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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百戰強兵鑄,撥云見彩虹
過周陽邑,入聞喜,渡河南下,抵達安邑,徐庶的潛入之旅可謂無驚無險,一帆風順。
郭太的包圍網拉得很大,布放也很密集,但他的部隊畢竟是烏合之眾,防御沒什么針對性,很有些大而無當的意思。
徐庶這一行人又比較特殊。
早在加入青州軍之前,徐庶就很擅長易容化名。后世有句話說:人都是逼出來的,徐庶的本領也是逼出來的,俠義無犯禁,徐庶當的是游俠,各種事沒少犯,為了逃避官府的緝拿追捕,他也只能盡可能的隱藏行跡了。
在臉上抹了點醋,再撲上點粉,招牌式的陽光笑容頓時斂去,怎么看怎么像是個發育不良,面黃肌瘦的逃難者。
趙柳更不用愁,他原本就是衙門里最底層的小吏,和后世的協警差不多。別小看這種人,若沒有兩把刷子,在黑白兩道都吃得開,怎么可能當得上衙役或協警?
郭太奪取聞喜,是作為侵攻安邑白波腹地的橋頭堡的,在此駐有重兵,但趙柳還是說混就能混進去,而且還搞了一堆很有價值的情報回去,他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是可見一斑。
至于那位白波出身,徐庶以修遠相稱之人,同樣也不是普通人。
在跟隨王羽離開的五百白波當中,基本上是清一色的壯漢。因為饑荒的影響,所以大部分的人身體有些偏瘦,但骨架都很大。這兩年在青州雖然算不上養尊處優,但比起從前卻是天堂一般的日子。
因此到了現在,只要從戰爭中活下來的,無不是拳頭上立得人,胳膊上能跑馬的好漢。
獨有這位徐圖與眾不同。
此人生得尖嘴猴腮,賊眉鼠眼,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雖然也屬于摧鋒營的一員,但上陣沖殺從來都沒他的事兒,就他那細胳膊細腿的,掄一下斬馬劍,自己就能折了腰,穿上全身的魚鱗甲,不用敵人來殺,自己就能被盔甲給壓死了。
五百壯士都是李樂特意挑的,作為白波軍中,王羽的頭號粉絲,他當然不會隨便塞個人來充數,這位徐圖也是有些本領的。
他的專長的醫術和占上。
即便是在宗教味道很濃的黃巾軍中,擁有這兩項技能的人也不算多。懂醫術就能傳教,至少也能當今小帥;懂占上就更厲害了,占上的精要就是對人心的揣摩,再有就是口才,若只會看人,卻沒本事忽悠人,那還叫哪門子占上啊?
同時擁有這兩種技能的人才,在張角時代都是鳳毛麟角,在白波軍中,就更是只此一份了。
李樂當初是好意,覺得讓這位巫醫跟在神通廣大的小天師身邊,肯定能幫上不少忙,就算幫不上忙,也能學到不少東西,將來可以獨當一面什么的。
可王羽那個小天師是假的,雖然他也會忽悠人,但他忽悠人的套路和算命的可不一樣。要是換了那位年年上晚會的鞋拔子臉來,倒有可能與徐圖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在王羽這邊,他就只能說是明珠暗投了。
上不了陣,當今軍醫吧,他那半吊子的醫術也沒得瑟幾天,張寧可是張角的嫡傳,比徐圖高出何止十倍?
占上的本事更是壓根用不上,人家賈軍師不用占上,誰有為難事去問他,他眼睛一瞇,就是一大堆主意,有這快捷方式,誰還來找巫醫啊?
磋跑了一年多,徐巫醫也只能放棄本行,試著以賈軍師為目標而努力了。后者擅長的也是揣摩人心,從這個方面來講,兩人確實有一定的相似度。
當然,賈詡那妖孽般的手段,就連王羽都忌憚幾分,在前世的歷史上,更是一度攪動了天下的局勢。這種本領,純屬天授,后天想學是肯定學不來的。
幾度輾轉,徐巫醫發現,青州軍雖大,竟是找不到一個發揮本領的職位!
