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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那青年郎君扶著婦人坐在一塊石頭上。剛剛坐下,那婦人瞅到山坡處盛開了一叢野花,不由站了起來,試探著就想去摘。
她剛一動,那青年郎君便扯住了。只聽他不耐煩地喝道:“執五,你去一下。”他聲音一落,一個冷面護衛站了出來。他三不兩下便躥到山坡處,胡亂扯了幾把野花遞給了那夫人。
那婦人接過花,卻似有點不滿,在那里扯著她夫君的衣袖嘀咕著什么。那夫君一言不發地只是盯著她。在他的目光下,婦人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看到這情景,山民忍不住說道:“小郎,可不能這樣對大娘子。”他順著那婦人看向她手中的花,聲音有點嘎,“我那女人在世時,也喜歡這花,每次總要我帶幾把回去。自她前年死了后,我就算把這山坡的花都摘盡了,她也看不到。”
聽到他的語氣滄涼,那婦人忍不住安慰道:“老丈無需難過,她在世時,曾與你結為夫婦,這一生定是不虧的。”
那山民聽到這話,咧著豁了兩顆牙的嘴笑了起來。笑了一陣后,他突然說道:“我觀你家小郎,仿佛看到了我年輕時。那時侯,我那女人總是要這個要那個的,我老罵她煩,可罵歸罵,心里卻疼著呢。總是她一轉背,我又去把她要的東西都給拿來放在她面前。”
山民說到這里,他自己還不自覺,卻沒有注意到一側的十幾個護衛都齊刷刷低下了頭,無人敢看向那年青郎君。而那夫人也巴著他的手臂低頭一聲不吭的,只是隱隱間,似是在強迫自己嚴肅起來。
山民還在沖著那戴著紗帽的高大郎君咧嘴直笑,“小郎,咱們做丈夫的,疼自己的婦人可是誰也礙不著。以前我那些兄弟總為這個說我,怪我寵一個殘了腳的女人寵到沒邊兒。可他們又怎么知道,只要我那婦人還能活著,我哪怕天天背著她爬上爬下也是樂意。哪用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她一去,這滿山滿野的,什么都沒了味兒?”
他說自個的故事也就罷了。可是說著說著,這山民再次看到了那郎君身上,看著他又道:“小郎,我看你這人啊,與我就是一樣的。你現在可要多疼你婦人一點,省得到了以后,你把滿山的花都摘下來了,她也看不到聞不到了。”說到這里,那山民以一種誰也聽不懂的俚語,唱起一首情歌來。
情歌綿軟古怪,可聽著聽著,四下的人直覺得這吹來的風,也帶上了幾分傷愁。
那婦人聽了一陣,輕輕吟道:“自卿去后,滿目瘡痍,世事堪悲!”
等山民的歌聲落下后,那年輕郎君喚道:“執五,給他賞金,讓他走吧。”
眾人一怔,那婦人更是不滿地嘀咕道:“為什么?”
年輕的郎君負著手站在那里,淡淡地說道:“大好光,我不喜這悲傷之言。”
眾人低下頭來,一個個在心里想道:只怕你是被人給說得惱了吧?
那山民送幾人上山,本是極小的買賣,這一轉眼接到一碇金葉子,歡喜得眉開眼笑了,當下連連道謝,還非要磕頭。直折騰了一會,眾人才把他趕走。
一行人繼續朝山上走去。
不一會,他們便氣喘吁吁地爬上了石鳳山的最高峰。
站在這山巔之上,任由春風從四面八方吹來,眾人的衣袍直是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那青年郎君負著手,一言不發地站在山巔上,直過了良久,他才低沉地喚道:“阿縈。”
婦人,也就是盧縈連忙應了一聲,走到他身邊站好。
青年郎君,也就是劉疆低下頭來,他看著劉疆,向她伸出他的手。
盧縈連忙握著他的手,與他站在一起。
劉疆與她十指相扣,他低著頭,靜靜地看著屋舍林立,風景秀美的揚州城,直過了良久,才低聲說道:“以后那花,我親自去給你摘。”
盧縈一怔,轉眼她長長的睫毛撲閃了幾下,甜蜜而輕軟地應道:“恩。”
一行人在這山峰上呆了大半個時辰后,開始尋路下山。
不一會,他們便來到了山腰。山腰上有一個寺廟和一個書院,到處都是人頭濟濟,十分的熱鬧。
盧縈走著走著,用一枚五銖錢從一側老農手中拿過一束野花來。回頭看著劉疆,她瞅著他直笑。
舉起花束,盧縈快樂地說道:“阿疆,給我摘一朵插鬢上。”
