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察覺到了自己之前咄咄逼人的態度惹得大多數的燕北姑娘們心生不悅,顏凝霜這次展現了一回風度,讓任瑤期先出題,她回答出處。
任瑤期也想要試一試這位顏小姐的深淺,也不推辭,略微想了想,說道:“后世所望,無失天常。農工既得,男女衣食。百姓寶富,官人執事……”
任瑤期還沒有說完,顏凝霜就打斷道:“出自《穆天子傳》。”她看了任瑤期一眼,彎了彎嘴角,“該你了‘海中有金臺,出水百丈,結構巧麗,窮盡神工,橫光巖渚,竦曜星漢。’這一句出自何處?”
任瑤期答得也很快:“出自《幽冥錄》。”
顏凝霜有些驚訝,《幽冥錄》是志怪小說,她沒想到任瑤期也會看。
接下來兩人又你來我往各自出題,任瑤期為了探顏凝霜的底,分別選了史書,明經,游記,地理等等各類雜七雜八的書籍,出乎任瑤期意料的是,顏凝霜竟然都能說出來出處,雖然她考的都是一些常見的書籍,但是以顏凝霜的年紀能將這些都看過并且還能記住已經很不錯了,難怪顏凝霜敢這么大的口氣要與她比試。
顏凝霜則是抱著要贏任瑤期的目的,她甚至考校了天文歷法,醫書藥典,佛經道論等等書籍。可是另顏凝霜震驚的是,無論她說出來的句子出處有多偏,任瑤期竟然真的都能答得出來。她自己是因為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所以將自己家中書房里的書都背了下來,能不能懂她倒是次要的,她不相信任瑤期也有與她同樣的本領!可是兩人面對面的站著,任瑤期明顯沒有辦法投機取巧。
她們二人你來我往,下面的人卻是看得津津有味。除了那三位大人之外,在座都是女子,任瑤期和顏凝霜口中的書名有些她們甚至聽都沒有聽說過,這兩人卻是能出口成章,隨便就能背出一段或者一句。
任瑤期和顏凝霜兩人之所以能答得出來對方的問題是因為無論是裴之硯的書房還是顏家的書房里面的藏書基本上囊括了市面上流通的大部分書籍。尤其是裴之硯的書房。很多人都是照著裴帝師的藏書來裝點書房的。除非是一些難以見得的孤本珍本,輕易不肯示人的。
眼見著就到了中午,兩人還是沒有分出勝負,誰也沒有能把誰難住,王妃看了看天色與徐夫人商量:“能不能想出個法子快些分出勝負?”
邊兒上坐著的裴之硯聽到她們的對話,悠悠然地開口道:“我倒是也個法子能讓她們快寫分出勝負。”
王妃笑道:“裴先生有什么主意不妨說說看?”
任瑤期和顏凝霜聞言也都看向裴之硯。
裴之硯微微一笑,問任瑤期和顏凝霜:“兩位小姐都熟讀《秋陽雜說》?”
就在剛才,顏凝霜說出了一句《秋陽雜說》中的句子讓任瑤期猜,所以裴之硯才會有此一問。這本書《秋陽雜說》并不算什么巨著,只是前朝一位老秀才寫的一些關于風俗地理、書畫歌舞、花鳥魚蟲的隨筆。
任瑤期道:“說不上熟讀。略略看過。”
顏凝霜看了任瑤期一眼:“我也略略看過。”
裴之硯點了點頭。笑道:“那這樣正好公平了。我問一個有關這本書的問題,誰答出來了誰勝如何?”