眼看著昔日的部下一個個榮升高位,今非昔比,他這心里著實不是滋味。雖然依他的本領,當今普通的軍醫肯定沒問題,但和昔日在河東的風光相比,這反差確實也太大了點。
直到遇見徐庶,徐巫醫才找到發揮余熱的機會。
徐庶執掌密諜系統,主要職責就是刺探、潛伏、離間和暗殺,需要的人才也是各種各樣,不依常規。
其中的暗殺一項,就很適合徐巫醫發揮,因為他醫術不精,但在用毒、解毒方面卻很有心得。徐庶在徐咐搞大規模暗殺的時候,他就曾出過大力,幾個身邊守備相對嚴密的官員,正是無聲無息的死于他制作的毒藥!
這一次,為了取信于白波四將,徐巫醫又一次派上了大用場。
以他的形象,扮成一個行腳郎中,連妝都不用化,別說只是從包圍圈中通過,就是想去見見郭太,也未嘗沒有機會。
只有管亥算是個破綻,這家伙長得太彪悍,一看讓人心生戒備,怎么化妝也沒用。
好在有了另外三人的掩護,最后也是無驚無險的混過來了。
“前面就是安邑了!老管,你別總去摸刀,這是咱們自巳的地盤了,不會有人追過來的。你不懂,郭太與楊帥、韓帥他們爭鋒,不會徹底的撕破臉,搞兵臨城下什么的。他就是要借西涼人的手,逼得楊帥他們走投無路,最后只好向他屈服。”
徐圖剛到而立之年,不過因為職業的原因,他在下巴上蓄了一撮山羊胡。平時給人上算或者分析天下大勢時,就會一邊捻著山羊胡,一邊侃侃而談,忽悠一下管亥這種粗坯,倒是游刃有余。
“他奪聞喜,可以解釋成憂心前線戰事,不得不將部隊駐扎得更近點,以免前方有變來不及應對。會不會有人信,當然有!兩邊現在就是打心理戰呢,如某所料不差,現在軍中只怕已經人心浮動了,想著投靠郭太的人一定不在少數。”
捻須的小指一挑,他用很肯定的語氣說道:“說不定啊,連韓帥都在考慮這事呢。他是膽小鬼?老管,你這就說錯了,你不懂,韓帥那人膽子絕對不小,就是有點婦人之仁。對了,他那脾氣,和徐使君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出來的,整天都在說,要給大伙找條活路呀,讓子孫后代不再受苦什么的……”
他說得口沫橫飛,管亥不時會插嘴問幾句,趙柳則時而附和著補充幾句,徐庶則是一邊聽著,一邊觀察四周。
徐圖說的確實有道理,盡管丟了聞喜,但安邑以北卻并未表現出劍拔弩張,嚴防死守的姿態來,和城南的緊張氣氛全然不同。
安邑方面對郭太的主要防御措施,就是沿著沫水東岸的那一溜簡陋的烽火臺。此外,民居也被建設成了營寨的樣式,關上大門,派兵登上寨墻,就是一座有著基本防御力的堡壘。但手持各式武器,用警慍的目光在路上來回掃視的,卻都是些老弱,精壯基本看不到。
經歷了多場大戰,徐庶的眼光早已今非昔比,他可以輕易判斷出,要攻破這些防御措施,需要的兵力。估算的結果,讓他的心情變得越發沉重。
郭太如果徹底撕破臉,不顧忌楊奉等人可能投靠西涼軍,他只要動員一萬精銳,帶上兩倍的輔兵,就能長驅直入,直抵安邑城下。
從白波軍的布置上看來,楊奉等人畢竟還是更傾向于同出一脈的郭太。
這也不奇怪,畢竟當初白波分家,是很和平分的手。四將給郭太送了些糧食,郭太也很理智,沒有惱羞成怒的揮軍南下,他們之間并未經歷過青咐黃巾那種激烈內訌、慘烈搏殺。沒有仇恨,無路可走的時候,想著復令也就不足為奇了。
這對徐庶來說可不是什么利好消息。這代表著在對付郭太之前,他還要設法說服白波四將,特別是韓遣。
“韓將軍在軍中的威望很高吧?”徐庶問道。
“說的沒錯,元直兄弟。”徐圖的小眼睛閃爍著,嘴上偷偷的換了稱呼。
自從加入徐庶麾下后,他就一直試圖和對方攀上點親戚關系。兩人都姓徐,五百年前肯定是一家,而且他祖上也是潁川的,雖然族譜什么的都找不到了,但徐巫醫卻固執的認為,自己和徐庶肯定有點關系。不然怎么會都姓徐,又都這么聰明,而且這么投緣呢?
