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言平納坐在沙發上,仿佛坐在針尖上似的,兩旁撐開胳膊肘,眼球亂轉,顯出內心激動的情緒。
吳墩離開的時候把朱言平留了下來,在最初的興奮過后,朱言平慢慢冷靜下來,然后開始琢磨著林宥倫究竟要找他拍一部什么樣的戲。
林宥倫喝著王組賢親手煮的咖啡,眼睛卻一直盯著朱言平在看。
朱言平被稱作“臺灣的王京”,原因是他拍片的風格和王京很相似,都以商業喜劇為主,唯一不同的是王京拍這類型電影是為了賺錢,而朱言平拍這類型電影是被逼無奈。
朱言平的第一部電影《小丑》捧紅了臺灣最紅的一個喜劇演員許不了,但是這個演員三年之后就死了,原因是他被臺灣黑.社會控制著打嗎啡,披著他拍戲,活活打毒品打死了。
許不了的遭遇只是80年代臺灣電影圈的一個縮影,黑.社會勢力控制臺灣電影圈,朱言平成名之后拍的戲百分之九十九都不是他喜歡的類型,而是被黑.社會逼著拍的。那時候朱言平滿腦子想的都是要賣座,不能賠錢,否則生命就會有危險。
從1980年開始,朱言平在近10年的時間里拍了40多部電影,產量別說是臺灣無人能及,便是香港也找不出幾個比朱言平拍電影更多的人。
這個看起來很輝煌的成績,卻給朱言平帶來了不小的困擾,一直以來在臺灣,商業片都是被輕視的片種,媒體也總是持著“萬般皆下品,唯有藝術高”這樣一種觀點,專拍商業片的朱言平自然就成了眾矢之的。
“朱導演拍過愛情片嗎?”、
林宥倫的第一個問題就把朱言平給難住了,他拍的商業片里肯定有講到愛情的,但都不是影片的主題,而像文藝姓質的那種愛情片,他還真沒有拍過。
“林先生指的那種類型的愛情片?”
多年和黑.社會打交道,朱言平已經養成了謹小慎微的習慣,即便是知道林宥倫不會像臺灣那些黑.幫老大那么蠻橫不講道理,他還是習慣姓地想要把問題弄清楚了再回答。
“要拍文藝電影,我就去找侯曉賢、楊德昌他們去了。”
林宥倫一句話就打消了朱言平的顧慮。
“以前倒是沒有專門的拍過,不過我可以試一試,要是演員得當的話,拍出來一定大賣我不敢保證,但至少不會虧本。”朱言平說著便往王組賢身上看了一眼。
朱言平確實很聰明,林宥倫還沒有明說,他就已經猜到林宥倫準備要用王組賢做他口中那部愛情片的女主角。
林宥倫滿意地點點頭,實際上便是承認了朱言平的說法。
“我的野蠻女友?”
從林宥倫口中聽到這個電影名,朱言平感覺怪怪的,忍不住又往王組賢身上看了一眼。
坐在沙發扶手上,溫柔的幫林宥倫端著咖啡的王組賢,怎么看都沒辦法和野蠻兩個字沾上關系,還是自己理解錯了,其實這個“野蠻”代表著其他的含義。
朱言平還沒有開口問,就聽到王組賢抗議說:“不行,這個名字不好聽,人家不要演這個角色!”
林宥倫想起要拍《我的野蠻女友》,是從王組賢在《大笑誅仙》的角色身上得到的啟發,后世這部電影是韓國影視劇打開中國市場的敲門磚,很多中國人都是從這部電影之后,才開始慢慢接受韓國的影視劇。
而現在,林宥倫想把這部電影作為香港電影打開韓國市場的敲門磚,要達到這個目的,影片女主角必須要在曰韓兩地都有一定知名度,而所有香港女演員中,最符合條件的就是王組賢。
“你先聽我把這個故事講出來,然后再做決定,好嗎?”
王組賢沒有再反對,林宥倫就開始說了起來。
“剛剛服完兵役的阿臣,出于好心救下了因為醉酒而差點掉下鐵軌的小賢,后來在地鐵上,醉酒的小賢吐了一個乘客一身,然后周圍人都把她誤會成阿臣的女友。無奈之下阿臣只好幫小賢收拾殘局,下來地鐵之后,因為不忍心一個人把她丟在車站,所以就背著爛醉的她到旅館投訴。旅館老板懷疑阿臣要對醉酒女孩意圖不軌,所以就報了警,阿臣真在洗澡的時候,警察突然沖進房間,阿臣百口莫辯,然后就被警察帶走。”
聽到這里的時候,王組賢忍不住捂著嘴笑道:“這男主角好衰哦!”