劉疆瞟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走過來,信手摘下一朵小花,低頭把那花扣向盧縈的發鬢。正好這時,一陣旋風著的狂風猛然吹來,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它卷起了山坡上的落葉和雜物,把它們一一送上高空,也卷起了小姑們的衣裙,令是她們發出一陣驚惶的呼聲,更卷起了劉疆頭上的斗笠,“砰”地一聲卷著它撞上了百米開外的一塊石頭,再掉落到了溪水里。
狂風吹走了他的斗笠,吹起他玉冠束起的長發,吹起那絲絲縷縷的額發,使得它們凌亂地擋在他俊美的,仿佛雕刻而成的五官上,使得那一縷縷長發飄飛在他深沉的,仿佛能把天地都吸進去的雙眸上。
不知不覺中,四周最初的驚慌過后,凡是向這邊看來的人都是一怔。
不知不覺中,無數雙目光朝這邊打量而來。與少年們猜度的眼神不同,小姑們一個個或羞或怔,看得移不開眼。
可不管是劉疆,還是盧縈,也不知是不在乎,還是沒有注意到這一幕。盧縈只是垂著眸,歡喜地等著他幫她在鬢角插上野花。奈何劉疆實在沒有經驗,一連折了幾朵野花,不是花莖折得太短,就是折得太長,或者被他重手重腳地插了兩下,給插得花瓣萎了殘了,所以他不得不耐著性子一朵一朵地扔,一朵一朵地試。
遠遠看到那俊美如天日一樣的郎君,抿著薄唇,不耐煩地折著野花反復折騰,老想插上劉盧氏的發鬢。方小姑緊緊咬著唇。她隔著重重的人群,如癡如醉地望著劉疆俊美立體的五官發了一會呆后,說道:“我們去跟劉盧氏打個招呼吧。”
在幾個同伴看來時,她垂下眸子,暗暗想道:劉盧氏的長相,也不比我強啊。憑什么這么俊這么癡情還是大權貴的男人就是她的?
盯著方小姑,那高挑大眼的陳小姑突然冷笑起來,她嘲諷道:“怎么,看到人家男人長得俊,地位又高。心動了,想借著與劉盧氏認識的機會接近他?”
陳氏小姑這話一出,被說破心事的方小姑臉孔騰的紫紅,一側的王嬸子則是叫道:“陳姑子,你不是不喜歡那劉盧氏嗎?怎么方小姑才這么一句話,你又上趕著護著人家了?”
陳氏小姑尖酸地說道:“我是不喜歡劉盧氏啊!可我更不喜歡盯著人家丈夫眼睛放光的人!太賤了!”
這話一出,眾女齊齊變色,方小姑更是眼眶一紅,差點哭出聲來。有幾人想要說陳小姑幾句,可礙著她家里最有勢,也只能低著頭一聲不吭的。
在這邊氣氛凝滯,方小姑恨不得挖個地洞鉆進去時,那一邊,劉疆終于在盧縈的頭發上插了一朵野花后,已是鼻尖冒汗。他也被眾人看煩了,信手接過護衛遞來的斗笠戴上,反手牽著盧縈的手,提步便向山腳下走去。轉眼間,一行人便去得遠了。
山道下,馬車林立。一行人找到自己的馬車,朝著揚州城中駛去。
因為這一天,盧縈是準備好好地逛一逛揚州城的,所以護衛又找了一個當地人,那人策著馬,一路跟著解說。
走了一會,那揚州人指著一個新建的十分漂亮的園林說道:“這地方叫秀園,前陣子有富商聽到太子欲采選天下美人,便收集了一些放在此處,只等培訓好了就送往洛陽。后來采選取消了,此園卻還存在。客人有興趣的話,可以進去一觀,里面真個美人如云。”
說到這里,那揚州人看了一眼興趣缺缺,連頭也沒有抬一下的年青郎君,想道:這對夫婦倒是奇怪,做丈夫的聽到有美人可賞,毫無興趣,做夫人的,卻是雙眼發亮左右顧盼……
在那揚州人雙眼瞄來瞄去時,劉疆低沉的命令道:“走快一點。”說這話時,他是瞟著盧縈那一臉的興奮說的……
眾護衛應了一聲是,連忙加速。
不一會,馬車來到另一處園林前。指著這建在湖泊上的數十幢華屋,那揚州人說道:“這地方現在改名叫“嫣園”,是現刺史大人為了紀念愛妾所建。刺史大人說,誰能為他的愛妾寫一篇讓他中意的賦,便可以免費入住“嫣園”一年,這一舉,可著實吸引了不少外地來的文人墨客。”
盧縈聽到這里,倒是好奇了,她問道:“聽你的語氣,似乎這刺史大人官聲不錯?”
那揚州人回道:“刺史大人看重讀書人,興修水利重視田耕,得到了很多讀書人地稱頌。”
盧縈一笑,道:“原來是個好官。這位大人對他的愛妾嫣夫人,倒是一往情深。”
“情不情深小人不知,小人聽人說,刺史大人曾經對外面的人說過,“他年長嫣夫人四十載,得她相伴左右,常感自己青春年少。”
盧縈聽到這里,點了點頭,慢慢說道:“老夫配少妾,寵之溺之也是正常。”
她剛說到這里,那揚州人馬上笑道:“夫人勿要見怪,小人看你家夫婿,對夫人你也是寵之溺之唯恐不足。”
他這話一出,粉紅票不滿地拉下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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