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尊,閻羅手上各有一部真佛贈送的真經。
佛祖親手饋贈經書,意義非同小可。可單憑這部真經就想讓‘彌勒無涂大陣’不做攻殺,仍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有人將佛家無上正法加持于真經。
不是說隨便誰都能給經書加持法力的。關鍵在于,道尊手上的是真經,要加持此經、開出經中真正藏蘊的力量,就非得是原法修持不可。
何為‘原法’。原來的佛傳下的原來的法。
假佛已經主持西天無數年頭,今日仙天世界中所有菩薩、佛陀、尊者行者皆為他信徒。曾經的真佛弟子、大威能圣者早都不復存在,哪里還有舊經義的修者……就算有舊佛信徒,比如中土的佛家弟子,但是憑著他們的法力,想要加持道尊手上真經,根本不可能。
不過道尊憑著手上的經部,真就‘蠱惑’了彌勒無涂大陣。
這便是說,至少有這樣一個人,他修持真佛原法,的修為深不可測,他以原法為道尊加持了真經。
今日佛祖上半只腦袋被龍雀刀砍了、兩開,裂開好大一口子,金色血漿咕嘟嘟地冒出來,頃刻侵染了他滿臉滿身,可佛祖本人恍若未覺,他只死死盯住道尊手中經部,等著道尊的答案。
他回來了?
‘他’回沒回來不可知,刀回來了,道尊再揮刀,毫無花俏,甚至連力劈華山都算不上,只能算老漢鋤地。
刀就是鋤頭。佛祖那顆裂開一半的腦袋就是地,才剛刨出了個口子還不夠,刨個大坑才是正經。
刀再起。
刀臨頭。
佛攤手。
佛不見。
道尊眼中,佛祖消失不見。
不止佛不見了,深窟、金山、沉黯陰森的天地皆告消失不見。道尊所在的世界變了……地面璀璨綺麗,天空湛藍清澈,四野光明透徹,全無過度的,手中的刀還在劈落,道尊從之前的沉黯西天進入莫名的光彩世界。
若有人觀戰。若觀戰之人將視線拉高拉高再拉高。當能觀覽全景、由此恍然大悟:一尊琉璃巨佛。
佛大無邊,他的左掌即為無邊璀璨大地,此刻正攤開,道尊就在他左掌。微如塵埃。揮舞著一柄刀。
琉璃佛之巨。中土驕陽不如他目中瞳孔,浩瀚銀河不如他束袍衣帶。
佛說,我為正大。正為四向。大為天地,于今日佛陀的經義中,正大意指乾坤自然。主掌一切生命的‘環境’。
是以他一念觀想即可喚出七彩琉璃心像,大無盡高無盡。心像巨神,自成乾坤,攤手為廣漠大地,納道尊于手心。旋即,攤開的左手攥拳。
被道尊砍了一刀,是因為佛祖自己將先機送到了人家手中,絕非佛祖差勁。即便此刻傷得不輕,他仍有一戰之力。受傷的猛虎,再被徹底殺死前也照樣能與健壯雄師打出一個風生水起。
攤手為乾坤,握拳則天崩地裂,煙塵無存。
道尊不為所動,他面前明明已經沒有了佛祖,卻仍揮著手中龍雀向下砍去……同時吸了一口氣。
只一口氣,提息,無邊巨佛突然模糊了,大像變成了碎石,碎石變成了砂礫,砂礫變成了塵煙,塵煙變成了一道流光,一次次的變化都那么清晰明白,可所有變化僅在一個瞬息間、僅在道尊一提息間。
一吸,無邊琉璃神佛化作一道流光,被小若微塵的道尊吸進口中。
道說,乾坤爐鼎。天地為爐,道身為鼎。爐煉外氣,真體納容,管那是怎樣的天地世界,隨道尊一咒提息,盡化精氣入身來。佛起須彌,則道收自然。
無邊琉璃巨佛變成一道光被道尊張口收了,景色歸于正常,佛祖重歸眼前,道尊依舊劈斬,佛祖攤開的左手已經扭曲了。龍雀刀鋒再入頭頂,仍是之前那個裂,道尊砍得準!