朱言平卻在認真琢磨著林宥倫講的這個開口,心中開始構想著這部影片該要怎么拍,而王組賢直接就被他代入成了故事里的女主角。
林宥倫在故事里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女主角名字就叫小賢,王組賢沒有特別注意到這一點,但是朱言平卻注意到了。
林宥倫繼續講述這個阿臣“衰事”,因為想知道河水有多深,女主角就干脆他堆到河里,知道他快不行的時候才把他拉上來;兩人在咖啡店里見面,阿臣明明說自己想喝可樂,她轉頭卻叫侍應生來兩杯咖啡;在公園里散布,她嫌鞋子磨腳,便提出和阿臣換鞋子的要求,還要阿臣穿上她的高跟鞋在公園里跑步。
林宥倫還沒有說完,王組賢卻不樂意了。
“阿臣一個大男人,為什么要這么逆來順受?”
朱言平倒是很想替林宥倫來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這樣做才會有喜劇的感覺,不過最后他還是忍住了,王組賢問的是林宥倫,他沒必要插這個嘴。
“因為阿臣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中,得知小賢是因為在前次戀愛中受到打擊,然后就決心要治愈她心中的傷痕,所以就甘心挨打受罵,并從中享受戀愛的快樂。”林宥倫是從劇情的角度來向王組賢解釋這個問題。
本來王組賢是有些看不起阿臣這個角色的,覺得他太窩囊,可一聽這個解釋,又不禁有些被感動,連帶著對這個角色的觀感也大為好轉。
朱言平對這部電影的印象,也隨著故事的深入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一開始以為這就是一個“憨男惡女”模式的喜劇,但是慢慢他卻覺得,林宥倫說講述的這個故事中的笑料,并不是為了搞笑而搞笑,粗制濫造的瞎鬧,而是情趣盎然、輕松自然的生活喜劇。
喜劇風格只是這部影片的一種基調,感情才是它的主基調,這也就是林宥倫為什么在一開始問朱言平有沒有拍過愛情片,而不是問他有沒有拍過喜劇片。
《我的野蠻女友》的故事在講到后半部分之后,慢慢變得嚴肅了起來,阿臣和小賢幾次無奈的分離,在地鐵上的擦肩而過,在小賢面對著已經逝去和現實中兩份真摯的情感無法取舍,最終兩人分手,整個故事的悲情色彩達到了高峰。
“然后呢,兩個人后面是不是又重逢了?”
王組賢急切地想要聽后面的故事,可林宥倫卻聳聳肩,極不負責任地說道:“后面的故事我還沒有想好。””
“啊……”王組賢和朱言平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朱言平自覺失態,趕緊把頭低了下來。
王組賢也意識到自己聽故事太過專注了,以至于忽略了客廳里還有朱言平這個外人在場,一時間也有些尷尬,也不再繼續追問林宥倫下面的故事。
“現在讓你演野蠻女友,你還會拒絕嗎?”林宥倫看著王組賢問道。
王組賢沒有說話,其實意思就已經是答應了。
林宥倫繼而看著朱言平說道:“這部電影我就只考慮了女主角的人選,關于男主角,朱導演有沒有什么好的建議?”
“林先生是準備用香港演員,還是……”朱言平拿不準林宥倫的想法,就想先確定一個范圍。
“香港或是臺灣的都可以。”
朱言平一聽這話就放心了,實際上他還是希望能夠找一個臺灣演員來合作,香港演員一方面他不是很熟,另一方面萬一對方如果是很出名的演員,朱言平擔心自己會指揮不動對方。
“我倒是有一個不錯的人選,林先生可以考慮一下。”朱言平小心地提了這么一句,然后看林宥倫的表情并無異常,這才放心大膽的往下說:“我去年的時候拍過一部電影叫做《七匹狼》,里面有一個演員,年紀只比王小姐大一歲,然后他主要身分是一個歌手,但我覺得他很適合來演這個角色。”
朱言平提到《七匹狼》這部電影,林宥倫突然就想起了一個人,但他沒有急著開口,而是用眼神示意朱言平繼續說下去。
“這個演員叫做張雨生,《我的未來不是夢》這首歌就是他唱的,我覺得他從形象到氣質,都很適合《我的野蠻女友》中阿臣這個角色,很巧合的是,他現在也剛剛退役。”
林宥倫心道果然,但是在聽到張雨生退役的時候,他又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七匹狼》好像是去年才上映的,就算是張雨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服兵役,才一年時間他就退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