連族譜都沒有,徐庶當然不會隨便認親。巫醫自己也很知趣,不會在公開場合亂說,但私下里套近乎還是可以的,畢竟徐庶為人很隨和,親和力也強,不會為這么點小事兒著惱。
“是主公和你說的嗎?”
徐庶點點頭,視線仍然在四周徘徊:“主公有說,不過,即便主公不提,看到城外的景象,我心里也有數了。”
“城外的景象?”徐圖三人都是一楞,順著徐庶的目光看過去,除了東一簇西一堆的災民之外,什么也看不出。不由茫然問道:“有什么特別的嗎?”
“營地的布置……”你們看看那些營地,知道它們原本的作用嗎?那些營寨一般的地方,都是原來的集市,四通八達,方方正正的,平時四周就有柵欄,可以防范野獸或者賊人,現在可以當做營壘守衛。”
徐庶向四周指點著,解釋道:“還有那些施粥放糧的高臺,想必平時集會之所,高臺周圍還有很多土墩,想必也不是純粹為了宣講教義,鼓舞士氣之用,而是以鼓樂娛人,教化百姓的……”
宣講教義和鼓舞士氣,本質上都是煽動。既然要把人煽動得熱血沸騰,難以自控,站著自然比坐著更好。周圍有座位的高臺,無疑是用來欣賞某些東西的。
“這些布置,主公都有提及過,高唐的新城就會采用這種模式。當年主公在河東匆匆一行,想必也不會有太多深談的機會,那位韓將軍只是聽了主公的只言片語,就能自行領悟,兩年間,將安邑建成這般模樣,會受人擁護愛戴又何足為奇?”
盡管三人都沒見過白波控制下的安邑最繁榮的模樣,但通過徐庶見微知著的眼光,卻依稀看到了那個集市遍布,人來人往的繁榮景象,到了傍晚,還會有人在高臺上表演,勞累了一天的人們會聚集在四周,笑著,拍著手,盡情的歡笑,驅散身上的疲勞,期待更美好的明…“
但此刻,這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縱橫的阡陌間,雜草已經頑強的頂開了頭上的土,露出了一抹青綠,應該有的農夫卻不見蹤影,只有饑餓的烏鴉‘啊啊,的叫著,在田間飛來跳去。
本應熙熙攘攘的集市間,也聽不到叫賣和討價還價的呼喊聲,只有一道道比風還冷的警惕目光,還有冒著青筋的手上,緊握的各式武器。似乎,寒冬還在這里徘徊。
一度給人們帶來希望和歡樂的高臺上空蕩蕩的,只有到了吃飯的時間,才會有人帶著一具銅鑼爬上去,有氣無力的敲響手中的銅鑼,給饑餓的人們帶來得以生存的希望,和黑暗無邊際的明天。
“真起……造孽啊。”被徐庶描繪出來的反差所感染,徐圖有氣無力的嘆息著,突然又激動起來,轉過身,一把按住徐庶的肩膀,帶著哭腔叫道:“元直,元直將軍!你一定要救救大家,一定要救救大家啊!”
看著已經出現在視野中的城門,徐庶冷聲道:“既然主公派我徐元直來了,就容不得宵小之輩囂張!走,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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