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誘騙一個小姑娘,說實在的,錢文儈心里很是過意不去。可怎么辦呢?這也是為了正經事所不得以而行的權宜之計,所以他只能硬著頭皮把謊撒下去。
小姑娘到底涉世未深,一聽就信。并向家長據理力爭,要隨他同去。
“……眼下不光是姐夫行動不自由,連干爹都被扣下來了。若是再不能把糧食找回來可怎么辦?”
石氏絞著帕子,神色也是從未有過的焦慮。錢靈犀說得沒錯,眼下事情的確惡化到一個很嚴重的狀態了。
自盡身亡的衙役曾六攀咬上洛笙年的事情不知怎么給泄漏了出去,鬧得軍中嘩然,不過半日工夫,謠言已是滿天飛。
都說洛笙年扣著糧食這么久還不賣,其實早就算著這一出了,反正他是主管官員,任誰懷疑也不會疑心到他頭上,到時他就可以坐收漁人之利。反正他是王爺,地位最高,身份也最貴重,整個九原,他怕誰來著?
而錢文仲去找那個蔣義的家人,卻仍是遲了一步,那家的孤兒寡母說是要給他發喪,扶著他的尸骨一大早就出了城,不知所蹤。
就算此時他提出這些疑點,又有誰人肯信?反倒覺得是他們翁婿合謀,企圖栽贓兩個死人。
好在錢文仲為官多年,見勢不對,當即提出,為了避嫌,要將此案托付給盛行恕來審理。他自愿留知府衙門接受審查,這才算堵住了高杰的咄咄逼人。
洛笙年本也要跟岳父留下,同證清白。可錢文仲卻怕壞了他的名聲,替他求了個情,借口衙門還有差事需要人打點,讓他回去閉門思過。
盛行恕覺得錢文仲肯把這案子托付給自己是非常的給面子,也就幫著說了兩句好話,所以洛笙年放出來了。但卻有人煽動不明真相的士兵往監事院投擲石塊爛泥,洛笙年苦于無法辯白。又不能以暴制暴,怕激起更大的眾憤,只得退回家中,閉門不出。
若是再等事態惡化下去,只怕等不到水落石出,就會鬧出人命。
可就是知道事態嚴重,這又讓石氏怎么放心讓錢靈犀去涉險?她抱著一絲希望問,“我去行不行的?靈犀你跟馬場的人寫封信。讓嬸娘去吧。”
錢靈犀急得不行,“嬸娘,您這么大年紀了,又不會騎馬,怎么能受這番勞碌?四老爺好心好意來提點我們,他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的,若是不能快些把事情解決,等到人把糧食拖走了,咱們真是哭都來不及了!算了,我不跟您說了。您就當我任性一回吧,我這就回去換衣服。四老爺,我們一會兒就走!”
她奔回房去換男裝了,石氏還在猶豫,卻見錢文佑和錢揚名匆匆趕了起來。原本他們是替錢揚威打點新設立的果醬鋪子,中途聽說流言蜚語,怕家里出事,把那頭的生意擱下。趕緊回來了。
聽說錢文儈發現了軍糧的下落,只是不敢聲張,悄悄來給他們報信。他們很是感激。再聽說錢靈犀打算去找馬場的朋友幫忙,把糧食劫下來,卻讓石氏擔心,不敢放行。
錢文佑一聽頓時拍著胸脯道,“那讓我去啊!我會功夫,肯定能護著靈犀。這丫頭的馬好,上回那么大的水馱著我黑夜出去都沒出事,有什么不對讓她騎著馬回來報個信也行。”
石氏聽得目瞪口呆,“你……你就不擔心出點子事?”
錢文佑跟女兒說話一個口氣,“眼下是擔心這些的時候嗎?萬一糧食丟了,給敏君女婿還有堂哥定了罪,咱們又該上哪兒說理去?嫂子你放心,我們丫頭沒這么嬌弱。靈犀小時候上山下水,爬樹打架,哪里知道個怕字?何況現在還有這么多人呢,出不了事情。”
林氏早想說這話了,“嫂子,你就讓靈犀去吧,這是我不會騎馬,否則我也要跟去。對了,揚名,去把你大哥叫回來,讓他也跟著一塊兒去。”
“待會兒我們去馬場的路上要經過糖廠的,喊他一聲就行了。”錢揚名說著話,已經到錢文佐夫婦跟前打招呼了,“爹、娘,我也陪著一起去,你們在家別擔心。”
“去吧。”錢文佐很干脆的沒有二話,“注意看好你妹子,還有拽著你叔些,別讓他逞強,都一把年紀的人了,有什么事你們兄弟在前頭擋一擋。”
莫氏瞧著兒子身上的儒衫皺眉,“你也去換身衣裳,這衣裳騎馬可不利索,再跟你媳婦也說一聲。”
錢揚武拉著他爹問,“那我也一起去吧,萬一打起來了,我幫不上忙,也能護著我姐。”
錢文佑一巴掌拍他頭上,瞪起眼珠罵,“你這小子跟著湊什么熱鬧?我們都走了,家里不得有人看著?你老實呆著,記得把門窗看好,別讓人到咱家里來搗亂。”
錢老太爺召手,讓石氏到跟前來說話,“我知道你擔心大伙兒,怕他們出事,可一筆寫不出兩個錢字,若是今兒的事換過來,難道你們就會放著我們家不管?別再勸了,讓他們去吧。”
石氏沒話可說了,她現在總算知道,錢靈犀不時會冒出來的那個說風就是雨的脾氣象誰了。這是他們家的傳統啊!她只得去查點家中所有馬匹,讓能跟去的青壯家丁也跟著一起去。
錢文儈也沒想到,他只想拐帶一個小姑娘,結果卻跟來了小姑娘的爹、倆哥及隨從若干。望望身邊鄧恒派給他的管事,無言的問,你說眼下怎么辦?