裴之硯看向任瑤期,之前是顏凝霜出的題,顏大小姐是占了主動權的。所以嚴格的說起來還是任瑤期吃了虧的。其他兩位大人和太后派來的嬤嬤聽了都覺得沒有什么意見。
任瑤期聞言倒是并不在意,低頭恭敬地道:“我沒有意見。”
雖然表面上的顏凝霜占了便宜,不過顏凝霜臉上并無喜色,她頭上已經開始冒汗了。原本以為自己博覽群書,肯定能輕而易舉地勝過任瑤期,卻不想任瑤期這般厲害。現在裴之硯說要出題,雖然她相信裴之硯不至于幫助任瑤期來暗算她,不過對于沒有必勝把握的事情,顏凝霜還是有些謹慎。
現在太后派來的人只剩下她了。她不能輸給任瑤期,否則沒有辦法向太后交差,她以后在顏家也抬不起頭來。
不過顏大小姐想要考慮,周圍的人卻不給她考慮的機會了,畢竟在這里坐了半日大家都有些餓了。那幾位太后派來的嬤嬤生怕燕北王府和任瑤期反悔似得。忙著幫顏凝霜應下了。
裴之硯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偏頭稍微沉吟了片刻,然后問道:“衛秀才曾經到過一個被當地人叫做老虎坳的地方,老虎坳里的村民冬天吃的主食是什么?”
顏凝霜聞言怔了怔,仔細想了一遍,然后道:“裴大人,《秋陽雜說》里面沒有提到這個。”
裴之硯和顏悅色地笑了笑:“顏小姐確定?任小姐呢?”
任瑤期臉色有些古怪地站在那里,這種場景她簡直是再熟悉不過了。
“任小姐?”裴之硯見任瑤期不說話,又喚了她一聲。
任瑤期輕咳一聲道:“是番薯和菘菜。”
裴之硯挑了挑眉,眼中的笑意暈散開來,點了點頭,夸贊道:“不錯。”
顏凝霜臉色一變,分辨道:“《秋陽雜說》里并未提到老虎坳的村民冬天的主食。”
裴之硯看向任瑤期笑言:“任小姐覺得呢?”
任瑤期突然很想笑,不過她還是一本正經地回道:“關于“老虎坳”的那一篇雜記里確實是沒有提到,不過同一本書里寫鄰縣滋陽“余陽山”的那一篇里有說,衛秀才重陽節與友人登高遇上了一位樵夫,樵夫他家兒媳是老虎坳的,咳,提了一句關于吃食的話。”
裴之硯又看向顏凝霜:“顏小姐?”
顏凝霜咬了咬唇,臉色慘白,眼眶都紅了。
一旁的嬤嬤連忙道:“裴大人還是另外再問一個吧?兩位小姐還沒準備好呢。”
裴之硯似笑非笑地看了那位嬤嬤一眼,低頭喝茶,也不搭腔。
下面有人嘲笑道:“是啊,最好問個顏小姐知道的任小姐不知道的,才算“兩位小姐”都準備好了。”
這下那位嬤嬤臉上也掛不住了,只是這是在燕北。即便她是太后的人,這些刁民也不會賣她的賬。
倒是任瑤期很大度地道:“裴大人再出一題就是。”不然她總有一種回家告狀,叫來大人一起把顏凝霜欺負了的感覺,實在不太厚道。
裴之硯見任瑤期這么說了,便道:“那就再問一題吧。”他看了看顏凝霜,笑問“兩位都看過《志怪集》和《尹川縣志》吧?”
這兩本書這也都是顏凝霜之前提問任瑤期的,反正從明面上看裴之硯還是很照顧顏凝霜的。
任瑤期點了點頭,顏凝霜也點頭。
裴之硯用舒緩的聲音溫和地道:“《志怪集》里提到有一種海妖鳥頭蛇身帶肉翼,晝伏夜出,吸食新鮮的腦髓為生。我問你們。假如海妖一族三百余眾在廣元二十二年夏天從民川縣遷徙到余陽縣。需要花多久時日?”
