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是小大。

嵐烽市的工作穩步進行中，剛剛發生的郭村養老院事件，在蘇沐的快速處理中很快就告一段落，也沒有掀起多大社會動蕩。雖然說也有人知道死了三個老人，但不能夠拿著這樣的死亡就否定整個市委市政府的工作熱情和成績。

因為各項工作都不用操心，蘇沐就變得輕松不少，其實這種狀態也是每個市委常委想要有的。

擁有話語權卻不必事事操心，誰不想這樣？難道說誰都愿意將整個人全都綁在工作上，不能有半點私人時間嗎？

而今天還是小大。

要說小大都不能自由支配時間，這個官當的也未免有些太沒勁。說起來今晚蘇沐是沒有留在嵐烽市的，他是出現在天州市，來到了關云渡家中。這可是范姜芋親自給他打的電話，邀請他務必要來家里吃飯。

換做其余人聽到這種邀請的話肯定會歡欣鼓舞，無比的興奮激動，但在蘇沐這里卻是再正常不過，他對來關云渡家沒有任何心理壓力。

關魚已經放假回家。餐桌前四個人滿臉笑容的坐著閑聊，只有蘇沐過來的時候，這個家里才會多出一種久違的喜悅感。這倒不是說蘇沐不來，家里就會多么煩悶，而說的是一種心情氛圍變化。

“蘇哥，你今年過年不會還在嵐烽市吧？”關魚笑瞇瞇的問道。

“不會。”

蘇沐搖搖頭，眼神堅定的說道：“我今年會回家過年，也就是這兩天就要動身離開嵐烽市去京城。我已經將工作都安排好，正好趁著最近沒事，好好的休個假。說起來從來到嵐烽市起，到現在我都沒有正兒八經的休過假。關省長，我可是提前給您匯報過的，這件事情您是答應我的，總不會再出現變化吧？”

“說什么那？當我答應你的事是隨時都能變的嗎？放心去吧，我已經給你批假，你明天就能離開。這事我和杜書記也商量過，我們兩個都清楚你對嵐烽市做出的貢獻，也都明白你這根弦不能總是緊繃著，該放松就要放松。不過還是之前說的那句話，年后你是要回來上班的，不能夠找借口不回。”關云渡笑著說道。

“我得敢啊。”蘇沐坐直了身子，一板正經的說道。

“哈哈，就知道你小子不敢。”關云渡大笑著舉起酒杯，“咱們做事不能老是死板，總不能只是讓你工作不讓你休息，那成什么了。你就放心回去休個假吧，再說你也該要個孩子了，趁著這段時間好好的梳理下個人私事，這對你今后的發展也是有好處的。一個穩定的家庭，始終是衡量官員的標準。”

“我明白，我努力。”蘇沐舉杯碰了下，一飲而盡。

晚飯過后。

關魚是想要拉著蘇沐出去游玩的，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天州市，要是說不能痛痛快快的玩一場那多郁悶。只是就在她剛想要做這事時，蘇沐已經被關云渡喊進書房中。

知道兩人有話要說，關魚只能撅著小嘴不高興的坐在客廳沙發上。

書房中。

關云渡臉上已經沒有剛才在外面的那種云淡風輕，看著蘇沐神情凝重，就在蘇沐有點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忽然間長嘆一口氣，說出來的第一句話就宛如驚雷。

“蘇沐，你是不是要離開嵐烽，離開西都了？”

“關省長…”

“我說過私下可以叫我叔叔。”關云渡揮手阻止住，就是這樣的一個稱呼變化，就讓蘇沐清楚關云渡是真的想要知道自己內心真實想法，不能隨便胡亂應付差事。

“關叔叔，您為何會這樣問？”蘇沐肩頭微動問道。

“這個很難猜嗎？再說真的當你關叔叔是擺設不成？我也有自己的渠道，知道你是可能要離開嵐烽市的。你作為一個非常有才能有水平的官員，被人爭搶是必然的。”

“這個爭搶不是說只有像我這種級別的，只要上面的人眼神銳利，肯定都會發現你的價值，能讓你留在嵐烽市三年，將這樣一個貧窮落后的城市變成現在這樣，已經是極限。所以我想你是可能要離開了，說說吧，我猜對沒有？”關云渡眼神如刀直勾勾的射進蘇沐心中，讓他呼吸有些停頓。

和關云渡這種級別的人談話，真夠省時省力，他們隨便一個眼神都能瓦解你的心理防線。

“關叔叔，其實這事我沒有想過要隱瞞，我在京城的時候，爺爺曾經問過我的意思，我給他說過，要是說有可能的話，我想要繼續留在嵐烽市。不用太長時間，只要給我再半年，我將嵐烽市的所有事都安排好，確保各項工作都能走上正軌，我就能沒有遺憾的離開。”

