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峰林原本就是孟子楠要對付的計劃之一。
茂城的軍費原本就緊張,可不是供曲峰林貪污的。
加上曲峰林敢覬覦阿蕙的美色,這等敗類,孟子楠一刻也留不得他。
“曲峰林我是要查的......”孟子楠道,“不過,不能直接去查。我教你一個法子:給你五百塊大洋,你去找寧雍。寧雍手下的人,三教九流之眾,他估計有法子查到曲峰林的把柄。你告訴寧雍,只要他能查到,我會高價買情報,另外還許他一個開碼頭的特許令......”
周副官又是啊一聲:就是用五百塊大洋,讓寧雍去查消息,還不是買消息?
五百塊大洋啊,夠在城里買一處花園洋房了!
少帥是有錢,可也不能如此揮霍吧?
看到周副官眼底的懷疑,孟子楠又是一陣好氣:這人除了忠誠,就不能有點別的優點?怪不到自己前世沒有逃亡之前,那么看不上他。
“照我說的辦!”孟子楠吼道。
周副官原本還打算勸一句,見孟子楠發火,就不敢再多言了,低聲道是。
孟子楠親自去樓上保險箱里,拿出五百塊大洋的會票給周副官,讓他先去銀行取錢,再去找寧雍。
寧雍算是茂城黑 白兩道混得最風生水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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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蕙從孟督軍府里回來,直接去了老太太的院子。她把電報發出去的話,告訴了老太太。
老太太很是欣慰,拉著阿蕙的手問:“孟少帥沒為難你吧?”
“沒見到孟少帥。”阿蕙撒謊,“是孟督軍請我進去的。督軍聽說我是打電報,估計是念著兩家的交情,很痛快答應了。您放心,舅舅估計半個月就有回音。”
老太太心里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笑容也變得輕盈幾分。
阿蕙也累了一天,吃了晚飯便回院子躺下歇了。哪里知道,剛剛躺下,巧兒上樓說,樓下客廳電話響了,是寧嫣然打來的。
阿蕙想著已經九點多,可能是大事,忙下樓去接電話。
“......端陽節是曲愛雯的生日宴。”寧嫣然在那頭嘰嘰喳喳的,“我是不太想去。我看不慣曲愛雯那模樣,好似官家小姐多么高貴,看不上咱們似的。只是我媽非要我去,說曲處長家的面子總不好不給......阿蕙,今年你們家端陽節還辦宴會嗎?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曲家肯定也會給你們下帖子的。”
“你就這事嗎?”阿蕙笑得咬牙切齒。
“是啊。”寧嫣然絲毫沒察覺她打攪了阿蕙的睡眠,理所當然道,“還有十來天就是端陽節,咱們如果決定去曲愛雯的生日宴,就要著手準備做新衣裳啊。齊寶閣的旗袍,沒個十天半月是出不來的......”
齊寶閣是茂城最好的旗袍店。他們店里的師傅量、裁、縫、繡都堪稱一絕。茂城沒有點地位的女眷,是不可能登得了齊寶閣的大門的。就算是阿蕙和寧嫣然去做旗袍,也是要排隊等候。
等上七八天再正常不過了。
寧嫣然還在絮絮叨叨,阿蕙果斷掛斷了電話。還以為有什么大事,深夜來電,結果居然是討論做衣裳,阿蕙很頭疼。
不過她前世在這個年紀,最關心也是宴會上衣裳是否好看得體。
她倒是挺羨慕寧嫣然的。
掛了電話,阿蕙上樓睡覺。她尚未清醒,就感覺有雙炙熱含怒的眸子盯著她看。
迷迷糊糊中,阿蕙嚇了一跳,整個人都清醒了。
寧嫣然居然站在她床邊,一雙大眼睛怒火熊熊盯著阿蕙瞧,愣是把阿蕙瞧得一聲冷汗:怎么回事?現在才幾點啊,難不成寧嫣然被掛了電話,半夜殺過來了?