又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顏凝霜在心里估摸了一下從民川縣道余陽縣的路程,海妖雖然有肉翼,按書上的記載卻是飛行不了太久就需要覓食,且行動遲緩。換算一下的話少說也要用月余時間。不過這個答案顏凝霜不敢隨便說出來,她不由得看了任瑤期一眼。
任瑤期臉上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看不出來是知道答案了還是不知道答案。
裴之硯見她顏凝霜猶豫,便悠悠然地補充道:“如果你們兩人的回答是一樣的,那就算先說出正確答案的那一位贏。”
任瑤期正要說話,顏凝霜連忙搶先道:“大概要月余時間。”
裴之硯不置可否,又看向任瑤期。
任瑤期道:“它們到不了余陽了,《尹川縣志》中有記載廣元二十二年春末開始,達州。利州附近發生了大規模的瘟疫,民川縣和余陽縣都在重災區,十室九空,難見活人。”
裴之硯哈哈一笑,點了點頭。道了一聲“不錯”。然后也不顧一旁的嬤嬤朝他使勁使眼色,徑自站起身離席了。
顏凝霜臉上的血色迅速地褪了下去,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竟然會輸給了任瑤期。臺下隱隱傳來了笑聲,顏凝霜覺得這些聲音都在嘲笑她,她開始與任瑤期說的那些話現在就像是在打她自己的臉。
任瑤期見顏凝霜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也沒有與她說什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朝廷的十名閨秀皆已一一亮相,雖說燕北的閨秀們還有許多沒有上場,但是大家都知道今年的千金宴重頭戲已經過去了。
任瑤期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力挫太后派來的十名閨秀,贏得十分漂亮,不僅僅給燕北王府贏得了臉面,就連燕北的其他閨秀們也與有榮焉。任瑤期此番大出風頭,揚名燕北,雖然羨慕嫉妒她的大有人在,但是比起顏凝霜她們,燕北絕大部分人還是寧愿任瑤期贏。
王妃今日心情很好,說了幾句場面話之后就準備退場了。用完午膳稍作休息之后千金宴還要繼續,不過任瑤期的任務已經算是圓滿完成了。從臺上下來的時候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王妃見了不由得笑著稱贊道:“今日贏得實在是漂亮。”
蕭靖琳也在一旁道:“太后精挑細選來的那些人,我還以為多厲害呢。”
任瑤期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想起來之前蕭靖琳藏了人家姑娘一只碗,不由得問道:“你也會變戲法?”
蕭靖琳彎了彎嘴角:“什么戲法,不過是動作快罷了。”
任瑤期好奇地問:“那你把人家的碗藏哪兒了?”人家小姑娘都氣哭了。
蕭靖琳輕咳一聲,湊過來小聲道:“我揮袖子的時候手一松,碗掉在鞋面上,然后被我藏到裙子底下了。”
任瑤期忍不住笑出了聲,蕭靖琳倒是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們原本是要與王妃一同回去攬月閣吃飯的,不想才回到攬月閣,云太妃的侍女就過來了,云太妃請任瑤期和蕭靖琳去她的非霧閣用午膳。
等云太妃的人離開之后,蕭靖琳看了看任瑤期,皺眉道:“要不你留下,我自己過去吧。我就說你不舒服。”蕭靖琳上回也看出來了,云太妃并不喜歡任瑤期,尤其是昨日還出了那回事,誰知道她祖母會不會拿任瑤期撒氣?
任瑤期也知道云太妃不喜歡她,所以也拿不準為何云太妃會請她過去用膳,不過云太妃畢竟是長輩,還是一位對她有意見的長輩,任瑤期不想太過違拗她,畢竟兩人之間并沒有太大的沖突,也沒有利益沖突。能和諧相處就和諧相處。不能和諧相處也不能敵對。
任瑤期想了想。還是去問了王妃。
王妃想了想,說道:“既然太妃讓你們過去用膳,你們還是過去一趟吧。”
見王妃也這么說,任瑤期便換了一身衣裳。和蕭靖琳一起去了非霧閣。
云太妃依舊是坐在次間的羅漢床上,臉上還是一派清冷,任瑤期和蕭靖琳上前去給她請安的時候她點了點頭,讓她們坐下了。
與上一次一樣,氣氛有些沉默。
云太妃吩咐自己的侍女道:“可以擺飯了。”
在等待擺飯的時間,云太妃喝了幾口茶之后終于說話了:“你讀過很多書?”
