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好氣的看著賈詡,王羽氣哼哼說道:“又有什么事?非要這個時辰來說?和,將可不是嚇唬你,今天你要是不給某個交代,將就給你個交代,你最好悠著點哦。”
“臣惶恐。”嘴上請罪,賈詡臉上卻笑嘻嘻的,殊無半點歉意,不過他倒也沒板著臉,說些諸如:前方將士浴血奮戰,主公不可在后方夜夜笙歌之類的扯淡話。只是躬身一禮,斂容道:“只是有些事,還是速做決斷的好。”
“洛陽那邊,你和舉商量著辦不就可以了?”王羽心不在焉的答道。
“非也,非也。”賈詡搖頭不迭:“那件事雖然重要,但卻算不上緊急。從河東至河內的水路不是那么好走的,往來需要的時間也很多,就算一切順利,等白波全數遷移完畢,恐怕也要等到夏天了。”
“那還有什么事?莫非曹操有什么動作了?”王羽被他說得有些沒頭緒。
賈詡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提醒道:“主公真是貴人多忘事,那位魏長,您莫非打算置之不理么?”
“他?”王羽覺得賈詡有些莫名其妙,反問道:“和,你以為我應該如何處置他?”
“主公以為此人如何?”賈詡不答反問。
王羽想了片刻,沉吟道:“此人武藝是很不錯的,膽略和魄力也足,似乎還有些心機,不過忠誠方面倒也不用太過擔心,用之為將,鎮守一方還是不錯的。”
這些評價,大部分都來自于他前世所知。概括性很強,實質性內容不多,這也不能怪王羽沒見識。實際上,大多數后世讀者眼中的魏延,形象恐怕都是很模糊的。
諸葛亮對他有個很玄幻的評價,既所謂腦后有反骨,日久必反。可到了最后,魏延也沒真正的造反或叛變,最沖動的時候,也只是想著收拾了楊儀,然后接諸葛亮的班。繼續北伐大業。
劉備對魏延則是相當重視,在關中太守的人選上,甚至舍棄了張飛這位義弟,選擇了信任魏延。
而魏延的出場方式,也很有戲劇性。他是在劉備逃離新野,到達襄陽城的時候突然殺出來的,選擇的時機非常之巧妙,全然不像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
賈詡突然問起,王羽給出的答案自然也不會太清晰,誰讓他還沒見過真人,就知道了很多相互矛盾的資料呢?
“主公明鑒。”賈詡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隨后說起了自己的見解:“您說的大半都不錯,只是在心機方面,有些低估了他,至于為將鎮守一方……詡以為。此議亦值得商榷。”
“這話怎講?”賈詡最厲害的就是看人的領,難得他主動進言,王羽當然要洗耳恭聽。
“從孟津那一戰中就可以看出一些端詳。”
賈詡解釋道:“他和元直一樣,是慕名來投軍的。元直那時。驃騎名錄還未傳開,而元直行事的作風也低調。后來還是立下功勞之后,您親自提拔,并令其恢復名的。雖然兩人的境遇并不一樣,但即便易地而處,想必也不會有太大差別。”
“有理。”王羽點頭認可。
徐庶是個很識進退的人,在河東的一系列戰役中,他的這個特點,可說是展現的淋漓盡致。明明自己沒出手,一切都是徐庶自己籌謀的,但一戰功成后,反倒是自己的名聲高漲,徐庶就差沒對人說,他是奉了自己的錦囊妙計行事了。
魏延在孟津那么張揚的做法,換了徐庶,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的。
“他既然是來投軍的,沿路又打探到了不少消息,正常來說,應該取道太平無事的洛陽,而不是戰云密布的河內。可他偏偏往河內來了,而且在流言中著重說到的孟津徘徊不去。您覺得,他是在等什么,或者找什么呢?”