阿蕙不由向墻上的掛鐘看去。
幸好,早上八點了。
“趙嘉蕙啊趙嘉蕙,你是長了出息!”寧嫣然咬著牙,從齒縫里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居然掛我的電話。”
阿蕙忙后退幾步,從床腳溜下了床,笑著道:“寧大小姐,您可不能怪我。那時候都晚上九點多,我睡覺睡了一半起來接電話的.......”
寧嫣然冷著臉,靜靜看著阿蕙。
最后阿蕙承諾,一定跟她去曲家的生日宴、陪她去做旗袍,寧嫣然才算有點笑臉,對阿蕙道:“......你知道嗎,我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大半夜都在想這事,好久沒睡著.......”
阿蕙陪著笑臉,說自己錯了。其實她在腹誹:要是寧嫣然真的大半夜還沒睡著,肯定會再打過來的,這才符合寧嫣然的性格。估計是寧大小姐話說完了,被掛斷了電話時,腦筋一轉,想著可以利用這件事敲詐阿蕙陪她去曲家,才沒有再打過來。
寧嫣然的小心思,阿蕙是一清二楚。只是這等善意的小九九,阿蕙不想去點破。
她答應去曲家,并不是完全因為寧嫣然。
她想見見沈永文。
曲愛雯的生日宴,沈永文肯定會去的。阿蕙想得到更多的蛛絲馬跡,讓自己對沈永文死心的蛛絲馬跡。她的確想報恩,卻不想被愚弄。前世和沈永文的婚姻,到底是怎么開始的,阿蕙想弄清楚。
她不介意付出,卻很介意付出是否有價值。
至于曲處長......阿蕙想,他總是會死的,孟子楠大概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挽留他父親的機會。曲處長的命運,就交給孟子楠吧,阿蕙可以無視曲處長的垂涎。
答應了寧嫣然,寧嫣然才開開心心在趙家吃了早飯,拉著阿蕙去了齊寶閣做旗袍。
阿蕙的三哥趙嘉林自然是陪同的。雖然現在年輕女子可以隨意出門,但身邊有個男伴,家里人會更加放心。
齊寶閣坐落在新城區的三葉路。新城區大部分都是洋店和高檔的賭場、酒吧、長三堂子,燈紅酒綠,歌舞升平。只是白日的三葉路,顯得很寂靜。這里的夜景才是繁華。
齊寶閣在三葉路的街尾拐角處,很是不起眼。可它的門口,有兩個穿著綢布長衫的男人把守。這個年代穿長衫的,都是有一定社會地位的,至少是有錢的。
阿蕙在茂城有名氣,可寧嫣然父親的背景在三葉路這種地方,更加響亮。寧嫣然遞了名帖,稱自己是寧家大小姐之后,那兩位中年男人只是笑了笑,道:“兩位小姐請,趙先生請......”
然后把寧嫣然的保鏢攔在門外。
寧家和趙家對于齊寶閣而言,都不算尊貴的,只有權勢人家,才能獲得帶隨從進齊寶閣的特權。寧嫣然對此不太滿意,忍不住瞪了那兩個男人一眼。
人家只是歉意一笑,照樣把寧嫣然的保鏢攔在門外。
“......將來我一定要開家旗袍店!”寧嫣然還在憤憤不平。
“滿大街那么多旗袍店,你們非要跑到這里來找氣受,怪誰?”趙嘉林一點都不同情這兩個女人,無所謂說道。
寧嫣然又瞪了趙嘉林一眼。
趙嘉林也瞪她,兩人似孩子似的斗氣來。
阿蕙就在一旁,故意揉了揉胳膊,道:“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們能不能不要深情對望,考慮下我的感受?”
寧嫣然就轉而瞪阿蕙。
一路瞪著,幾個人上了齊寶閣的樓梯,進了二樓。
此刻沒幾個客人,小伙計上前來熱情招待阿蕙和寧嫣然,請她們現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上了茶點,才殷勤問:“兩位小姐自己帶了料子嗎?”