任瑤期看了云太妃一眼,不知道她問這句有什么用意,只能穩妥地答道:“我父親書房里的書看過一些。”
云太妃點了點頭:“記性不錯。”
任瑤期眨了眨眼,弄不明白云太妃這話是不是夸贊她的意思。只能笑了笑,卻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
云太妃似是看出來了任瑤期在她面前的謹慎小心,也不想再問什么了。于是三人又開始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茶。
好在飯食很快就擺好了,云太妃帶著她們入座。用膳的只有她們三人,菜卻是擺滿了一個八仙桌。
云太妃不愛說話。她身后的侍女笑著道:“郡主看看今日的菜色合不合心意?”
蕭靖琳點頭道:“大多是我喜歡吃的。”
侍女笑道:“這是太妃娘娘親自吩咐下去做的呢。”
蕭靖琳有些驚訝,然后連忙道:“謝謝祖母。”
云太妃點了點頭,沒有說什么,只是自己先動手夾了一個茄盒,示意蕭靖琳和任瑤期可以動筷子了。
那侍女應該是云太妃身邊伺候慣了的,帶著笑容的臉上很是可親,又對任瑤期道:“任小姐喜歡什么菜,等會兒您與奴婢說說,奴婢好記下來。等下次您來太妃這里用膳的時候奴婢讓廚下做些您喜歡的。”
任瑤期聞言幾乎有些受寵若驚了。
侍女這話很明顯是在與她表示親近,她是云太妃的心腹侍女,那就是在替云太妃向她表示親近之意。
任瑤期看了默不做聲的云太妃一眼,小心地回道:“我不挑食,郡主喜歡吃的我都喜歡的。”
那侍女聞言甜甜一笑,上前來幫她盛了一碗湯。
吃飯的過程中,云太妃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幾句話,任瑤期和蕭靖琳也不怎么說話,三個人沉默著用完了一頓飯。
用完午膳之后,侍女們伺候她們凈手漱口,然后又奉上了茶水。
云太妃沒說讓她們離開,她們便跟著云太妃繼續坐到次間里喝茶。
等到茶水喝得差不多了,云太妃突然侍女道:“去把東西拿過來。”
那侍女應聲退下了,不多會兒就捧著一對紅漆雕花的盒子出來了。
“給她們一人一個。”云太妃淡聲道。
于是任瑤期手中就給塞入了一個六寸見方的紅漆雕花嵌景泰藍的盒子,入手還有些沉手。
任瑤期看了蕭靖琳一眼,帶著詢問之色,蕭靖琳沖她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
侍女笑著道:“郡主和任小姐打開看看啊。”
任瑤期和蕭靖琳聞言便將手中的盒子打開了,任瑤期低頭看了一眼就愣住了,盒子里是一些頭面和首飾,任瑤期沒有細看,不過光是擺在上面的那一只金步搖上鑲嵌的寶石就成色極佳。
“祖母這是?”蕭靖琳挑了挑眉,問道。
云太妃道:“我都用不著,你們拿去戴吧。”
任瑤期這下真的要受寵若驚了,她幾乎就要以為之前感覺到云太妃不待見她只是她的錯覺了。
云太妃頓了頓,又道:“我知道你們不缺這些,不過總歸是長輩的一番心意。你們收下吧。”
蕭靖琳看了看云太妃,又看了任瑤期一眼,然后笑著將盒子收下了:“謝謝祖母。”
任瑤期也只有將云太妃給她的盒子也收下:“謝謝太妃。”
云太妃點了點頭,又沉默地坐了一會兒,她擺了擺手道:“你們下去歇著吧,今日也累了。與王妃說一聲,下午我就不過去了。”
蕭靖琳和任瑤期應了一聲,然后起身退了出來。
離開非霧閣好一段路之后,蕭靖琳和任瑤期對視了一眼,然后沉默著回了攬月閣。
兩人帶著太妃給的首飾盒子一同去了王妃那里。
王妃打開她們的首飾盒子看了看。輕描淡寫地道:“給你們就收著吧。”
蕭靖琳見屋里沒有外人。說話很是直白:“娘。祖母不是不喜歡瑤期嗎?今兒是怎么了?”