“說下去。”王羽知道戲肉要來了。
“很簡單,他就是在等機會。”
賈詡斷然做出了結論:“如今驃騎六軍已成規模,眾將各安其位,到大戰再起,有大規模的擴軍行動之前,想必都不會有什么上位機會了。從一介新丁,就算驃騎名錄上有名,想成為一軍主將,恐怕也很難,除非和子龍一樣,有某些特殊的領。”
王羽點點頭。趙云的戰場嗅覺,源自與他與生俱來的敏銳觀察力,這項能力使得他成了輕騎部隊的不二主帥人選,再加上界橋之戰中的經驗表現,才造就了這位最年輕的一軍主帥。
魏延的名頭不比趙云低多少,但能力方面,似乎沒什么太特殊的地方。
“時勢造英雄,想必他打的也是同樣的主意,準備在河內之戰中大展身手,進而在我青州軍中贏得一席之地。這一點,從他對出手時機的把握中,體現得尤為明顯……”
依照賈詡的分析,魏延很可能在酒樓相遇之前,就盯上周毅等人了。隨后的爭論,既是為了表明身份,同樣也是傳達善意信息的意思。等到孟津亂起,他也不急著出手,而是一直從旁觀察,為的就是找到一個最佳的出手時機。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等到了。
周毅等人因為判斷有誤,陷入困境,即將被困在城中。千鈞一發之際,魏延出手,用最具震撼力的方式出了手。事后,救人的功勞自不用說,周毅等人的感激和隨之而來的敬重才是他最需要的。
有了這個,只要再有王羽的認可,他就可以贏得這支戰力超卓,指揮官的水平卻有所不足的部隊的指揮權,在接下來的河內戰事中大放光彩,或是全軍覆滅了。
對賈詡前面的分析,王羽很是驚嘆,但最后那句,卻讓他有些納悶:“全軍覆沒?”
“對,全軍覆沒!”
賈詡鄭重點頭,很認真的答道:“他雖然有些智略。但畢竟身在民間,年齡所限,閱歷也頗不足,對形勢的判斷有所偏差。他沒想到,自從元直在安邑取得大捷,擺脫了郭太、李傕的圍追堵截后,形勢就已經豁然開朗了,主公您顧忌的另有其事。所以,他將目標定為了張楊和整個河內!”
聽到這里。王羽有了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可不是么,魏延謀劃了這么久,目標顯然不僅僅是救下一個無名校尉和一百兵,他是要以此為錢,將雪球滾起來。他想突襲安邑。殺了張楊,立下一場大功勞。
賈詡的分析和歷史上的那個魏延確實很像。小說里,此人第一次出場的時候,也是在劉備后有追兵,前無去路的危難之時。他挺身而出,打開了城門,并且和守城的聘一通亂戰。給劉備進城贏得了時機。
可他沒想到,除非荊州軍全體倒戈,否則劉備根就不敢在襄陽與曹操作戰。結果劉備跑了,判斷形勢失誤的魏延被晾在那兒了。打光了部隊之后,他也只能無奈撤走,千里迢迢的跑去了長沙,繼續等待時機。
后來也是他殺了韓玄。迎了久攻不下的劉備軍入城。
由此而建,魏延把握時機的能力確實不錯。不過和趙云那種專門尋找破綻,攻擊弱點的特色相比,魏延似乎更喜歡投機。
歷史上,他與諸葛亮的那個著名的分歧,即:奇襲子午谷的策略,同樣也是投機套路的。這策略的確有成功的可能,但卻非常危險,贏就全贏,輸就全輸,沒有留下任何余地。這種策略在一生唯謹慎的諸葛亮眼中,自然無一可取之處。
“這樣說來,和,你認為他不適合為將統兵?”