“這事周老也曾經詢問過我的態度，我也是這樣回答的。因此我向您保證，短時間內我是不會走的。但要是說有什么突發事件，也不是我能控制的。”蘇沐面對著關云渡是沒有好隱瞞的，實話實說。

這就是實話，這就是蘇沐的態度，也是現實。

關云渡也清楚這點，有任何突發事件都會調動蘇沐離開，不過希望最好別那樣。一個蘇沐留在西都省，現在不但是他的希望，更是所有省委常委的想法，杜審言對此更是不遺余力的支持。

蘇沐在工作上有原則有方法，還能講團結顧大局，對發展經濟非常有見解，盡管說到現在為止沒有表現出來很強烈的經濟才能，但那也是沒有表現的必要不是，真要是將他當成公司老板去對待，就有點大材小用。

嵐烽市是蘇沐的招牌是他的政績，是誰都看在眼里的。要是說沒有蘇沐，嵐烽市絕對不會變成現在這樣。關云渡更知道像是江南省的鄭問知，像是吳越省的簡承諾，甚至就連燕北省的葉安邦心中都是對蘇沐覬覦著，只要有能挖蘇沐回去的機會，他們都會毫不猶豫的去做。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啊！一個蘇沐可是擁有帶動幾個地級市的經濟發展的能力，這種人才誰不想要？

沒有見識過蘇沐的能耐，或許你是會保守估計，但只要是領略過蘇沐能力的人，都會像是關云渡這樣想，有一絲機會能夠挽留，都不希望他白白從身邊溜走。

但這就是現實，這種現實除卻是上級領導要統籌安排外，也是為蘇沐好。你說嵐烽市是蘇沐發展起來的不假，但不能說因為這樣你就要死留在這里，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允許的。

任何官員都要流動，流動起來對蘇沐的發展也是有好處。就沖嵐烽市目前的政績，蘇沐再次調動便是兩種結果：要么是平級調到一個經濟發達的地級市繼續擔任市長，要么就是提拔一級，到個普通的地級市擔任。

不管是哪種結果對蘇沐來說，都是一種進步。

關云渡沒有理由阻攔蘇沐進步。

“你說的很對，好鋼就要用到刀刃上，你既然短時間不會離開嵐烽市，就要做好嵐烽市的收尾工作。要在離開前，確保你的各項政策都能完美落實，絕對不能讓嵐烽市出現任何爛尾之事。至于說到其余的，我想這段時間要不要將你借調或者說給你加點擔子，讓你在省里面做點文章。”關云渡若有所思。

“省里面加擔子？”蘇沐有些不解。

但關云渡卻像是被自己這個天馬行空的念頭刺激到，越發開始惦記這事。在這種惦記中，蘇沐忽然間問道：“關叔叔，我能不能問下，我要是離開嵐烽市，這個市長位置有沒有可能是戚伽接替？”

戚伽接替蘇沐的位置，成為嵐烽市市長。

當這個提議從蘇沐嘴中說出后，關云渡眉頭微揚，搖搖頭說道：“這個事我不可敢給你打包票，原因你也清楚，嵐烽市不像是以前，現在的嵐烽市是經濟發達重城，這個市長的爭奪必然是會激烈的很。在咱們省內會如此，甚至在上面同樣會如此。你可不要小瞧嵐烽市，誰要是能掌握那里，對下步布局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這事你就暫時不要去想了，不是說你能左右的。”

“是。”蘇沐心底泛起一股無奈情緒。

嵐烽市的輝煌是誰創造的，是蘇沐，但即便這樣，他都沒有任何能夠提名市長的資格。這就是森嚴的官場等級制度，是蘇沐都沒有可能踐踏和違抗的。市級官員任命都是要省里和中央拍板，這是規矩。是規矩，蘇沐就要遵守。

將該談的事情都談完后，蘇沐就走出書房，和關魚出去玩，留下關云渡自己在書房中，點燃一支香煙，抽著抽著，眼神就深邃如同星空般不可琢磨。不要忽視今晚的這番談話，從蘇沐口中知道他是真的會離開，就相當于是給關云渡提供了先手之機，靠著這種機會，他就能夠謀劃嵐烽市市長位置，盡管說結果未必圓滿，但未雨綢繆總是好事。

只是可惜啊，蘇沐這樣好的一顆苗子就要從西都省離開。關云渡清楚他這一走，基本上是不可能再回到西都省的，除非是蘇沐行政級別上去后，以省部級領導的身份回歸，否則就很是渺茫了。

真是舍不得你走啊，關云渡搖搖頭，心底暗暗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