云太妃給她首飾倒是說的過去,畢竟是她親祖母,平日里雖然態度比較冷淡,但是逢年過節的也沒少給她東西。對她還算不錯。但是上一次見面,云太妃對任瑤期有意見是顯而易見的,怎么態度變得這么快?
王妃沒有直接回答蕭靖琳的話,她想了想,轉頭看向任瑤期:“瑤期覺得呢?”
任瑤期看了看王妃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畢竟還不是蕭家的人,王妃和云太妃才是婆子和姑侄。
王妃笑了笑:“這里沒有外人,想到什么就說什么,錯了又沒有人怪你。”
任瑤期試探地問道:“是不是為了昨日的事情?”
王妃笑著點頭:“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所以安心收下吧。”
任瑤期看了王妃一眼。點了點頭,沒有在多話了。
蕭靖琳正要開口問,辛嬤嬤進來了,似是有事情要向王妃稟報,任瑤期和蕭靖琳見狀只有先出去了。
兩人回到房里。蕭靖琳才問任瑤期道:“你剛說祖母態度轉變是為了昨日的事?”
任瑤期點了點頭,將首飾盒子交給丫鬟去收好,然后拉了蕭靖琳去炕邊坐下了:“昨日若不是云秋晨和云文放,而是別家的什么人,燕北王府會如何處置他們?”
蕭靖琳想了想:“能不能保住一條命還難說。”
“那云秋晨和云文放為何會沒事?”任瑤期挑眉問道。
蕭靖琳一點就明了:“自然是因為有我祖母護著的關系。”
任瑤期見蕭靖琳明白了,便也不再多言。
云太妃保下了云秋晨和云文放,讓她們毫發無損地回了云家,也沒有追究云家的責任,這當中自然有燕北王府的妥協。
云太妃心里明白,便也賣了王妃和蕭靖西一個臉面。所以今日云太妃又是給她解圍,又是叫她去吃飯,還送了一盒首飾過來,其實是因為對王妃和蕭靖西理虧。
盡管知道云太妃這么做不是因為對她改觀了的緣故,任瑤期也并沒有對云太妃的行為反感。
云太妃身為燕北王的生母,王妃的婆婆,蕭靖西的祖母,她并沒有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至少她做了包庇娘家人的事情之后還懂得是自己理虧,知道想辦法補救補償。這世上有太多喜歡仗著自己的身份地位,輩分年紀為所欲為的人,相比較起來,云太妃就比較能讓人諒解了。
至于云太妃喜歡不喜歡她,任瑤期并不強求。任何一個人都沒有辦法做到面面俱到讓所有人都喜歡,能做到相互尊重就已經很好了。
中午休息了之后,下午千金宴繼續。
只是比起上午的熱鬧,下午就顯得清冷了許多。
老王妃和云太妃都沒有出席。顏凝霜和趙映秋也沒有出現,聽說是上午累著了在院子里休息。
任瑤期雖然依舊是與徐夫人她們一處,但是從下午開始只有燕北的閨秀出場,沒有人指名要“任先生”指導,比起上午來任瑤期這個下午過的十分悠閑。
等到這一日的千金宴都結束了之后,竟然有幾位燕北的小姐跑過來找任瑤期說想要去看看傻妞。
任瑤期不知道的是,自從昨夜傻妞威武亮相之后整個溫泉山莊都充斥著關于傻妞的傳說,雖然這些千金小姐們對猛獸都有著天生的畏懼,但是感到好奇的人也有不少,尤其是昨日那頭長相威猛的大老虎看到任瑤期之后就乖順地像是貓兒讓看到過的人十分艷羨。
王妃知道之后笑道:“你便帶她們去看看吧。不過記得要離遠一些,別傷了人。”
王妃的意思也是希望任瑤期能熟悉一下這些燕北豪門世家出生的小姐們,以后嫁到燕北王府之后應酬起來也方便。
王妃都發話了,任瑤期自然是應下了。
于是任瑤期和蕭靖琳便帶著一些膽大的姑娘們去了奇珍園。
這些姑娘們性子都比較活潑,一路上嘰嘰喳喳的說地好不熱鬧。
有人還特意討好任瑤期道:“任小姐你真厲害,朝廷派來的那些人個個的眼高于頂,最后還不都拜在了你手中。”
“是啊,尤其是那位姓顏的小姐,仗著自己的太后娘家的人出口狂妄,以為自己當真才高八斗呢!最后被裴先生一試就給試出來了。像她那種就是讀了一輩子書。最后連個秀才都考不上的榆木疙瘩!”