“當然不適合。”賈詡用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我軍如今強勢已成,未來的戰役,應以穩健為主,只要自己不露出大的破綻,平定天下的就一定是主公您!魏延新來,可若為副將,他必心有不甘,急于表現,挖空心思找立功的機會,就像在孟津那樣。”
“那讓他當主將呢?”好歹也是一位名將,王羽當然不會棄之不用,那太浪費了。
“當主將也有不妥,他那性格,很容易和其他人爭風頭。子義也喜歡與人爭風頭,但他沒什么心機,只會直來直去的爭,不會造成太棘手的后果。但這位魏長,爭起風頭來,恐怕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這樣的話……”王羽終于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了,照賈詡這么說,好好一員大將,難道要棄之不用?莫非諸葛亮說的反骨,就是魏延這股子力爭上游,可以為此不擇手段的作風?
誒,麻煩了。
“總不能把他趕走吧?只是性格有點問題,又不是什么大毛病。”王羽覺得魏延很可憐,總是被軍師看不上眼,孔明如此,賈詡也是如此。
“不小了。”賈詡語重心長道:“主公,您要想想,現在軍中眾將,都是什么樣的性格?就算是最寡言深沉的則,也原稱不上多有心機,現在來了個以此為的,您是覺得軍中太安定了嗎?”
王羽說不過賈詡,沒轍了,兩手一攤道:“那你說怎么辦?把他趕走,咱們將來多一個強敵?”
“當然不是。”賈詡擺擺手,道:“此人是個人才,關鍵還是看要怎么用。”
“那你說怎么用?”王羽被賈詡打斷之前,正刀出鞘,槍上膛呢,結果又被胖子狠狠潑了一通冷水,此時心情大壞,干脆也不猜了,就盯著賈詡,讓他說出個所以然來。
賈詡捻須瞇眼,慢條斯理的說道:“詡以為,應該順水推舟,讓其在隱霧軍中效力,等過得幾年,可令其為隱霧軍的主將。”
“哈?”王羽大為詫異,下意識問道:“那元直呢?”
“主公,您不覺得,元直不太適合做隱霧軍的主將嗎?”賈詡摸摸下巴,開始解釋他提議人事變動的理由。
“隱霧軍執行的任務,通常都是很兇險的,需要心狠手辣,殺伐果斷的特質,同時,戰斗規模也都不大。而元直雖然機變百出,但為人過于正直,現在主要任務都是對敵還好,若是將來對內部有所行動呢?”
“主公,就算您有辦法處理派系之間的問題,可您總不會以為,咱們的軍中,永遠是現在這樣的一團和氣吧?隱霧軍,遲早有一天要對內的,您覺得那種場面,元直能應付得了嗎?”
“更何況,您現在應該也看出來了,元直不是將才,而是帥才!特別擅長協調作戰,指揮大兵團進行方面作戰的能力,眾將無人能比,唯有主公您可以勝之,這樣的人,讓他局限在隱霧軍這么個小池塘里,未免有些太浪費了。”
“主公您雖然軍略無雙,但天下何其之大,將來橫掃天下之時,總要有人統帶大軍,獨當一面,與您配合作戰。以目前而言,元直就是最佳的人選。”
“至于隱霧軍,作戰性質決定了其作風,主將急功近利,樂于冒險,都不是缺點,反而是優勢。黑暗中的兵團,就不能由太陽光的人執掌,您以為呢?”
“若是得您首肯,詡愿意收個徒弟,假以時日,長未嘗不是主攻手中的一柄利刃!”
賈詡說完了,王羽聽得目眩神馳。不為別的,就為賈詡勾畫出的前景。
徐庶為一方之帥,與趙云、太史慈等人并肩作戰,發揮出來的戰力將會有多么的恐怖?
更讓人難以評述的是魏延——被老狐貍賈詡調教過的魏延,一個執掌錦衣衛、克格勃式部隊的魏延,一個專門行走于黑暗的魏延……這將會是怎樣一個怪胎啊!
對此,王羽很期待,所以,他拍拍賈詡的肩膀,鄭重其事的說道:“和,這事就交給你了,放手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