青帝齊名的寥寥幾人。
對青帝的名字和相貌都一無所知,怎么找。談未然有自知之明,詢問青帝是順帶的,他真正想找的人是徐烈。
從很多只有談未然才知道的線索里,有一個叫徐烈的人在洞府的奇遇,隱隱就是宗長空的武道傳承!
找到徐烈,就有機會跟此人一起找到通道。說不得只有碰一碰運氣,一邊找通道,一邊找徐烈。
只是茫茫三千人海,想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談未然在前面找人找得辛苦,在后方追蹤的賀飛龍卻全然沒這等感受。
想來也是,又不是要憑空找一個陌生人,而是查線索追痕跡。對賀飛龍來說最難最耗時的,就是在癸七十七一帶迷失了談未然和燕獨舞的行蹤,需重新找出線索和方向,然后繼續追蹤。
“他娘的!”賀飛龍的怒罵聲回旋在空氣里,充滿抑郁和惱怒的一拳轟得假山分崩離析,池水如噴泉一般濺射漫天。
他憋屈的掃視一眼,完全不必細看,就知道多半沒有痕跡留下,這不是第一次了。線索和痕跡,時不時的就斷一下,就像是一種戲弄方式。
干干凈凈沒有一絲一毫線索和痕跡的四周環境,就仿佛談未然的嘲笑。
賀飛龍氣得肺得快要炸掉,急忙閉上眼睛大口呼吸才按捺住心底怒火,罵聲抑郁得不得了:“那小咋種,肯定是被奪舍了,一定是被奪舍了!不然,年紀輕輕怎會有這等老辣的防追蹤手段!”
不如此自我安慰,賀飛龍早被氣炸了。他就是把腦袋打破,也想不到一個看來初出茅廬的年輕修士,怎會識得如此繁多而且實用的防追蹤手段。
每每賀飛龍被引得誤入歧途,或是追蹤而來,卻發現痕跡全無,迫使他一次次平白無故的耗費時間和心血,憤怒和憋屈漸漸積累得愈來愈多。
“此子愈是如此了得,就愈是不能留。”一路上看得透徹,賀飛龍反而堅定念頭:“寧可此次洞府之行一無所獲,也絕不可教此子活著離開。”
“靈游期,拳劍雙魄,又有心機,加上東武基業,又有師門……”
愈是了解談未然,賀飛龍就愈是心寒,忍不住暴怒:“若非新仇舊恨在先,我甚至想建議家族和這小子處好關系……回去一定要查清楚來龍去脈,是誰干的這種蠢事,居然也不弄個清楚明白,就招惹了這等潛力巨大的強敵!簡直就是把家族往泥濘地里死命的拖!”
真真是豬隊友!
盡管談未然想方設法的阻撓追蹤,賀飛龍仍然發現正在拉近距離,按這速度,很快就能迎頭趕上。
究竟是賀飛龍善于追蹤,速度快,所以漸漸追趕上?
亦或是談未然留下線索給他追蹤,有意無意的好似遛狗,仿佛釣魚……
數日后,某地花園。
銀葉樹的樹冠如傘,燕獨舞站在樹下修煉。一的氣勁激出一陣陣的風,吹拂得銀葉翻飛仿佛活了過來,如同遨游海的一片片銀色小魚。
談未然一派悠然坐在樹枝上,雙腿懸空晃蕩,欣賞著“銀葉如飛魚”的獨特景致。同時,也凝神注意四周,神念時不時的掃向數個門戶,和綠兒一道為燕獨舞護法。
啵啵啵!
輕輕的空氣波動,隨著燕獨舞的拳法環繞耳邊。當她所施展的拳法愈來愈快,愈發的專注,漸漸沉入其,連每一絲風都染上了某種獨特的氣息,飄搖在風始終不散。
此刻投入武道的燕獨舞,有一種非凡的獨特氣質。連綠兒瞧著,都深深為之吸引,察覺出一種很不一般的特質。
和平時完全不同,是純粹!
也許還是一種純凈。
平時的燕獨舞偶爾的言行會令談未然想揍她一頓,這時的她,卻只令人感到一種不可思議的深邃和認真,清澈而純凈。這份認真帶來的氣質改變,甚至令人怦然心動。
一縷獨特的波動,驟然從拳頭悄然凝聚,宛如漣漪蕩漾。
所不同的是,這一絲絲漣漪是逆向的。
有談未然和綠兒護法,燕獨舞盡可放心大膽的投入武道,渾然不必考慮其他,只一心一意的凝聚拳魄。
縱使并不真切,談未然亦可捕捉,一縷縷的波動正向燕獨舞的拳頭凝去。其拳頭上正附著淡淡的波動痕跡,似乎陽光照耀下的一縷縷清淺扭動,帶著一種玄奧的頻率和氣息。
良久之后,轟的一震,似發在耳邊,又似在心上。
燕獨舞的鏡花手,終于突破!
當她一拳轟出,正滿心歡喜時,連綠兒也沒發現,談未然輕搖頭,全是失望。
三成拳魄很強,無疑是同齡人之最強之一!
可惜,對付神照后期,三成拳魄就力有未逮了。
談未然握住雙拳,眼波一閃:“看來,接下來跟賀飛龍之戰,是指望不上她了。也罷,她能牽制一個林苑,我也能輕松很多。”
真的能輕松?
對年輕的靈游修士來說,老資格的神照后期完全就是無懈可擊的存在。
談未然輕輕一口氣吐出,思緒轉動之際,心意已決:“我的傷勢再有三天就完全痊愈了,屆時傷一好,就能突破了。”
三天后,用精血來強行突破青蓮吐息術!
后面還有賀飛龍在追蹤,浪費不得時間,等燕獨舞收拾喜悅心情,熟悉一會三成拳魄。一行三人稍作休整,就立時重新踏上道路。
三人一路飛馳,奔跑大半天,談未然見綠兒身心漸疲,又一把拉住少女往自己的背上一甩。
綠兒一顆小心肝砰砰直跳,俏臉發燙又發窘,略緊張又尷尬,還有一絲絲不為外人道的小甜蜜:“少爺,我沒事,我能自己走……”
“能走也不讓你走。”談未然回頭一笑,嚇唬她:“抓緊了,不然掉下去屁股摔八瓣,我可不負責。”
背著綠兒飛馳半天,見燕獨舞露出一絲絲疲憊之色,談未然一眼洞察,點頭道:“再堅持一會,找到合適的地方就休息。”
剛穿過一個門戶,正想找一個四通八達的休息地點,迎頭就察覺不遠處劍魄氣息滌蕩天空!
一轉眼,一個滿身血污的青年男子被劍魄斬,噴濺鮮血從半空跌落下來,慘淡得面色灰敗如死,幾乎是去了大半條命。可這人不知是意志極強,還是求生太猛,對很多人來說要命的傷,竟仍挺著連滾帶爬的向前狂沖,教人看得觸目驚心。
“小心!”談未然凝重給后面的燕獨舞傳音,有意閃躲掉。
當談未然躍上房頂的同時,對面同樣躍上一人,幾乎面對面,把彼此看得清清楚楚。
“是你?!談未然!”
“崔思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