這位小姐家世好。年紀小。性子直,之前顏凝霜在與任瑤期比試的時候就是她在下面有一句沒一句地拆顏凝霜的臺,也不怕得罪人。
任瑤期雖然不喜歡顏凝霜卻也不樂意在背后對人說三道四,不由得皺了皺眉。正想提醒這幾位說過頭了的小姐們注意一下言辭,旁邊卻有人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任瑤期抬頭便看到顏凝霜正站在前面不遠處一條岔路的樹下,臉色很難看地看著她們,想必是剛剛已經聽到了兩位小姐編排她的話了。
這些燕北的小姐們也有些尷尬。
顏凝霜也不看別人,只是冷冷地盯著任瑤期看了片刻,然后什么話也沒有說就轉身走了。
蕭靖琳看了任瑤期一眼,小聲道:“看來這筆帳她記你身上了。”
任瑤期無奈地笑了笑,也小聲道:“沒有這一出她也不喜歡我。”
之前一直嘰嘰喳喳的那位小姐見狀好奇地問道:“郡主和任小姐在說什么?”
蕭靖琳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在討論背后說人壞話被人當場撞見了之后的解決辦法,你們要聽嗎?”
那小姑娘臉色一紅。吐了吐舌頭,不低頭不敢說話了。
顏凝霜走在她們前面,等她們快走到奇珍園的時候便看到顏凝霜也是沖著奇珍園來的,尤其是她身邊跟著的一個丫鬟手里還提了一個食盒。
眾人見了不由得有些好奇,顏凝霜這是干什么來了。
蕭靖琳進了園子之后就找人過來。問他們傻妞現在在哪里。
“回郡主的話,公子剛剛帶傻妞洗澡了。”院子里的婆子連忙回道。
蕭靖西也在?蕭靖琳挑了挑眉看向任瑤期。
身后跟著的小姐們也都竊竊私語了起來,蕭二公子向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不少人甚至連他的真容都沒有看到過,跟別說是接觸了,心里不由得都有些好奇。
不過蕭靖琳顯然并不打算滿足這些人的好奇心,她點了點頭,吩咐婆子道:“我們前面的亭子里,等傻妞洗完了澡之后你讓人將它帶過來。”
婆子連忙領命去了。
蕭靖琳拉著任瑤期帶著這十幾個小姑娘們去了奇珍園當中的涼亭里。
任瑤期往顏凝霜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蕭靖琳注意到了之后在她身邊小聲道:“放心,她就算有心想要去找人也肯定到不了跟前,這園子里到處都是守衛。如果這樣還能讓她找到蕭靖西,那只能說明……是蕭靖西要見她的!”
