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魯氏聽許氏詢問自己應該送什么禮物去沈家較為合適,心中五味陳雜,暗暗想著:原來你也有不得不低頭的一天。本書請訪問。
同為母親,又想著云居雁這些日子對自己甚為尊重,以后她嫁入沈家之后更是抬頭不見低頭,遂笑道:“二妹幾日問我沈夫人喜歡些什么,我是真不知道。不過依我想來,她從江南遠嫁而來,定然是十分掛念家鄉的東西。”
許氏聽了,接口道:“既是如此,我便命人快馬從家里取了那幾匹綾羅過來,是前些日子別人從江南捎來的,聽說那邊正時興這種料子……如果你們覺得禮輕了,不如再配上一對簪子。”
魯氏不好說什么,轉頭看向云居雁。云居雁收到她的暗示,勸道:“沈伯母既然有個綢緞莊子,自是不缺衣料。至于其他的,這次不過是普通的回禮,也不好太貴重……萬一讓人誤會了什么,反倒不好。”她的言下之意,她雖有討好之心,但并不想薛氏覺得她未過門就裸地巴結她。
魯氏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對著許氏說:“前些日子,你大哥遇到一個江南來的糕點師傅,手藝甚是不錯。他見居雁做的糕點雅致,便留了那人,本打算過些日子讓他做些有特色的,送去給你們嘗嘗。至于世子爺那邊,據說也有幾分文人雅士的癖好。”
魯氏把話說得這么明白了,許氏豈有不明白的道理。她一方面覺得許慎之也算關心她的女兒,另一方面又覺得他想讓糕點師傅教女兒做江南的糕點,分明是覺得她的女兒不夠賢惠。在她看來,云居雁雖然在女紅、烹飪上差一點。但彈琴、吹簫都是極出色的,繪畫亦拿得出手,那些仆役能夠代勞的事情,女兒壓根不用學。
云居雁亦是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在云輔的壽宴上做了幾塊五色糕,許慎之居然想到了讓她學習江南的糕點制作。她感激地朝魯氏笑笑。說起了前天她讓云堇在黛墨齋買的兩塊硯臺。
三人商議妥當禮品的內容,云居雁用尊詢的口吻問許氏及魯氏:“既然舅母知道綢緞莊子是沈伯母的,想必京城很多人都知道。如果我們偏偏去了那個鋪子選料子,會不會讓人覺得……”她只是看著兩人,并沒把話說完。
之前魯氏那般建議。只是想讓薛氏知道,云沈兩家是極尊重她的,是示好之意。不過轉念再想想,又顯得太過刻意了。薛氏畢竟是繼母,她又剛生下兒子。作為沈君昊的妻子。云居雁是該防著點的。再加上婆媳二人年紀相差不遠,以后的相處,不遠不近才是正理,否則反倒顯得別有居心。
許氏亦覺得既然沈君昊久未露面,他們也不用太過熱情,因此同樣覺得不該特意去見薛氏。
令三人沒想到的。許氏的致歉信及回禮送至郡王府之后,很快就收到了薛氏的回帖。相邀魯氏、許氏去雅竹小筑喝茶。帖子上雖沒有明確說,一定要讓許氏帶著云居雁。但言里言外頗有看媳婦之意。
雅竹小筑與一般的茶樓不同,是一家庭院式的茶坊,在京城甚是出名,價格也格外的昂貴,一般人哪怕提前一年預定,也不一定能得其門而入。
當天晚上,魯氏在自己的房內悄聲問許慎之:“薛氏處在她的位置,自有她的難處。她從未見過居雁,相邀見面也算人之常情,但見面的地點選在雅竹小筑,會不會有什么不妥?”
許慎之畢竟是男人,一時沒會過意,反問:“你的不妥是指什么?”