旗袍的絲綢講究質量,否則容易脆了。阿蕙和寧嫣然平日里也會收集各色好的布匹。只是最近的茂城,沒什么新鮮料子,寧嫣然又是著急做新衣裳,自然就是兩手空空來的。
“沒有。”寧嫣然道,“最近有什么好料子,拿來我瞧瞧。”
那伙計忙道是,禁不住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齊寶閣也為顧客提供上佳的絲綢料子,只是價格比外面的布匹行貴了一半,雖然是中上等的,卻難見極品好料子。
倘若是講究,都會自己帶料子來。
伙計去了半晌,吩咐另外的伙計搬了好些布料給寧嫣然和阿蕙挑。
“這些料子,怎么能見人?”突然背后有個聲音笑道。
阿蕙和寧嫣然回頭,就看到一男一女站在他們身后。那女子骨架小巧,整個人很精致,秀眉淺黛,鼻梁筆挺,一張瓜子臉特別耐看,特別是她含笑的眼睛,清澈不見底,叫人心生好感。
阿蕙的目光轉移到這女子身邊男人身上,眼神有幾分意外:居然是他!
“欣怡!”寧嫣然驚喜得叫起來,“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這女子叫宋欣怡,和趙家還有些淵源,她是阿蕙二嫂的堂妹,自幼在趙、寧兩家行走,阿蕙和寧嫣然都很喜歡宋欣怡。只是兩年前宋欣怡去了英國念書。
“......太過分了,什么時候回來的,居然不去我家,反而來做衣裳!”寧嫣然回過神來,就開始罵宋欣怡。
宋欣怡性格不似寧嫣然那般潑辣跋扈,也不似阿蕙那般活潑善交。她的文靜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見寧嫣然故作生氣,宋欣怡上前挽了她的胳膊:“真真冤枉死我。我昨晚凌晨才下了輪船,今日一早就去了你家。結果寧伯母說,你找阿蕙去了,我又趕去了趙家。最后才說你們來齊寶閣做旗袍,我又追了來,反而說我過分?”
阿蕙在一旁笑。
寧嫣然這才改了口風,笑呵呵摸了摸宋欣怡的頭,笑道:“真乖!”
兩人鬧了一番,宋欣怡才有空和阿蕙、趙嘉林寒暄客氣。比起寧嫣然,雖然宋家和趙家是姻親,宋欣怡對阿蕙和趙嘉林反而沒有和寧嫣然熟悉。
有些女孩子欣賞和自己性格截然相反的同齡女伴,宋欣怡就是這種女孩子。和寧嫣然相比,阿蕙的性格比較像宋欣怡,反而不招宋欣怡待見。
“這是誰?”眾人鬧了鬧,寧嫣然才注意到宋欣怡身邊的男子,很大方打量他,然后問宋欣怡。
寧嫣然的熱情,讓趙嘉林眼神一滯。
這個男子,趙嘉林和寧嫣然都不認識。十八歲的趙嘉蕙也不認識。
宋欣怡笑道:“這是我姨表兄,他叫華東宸,是東滬市人,前日來我家做客。今日我出門,正好帶他到茂城四處逛逛。”
“哦......”寧嫣然拖長了聲音,語氣十分曖昧往宋欣怡身上靠。
宋欣怡臉刷的通紅。自古表兄表妹好做親,其實宋家和華家也有這個意思,所以聽說宋欣怡即將回國,就派了華東宸來茂城辦事,恐怕讓兩個孩子相處相處的心思是有的。現在不時興包辦婚姻,于是古老婚姻的老瓶里,家長們設法裝些自由戀愛的新酒。
“初到茂城,我真是驚訝。茂城一派新氣象,堪稱小東滬,真是名不虛傳。”見寧嫣然說笑,宋欣怡又羞赧,華東宸笑著轉移話題。
東滬市乃是東南第一大城市,經濟繁茂,遠非茂城這個小地方可以比擬的。這點阿蕙他們幾個土生土長的茂城人都清楚得很、
華東宸能如此夸贊茂城,寧嫣然自然是高興的。
趙嘉林原本還對華東宸戒備,可聽著他們的話音,華東宸應該是宋欣怡的未婚夫,不會和他搶寧嫣然,他也就放下了防備,熱情和他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