任瑤期:“……”
她們沒有等太久,很快傻妞就來了,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蕭靖西并沒有要見顏凝霜,因為蕭靖西跟傻妞一塊兒出現了。
這些小姐們原本都被突然躥出來的猛獸和那一聲令人心驚膽戰的獸吼嚇得驚聲尖叫就差抱頭鼠竄了,卻在看到跟在白虎身后出現的男子的時候呆怔住了,都忘記了要逃。
蕭靖西微微彎身輕拍了一下傻妞的頭,及時制止住了想要撒著歡兒撲過來的白虎。墨衣烏發氣質出塵的俊美男子和威風凜凜的白虎站在一處,這副畫面讓在場的女子都忍不住臉紅心跳,連本來兇猛危險的野獸都變得沒有什么威懾力了一般。
蕭靖琳輕咳一聲。打斷了這詭異的靜默。
諸位小姐們回過神來都紅著臉低下了頭,屈膝行禮。雖然沒有人說起這男子似誰,說有人心里卻都已經有了答案。
蕭靖西對她們點了點頭。
蕭靖琳拉著任瑤期走過去,傻妞立即將頭伸過來蹭她們。
“你剛帶它去洗澡了?”蕭靖琳問。
蕭靖西道:“還沒來得及洗你們就來了。”
傻妞坐在那里歡快地搖著尾巴,現任對自己剛剛能夠逃脫洗澡很是高興。
那些小姐當中有膽大的,見傻妞很乖順,便走了過來,有些好奇地想要學蕭靖琳的樣子去摸傻妞的頭,不想剛剛還像是小貓一樣乖巧的白虎突然站了起來,朝著那個向它伸手的小姐露出了尖尖的虎牙。發出了一聲地動山搖的低吼聲。嚇得那位小姐尖叫了一身當場跌坐在了地上。
任瑤期連忙讓人將那位小姐扶起來。蕭靖琳拍了拍逞威風的傻妞一記。
“傻妞不讓別人摸頭的,你別碰它它就不會傷你。”蕭靖琳看了那位小姐一眼,難得的為傻妞解釋了一句。
老虎的頭和老虎的屁股一樣是摸不得的,身為一只老虎也是有尊嚴的!
蕭靖琳帶著傻妞在園子里玩它喜歡的飛輪游戲。那些小姐們瞧著新奇都跟上去看,又不敢靠得太近,還有人一邊看向老虎一邊偷偷地瞥向蕭二公子。
蕭靖西和任瑤期沒有上前去,他們兩人站在后面說話,遠遠瞧著這兩人,當真是一對璧人一般。
蕭靖西心情很好地打趣道:“任先生,恭喜。”
任瑤期看了他一眼:“蕭公子,我喜從何來?”
蕭靖西嘴角一彎:“大殺四方,揚名天下算不算?”
任瑤期瞪了他一眼:“怎么事先也不告知我一聲。”
任瑤期自己沒有反應過來。她這句話雖然聽著是抱怨卻像是撒嬌一樣,蕭靖西聽得心神一蕩,看著她低聲道:“你偷偷使了我的招數也沒事先告知我。”
任瑤期臉色一紅,不說話了。
她當時下棋的時候沒有想那么多,被蕭靖西這樣子提起。倒是顯得曖昧了起來。
蕭靖西見她不說話,低頭笑道:“生氣了?以后我的招數都讓你使還不成?你贏了,我也與有榮焉。”
他們二人正在這邊說著話氣氛正好,卻有人見不得他們好。
顏凝霜不知什么時候出現了,且還看不懂臉色奔著他們這邊過來了。
“蕭公子。”顏凝霜眼中只看到了蕭靖西,紅著臉屈膝行禮。
蕭靖西點了點頭。他面上雖然不動聲色,心里卻已經有些不悅了。
顏凝霜看著蕭靖西道:“蕭公子,能否借一步說話?我有要事想要與你相商。”
蕭靖西皺了皺眉,禮貌而冷淡地回道:“顏小姐若是有事可以去找王妃或者靖琳,我不過問內院的事情。”
顏凝霜急忙道:“我說的不是內院的事。”她看了任瑤期一眼,又道“蕭公子,我不會耽誤你太久的時間的。”
蕭靖西想了想,將自己的侍從同喜叫了過來,對顏凝霜客氣地道:“外院的事情顏小姐可以找我的小廝談,很多事情他可以代我處理或者轉告與我。”
顏凝霜聞言眼中浮現出深深的失望,她想要說什么,可是當著任瑤期的面又開不了口去求蕭靖西。在蕭靖西面前她可以放下身段和自尊以求讓他能看自己一眼,但是她卻不愿意將自己卑微的一面呈現給出了蕭靖西以外的任何一個人。
顏凝霜眼神黯淡了下去,看了看蕭靖西,最后還是走開了。
蕭靖西也沒有在這里逗留太久,與任瑤期說了一會兒話同賀就來找他了,蕭二公子只有先離開了。
任瑤期卻是忍不住想之前顏凝霜說要找蕭靖西有事,是真的有什么事情還是藉口?
顏凝霜還在奇珍園里,正坐在涼亭里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