還是這個口子,他要接著劈。
就在龍雀切入傷口一瞬,佛祖閉合雙目……道尊身邊景色再變:空空空空。
無風無氣無聲甚至連光都沒有,徹徹底底的虛無境地。
佛說,本無一物。天地間什么都不存,甚至天地本身都是不存在的。什么都沒有,連你都沒有!你看周圍,空空無物,其實周圍看你,也是個空空。佛根本都不存在,你又怎樣弒佛?在這虛空中稍待片刻,你也同樣消失無跡,你不存在了,又怎能再弒佛。
佛閉上了眼睛,一切便都不存在了。
化身天地無法鎮壓道尊,那就‘送他’虛無,佛祖第二念、第二道大神通施展,道尊落入無盡虛無。若不能破,用不了多久道尊就會融化在這虛無中。
虛無蕩蕩,只有一個身形正在迅速淺淡的老人和他手里刀。
刀仍在揮斬,不見絲毫停頓……還有眨眼。
道尊眨了下眼睛,而他雙目再開時候,老人那雙昏花眸子忽然‘亂’了下。
真的亂了,雙眼亂了,左目中烏珠兒擴散了開去,瞳孔中的黑色迅速侵染入眼白;右目正相反,眼白散散頃刻侵占烏珠,只在瞬息,道尊左目全黑右目徹白。
黑白目,太一目。漆黑虛無中陡然綻裂七彩強烈的風,風亂撞亂闖但終歸無處可逃,盡數被道尊收入雙眼。
道說,虛無爐鼎。無形無象無涯無際的虛空為爐,一顆精煉萬載的道心祖識為爐,納無限虛無補入無限之心、無限之身……人即虛空。
我本虛空,你又如何化我。我的虛空就是不斷受納虛空而成的虛空,你的虛空又如何能收得下我?倒是我收了你的虛空才對。
佛說虛空,只消閉目則萬物皆空;道說虛空。早已空空又何須閉目。
爭于力爭于法,更是爭于玄意與大道。
正大乾坤,無盡空虛,皆不敵道尊的:我為鼎。
虛空盡沒,景色再次歸于正常,道尊依舊身在西天中心,龍雀刀繼續下落,終于有手感了:長長的刀割裂了長長的人中。
又一次金血潑濺,佛祖口中怒吼低沉,趁著嘴巴尚未剖開還能說話。急急吼一聲:“掌!”
言出法隨。佛說掌,就一定會有手掌。
青色的手掌,很小,能出現在腦袋里的手掌不可能太大:一雙小小的青色手掌突然從他正被劈開的腦袋中伸出。一左一右、雙掌合十夾向龍雀寶刀。
佛有七寶加身。
白玉杵。佛思即杵至。可做三千扎穿空突襲,破一切護陣守篆,無需提前施法轉咒。三千扎內佛祖動念時寶杵擊落時候;
紫金缽,一缽攬盡三千世界,千萬天兵難當缽盂一扣;
青元掌,掌中藏真奧,專破寶器祭煉本篆,一雙手奪盡天下寶物……‘啪’地淬烈響聲驚起,青色手掌夾住龍雀寶刀。
雙掌堅如磐石,穩穩扣中寶刀。佛祖雙手寶物再揮,白玉杵出手猛擊,紫金缽斜斜扣下。只這三件寶物也還罷了,道尊穩穩能夠應付,可就在此刻八方天地驟然光明,原本陰森昏暗的極樂世界重現圣潔,靈山歸落。
諸般佛陀與大群菩薩隨靈山齊歸,回歸途中所有佛家高人皆入山、入位,而靈山歸回一瞬即為起法一瞬。
道尊、佛祖正做貼身搏殺,靈山從天而降。降落半途里萬仞靈山凌空一翻,化作一尊周身赤焰翻騰的巨靈金剛,揮掌向道尊狠狠拍下。
這一瞬里道尊能走,就如他來時那樣,自靈山過來的‘路’撤走……除非放棄龍雀寶刀。
刀為東天至寶,老頭子則是個要刀不要命的人。
道尊猛甩頭,頭上發簪激射而起,交擊于白玉杵,擋下佛祖迎面之殺。一念驅杵三千扎擊滅?道尊曾以寶簪畫天河!
寶杵崩碎發簪裂!
而發簪射去、發髻披散開來時候,道尊咬破舌尖一道血箭打出,正打入佛祖斜扣下來的紫金缽。血入缽盂,缽盂猛做暴漲、再不攻擊道尊改作凌空翻騰急轉……一缽攬盡三千世界?道尊舌尖精血湮滅八千星月,且看這只鐵飯碗裝不裝得下!
血箭飛灰缽盂碎!
左拳橫、擊于天,右手振,奪龍雀,道尊口中三字大吼:“滾滾滾!”
轟隆巨響,道尊與靈山所化巨力天火金剛對一擊,一抹詭異緋色自道尊臉上閃爍,蒼老仿佛朽木一般的身軀卻巋然不動,倒是那尊大得無邊無際的巨靈歪斜飛一旁去。
佛祖低聲痛吼,腦袋里那雙青色小手十指扭曲虎口濺血,奪盡天下寶物?那要看是什么寶物、要看寶物本在誰的手中,道尊搶回了龍雀刀,但因抽刀之勢所至,他向后退了一步……
等一步退過,周圍的天地又次變化了:佛祖消失不見,靈山消失不見。亭臺樓閣、煌煌大寺之中,披頭散發的蒼老道人顯得異常渺小。
靈山還在,佛祖也在,不過靈山已經完全歸回原位,佛祖也回到他的圣大真法堂。道尊此刻也被收入大雷音寺中。
一簪一血,崩寶杵破金缽;一拳一刀,震靈山破神掌。剛剛那場爭斗道尊占盡上風,他贏了。
只是這場仗還沒打完。
此間為西天,佛祖回來了,靈山回來,極樂世界諸天佛陀都回來了。唯一能離去的時候道尊沒離去,雖然贏下剛剛爭斗、一口氣破去佛祖三件寶物,但也就此失去先機。
須彌海、音樂天、四神州、七金山……佛家所有凈土靈地的氣意都與靈山接連一起,西方天地每一尊仙佛的元修法力都與靈山接連一起。
陷入大雷音寺便等若:以一人之力迎戰整座極樂世界。
很抱歉,今天還是一更,其實今天一直都在寫,可狀態實在是糟糕。再偷懶一天,明天開始一定恢復正常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