“這兩日,小姑言里言外對沈君昊未能上門拜見,甚是不滿。她似乎尚不知道春風樓的事。”
許慎之這時才想起雅竹小筑雖不在長安大街,與春風樓卻離得不遠。兩家的后門僅隔了一條小小的胡同。許氏雖離開京城多年,但因為大長公主的關系,記得她的人不少,薛氏很可能已經知道許氏一點就炸的脾氣。許慎之有些擔憂,可反過來想,如今沈君昊與云居雁的婚事有了皇后的懿旨保駕,薛氏應該不至于想讓婚事生出什么意外。
魯氏想著,許氏若在雅竹小筑說錯了什么,到時恐怕會連累了啟昌侯府,因此建議道:“春風樓的事,不如先透給小姑和居雁知道了,讓她們心中有個底,總好過她們從別處聽到什么閑言碎語,一時壓不住火……再說,她們若是在府里知道了這事,我還能勸著她們,就說沈君昊這樣的年紀,貪玩些也是可以理解的,成了親,自然會收了心思……這次再見居雁,就如老爺說的,她長大了不少。雖然到底還是年紀輕了些,卻是個懂得顧大局的……”
許慎之默然地聽魯氏絮絮叨叨說著。他明白妻子的擔憂,也深知許氏的脾氣。云平昭選擇不對妻子說,自然有他的理由。“居雁與沈家的婚事反反復復的,我至今也不知其中的關鍵。我問過平昭,他說得含含糊糊的,很快岔開了話題。依你看,居雁為何那么堅持?”他問魯氏。
魯氏搖頭說道:“聽小姑的意思,似乎是為了婚事,但我看并不僅僅如此,大夫也說了,她是思慮過重。”說到這,她壓低了聲音說:“我看著,她似乎在防著惜柔。”
“每家都有一些不能為外人道的事。”許慎之打斷了魯氏,似自言自語般說:“我怎么想,居雁以前都不可能見過沈君昊,沈家也不該有悔婚的理由。”
“我聽說沈君昊因沈子遙的關系,與三皇子有所往來,靜言公主又總是與三皇子在一處。”
“胡說八道!”許慎之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低聲警告:“皇家的事,豈容你枉議,再說他們怎么算都是同宗。”
“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才說的。你自己想,皇后娘娘為何無緣無故下了一道旨意?大家都說是沈子寒進言,可他一個武將,之前又和云家沒什么往來,更不可能和居雁相識……”
“夠了!”許慎之一聲呵斥,嚴厲地指責:“不管其他人怎么傳,這些話斷不能從你口中說出。眼下你只須記住,務必要讓云沈兩家的婚事順順利利的。”
魯氏頓時覺得委屈,咕噥了一句:“我還不是怕你我都被連累了,你二妹是什么性子,什么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啪!”許慎之把手中的杯子重重磕在了桌上。魯氏立馬住了嘴。兩人未再言語。
第二天,許慎之找了云平昭,告訴他雅竹小筑與春風樓離得很近,暗示他有些事須讓許氏有個心理準備。云平昭思量再三,還是決定暫時不告訴許氏,沈君昊日日都在春風樓飲酒作樂。許慎之無奈,只能吩咐魯氏當日須多帶些穩妥的婆子丫鬟。
魯氏素知許氏的沖動與不顧后果。她猶豫許久,還是去找了云居雁,暗示她春風樓是京城的公子哥們經常飲酒的地方,雖有歌姬、舞姬表演,但也算是正經地方,并不是煙花之地。
云居雁立馬明白,魯氏這般暗示,分明是讓她做好心理準備,同時她更加確信沈君昊并不是她想象中那樣的。她知魯氏找上自己,一定是迫于無奈,遂告訴她,她知道男人經常需要逢場作戲,她不會沖動,同時也會勸著許氏。有外人在的時候,她和母親絕不會讓魯氏為難。
魯氏得到保證,這才稍稍安心。
與薛氏約定見面的那天,許慎之特意派了人去許弘文家,借口詢問婚事準備的進程,讓人看守著許弘文,而魯氏也悄悄命令自己的心腹,一定要在許氏近邊伺候著,時刻注意著她的需要。云居雁對玉鎖突然慫恿自己出門頗為在意,當天命她在王府侯著,不用跟著伺候。玉鎖一聽,哀求云居雁讓她隨侍在旁。直至云居雁臉上露出不耐煩,這才作罷。
許慎之一家在京城素來低調,啟昌侯府的馬車亦沒有云家的寬敞舒適。短短小半個時辰的路途,云居雁因身體尚未全完康復,熱得兩頰泛出不正常的紅潮,額頭細汗密布。許氏不禁埋怨魯氏不該堅持三人坐同一輛車。魯氏并不辯駁,只是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入了雅竹小筑的大門,三人在各自的丫鬟服侍下下了馬車。小二上前恭迎,只道沈夫人已經等候多時。
隨著小二入內,薛氏聽到聲音便帶著沈家三姑娘起身迎接。眾人相互見禮,云居雁不禁在暗中偷偷觀察許氏,只見她不過二十多歲的模樣,穿著淺紫色交領褙子,梳著墜馬髻,一支白玉簪子雖簡單,卻十分搶眼,看似不經意的打扮,處處透著從容中的華麗。
云居雁看到她望著自己的眼神滿是柔和與善意,與自己說話時也是輕輕柔柔的,不像未來婆母,卻更似同齡姐妹。如果是前世的云居雁定然會認為此人極容易相處,但經歷了兩世的她明白,這不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該有的態度,更何況她們之間還存在著利益沖突。
她暗暗提醒自己小心應對。可惜,任憑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意外還是在不期然中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