那人顯然也沒想到,頗為痛苦,可是怎么辦呢?人家都是好心來幫忙的,能讓人家回去?走吧!反正前方有他們英明神武,算無遺策的鄧大世子,這些頭疼的問題就交他處理吧。
拿著鄧恒當年給她的印鑒,錢靈犀很容易就說服了馬場的劉管事,帶出了全部的人馬。鄧恒派出的那位管事從前有過軍旅經歷,帶著馬隊出發前,就讓他們帶好了斧頭鐮刀等物。等到某處設伏之地,就讓他們砍了不少樹枝荊棘,做了數道陷阱路障。又把人員和馬匹進行了布署,一一說明遇到情況應該怎么做。
錢靈犀旁聽一時,覺得此人實在是非常專業,并沒有讓這幫老百姓去跟人硬拼,而是教他們如何造勢,嚇唬住人,把那些士兵的路線打亂就好,只要拖到援軍抵達,他們就可平安無事了。
錢靈犀很有些驚嘆,“四伯父,您是從哪兒找來這樣的能人?”
錢文儈不好說,只能含糊其詞說是軍中老兵,因受過自己恩惠,所以才會如此賣力幫忙。
這倒也說得過去,因事關重大,錢靈犀沒心思繼續疑心下去。因為她的馬好,便主動請纓去做探子,監視軍糧的動靜。
可那管事說時候還早,不急著行動。只等到天黑才叫來幾人,跟錢靈犀一起過去。并遞上一根白布條,讓她綁上,這是怕天黑下來大家錯手傷到自己人做的記號,錢靈犀常看電視上這么演,拿起就往額頭上一扎。
可轉頭再看左右,卻見旁人都以怪異的目光看著她,弄得錢靈犀莫名其妙。錢文佑伸手把女兒頭上的布條扯下,嗔了她一眼,“又不是戴孝,誰讓你系頭上的?而且這白色在夜里最是扎眼,萬一給人瞧見,豈不前功盡棄?”
錢靈犀瞪大眼睛,就見錢文佑示范性的把白布條綁在了胳膊上,再看旁人,有系衣襟上的,有扎脖子上的,可真沒一人系頭上的。
錢靈犀大窘,灰溜溜將布條往衣袖上一系,低眉斂目的隨先遣部隊出發了。
錢揚名忍笑跟在妹子身后,他雖不懂武功,卻最是心細,就見那管事找來的幾個幫手很是貼心的將他們幾人護衛在了中間。因他的騎術平平,有時馬兒沒那么聽話,可被伴在身邊那人隨手輕甩兩下鞭子,就老老實實的不再搗亂了。
錢揚名很是敬佩,“這位大哥,你們這些馴馬的技術是怎么練出來的?”
那人在夜色中笑了笑,看不清他的眉目,只聽他含糊的答,“我們這些粗人,也就這點本事了。”
雖然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可錢揚名還是聽出來了,那并不是馬場那些打柴溝鄉親們的口音。反倒聽得有些耳熟,象是江南一帶說話的腔調,不禁有些好奇,正想問個仔細,可忽地前面發出噤聲的示警。
遠遠的,就見夜色中有一條長長的車隊如黑色的蚯蚓般在蜿蜒流動,那是山谷里的軍營,已經運糧出來了。
咣咣咣,錢家緊閉的大門被人用力砸響了。
錢揚武領了老爹的命令,負責起保衛家園的重任,晚飯后正帶人四下里巡視,忽地聽到這樣大動靜,可是吃了一驚。心想難道有人鼓動士兵來自家鬧事了?
可就聽外頭有人嗡聲嗡氣的吼,“快開門!錢大叔在家嗎?揚威揚名!”
錢揚武剛提起的心又放了回去,沒好氣的在里面應了,“來了來了!庚生哥你也是的,敲門就敲門,弄這么大動靜干什么?”
可門一打開,就見趙庚生領著一幫子頂盔貫甲的士兵兄弟呼啦啦沖進來,可把錢揚武嚇壞了,“這……你們這是干什么?”
三姐起初沒選這小子,選了房亮之事可是錢揚武也知道的,難道這小子求親不成,要大義滅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