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故人還是敵人?!(三)
李敬,上一世蕭南的第二任丈夫,也是她真心愛過的男人。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蕭南也以為李敬是愛她的,而她更是百分百真心的對待他——
為了他,蕭南不惜用盡自己的嫁妝,給他在官場鋪路;為了他,蕭南屢次冒著被戳穿的危險,用穿越者的先知幫他‘站隊’,為他謀劃;為了他,蕭南甚至掏心挖肝的將生命中最大的秘密之一——桃源的存在告訴了他……
可以說,蕭南是用自己的全部去愛這個男人,更用自己的一切去經營那段感情。
然而,這所有的付出換來的是什么?
蕭南用力攥緊拳頭,不到寸許的指甲狠狠刺入柔嫩的掌心。
“……君直兄也覺得他們都是極好的人物……”
崔幼伯沒有發現蕭南的異常,興致頗高的繼續夸著三位剛剛結識的朋友。
極好的人?
當然是極好的人,至少表面看上去頗有幾分看頭。
蕭南恨極了李敬,但也無法違心的說李敬的‘硬件條件’很差。
人常說相由心生,蕭南卻始終想不通,為何似李敬這般狼心狗肺、忘恩負義、見異思遷、歹毒狠辣的無恥小人,卻長得一副豐神俊朗、英偉挺拔的好模樣?!
“……尤其是李郎,雖家世差了些,但本人卻非常上進,言談舉止也極為妥當……”遠比那個畏畏縮縮的吳封強多了。
崔幼伯一邊說著,一邊展開雙臂。任侍女將他的麻衣褪去。
家世差?
蕭南微微愣了下,李敬出身關隴李氏,也算是新晉門閥,哪里差了?
緊接著她便想到了,在崔八這種鼎甲士族、老牌門閥面前,李氏確實暴發了一點點。
不過崔八有一點倒沒說錯,李敬確實很‘上進’。
蕭南記得很清楚。上輩子她偶遇李敬的時候,他還不過是個門祖蔭的八品小吏。
但李敬給蕭南的印象卻很深,尤其是他那雙很不安分的眼睛。當然,說好聽點兒,也可以說是‘有上進心’。讓蕭南有種預感,這個男人將來一定會有所成就。
蕭南也曾假想過,如果她沒有幫李敬搭上太子的線,如果她沒有數次出手相助,李敬到底會不會一鳴驚人?
答案是肯定的,只是不會像前世那般順風順水,也不會似前世那般,不到而立之年便得封國公,官居一品。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蕭南不得不說。李敬的人品低得沒有下限,但他的能力確實很不錯,尤其是骨子里透出來的積極向上的野心,更是同輩中的佼佼者。
“……若能與李郎同科考中,倒也不失一場奇緣呀……”
崔幼伯絮絮叨叨間。已經換好了家常的廣袖長袍,頭發也披散開來,隨意的盤腿坐在榻上,端起小幾上的酒盞,輕啜了一口溫得熱熱的滴露春,語氣頗為歡愉的說道。
同科?!
等等。李敬也去參加進士科的考試了?
蕭南剛才就覺得哪里不對勁,但心底噴涌而出的恨意淹沒了她的理智,也讓她根本沒心思去想這些小問題。
如今聽到崔八的話,她終于想到了一件事——李敬不是門蔭進了將作監嗎,怎么現在又跑去考科舉了?
難道,崔八提到的李敬并不是她那個負心漢?!
心里裝著疑惑,蕭南坐到崔八對面的榻上,故作隨意的問道:“聽郎君句句不離李郎,想那李郎定是個似夫君這般溫文儒雅的冠玉少年郎吧?”
崔八只當蕭南是關心自己,順帶著關注下自己的朋友,倒也沒有多想,爽快的說道:“娘子這次可猜錯了,呵呵,李郎身高六尺(約180),相貌堂堂,英武中帶著儒雅。他若是從文,定是文官中的偉男兒;他若是領兵打仗,定是武將中的儒雅風流才子。我雖與李郎初次相識,但從他的身型和行路的姿勢,我料定他的弓馬騎射定是極為出色。”
唔,聽著描述,好像是那個人。
蕭南不動聲色,心里卻在打鼓:這人到底是不是他?
崔八卻還在繼續,“待過了春榜,我定要邀請韋郎、李郎等人去‘樂游原’打馬球……”
蕭南一聽這話,頓時有了主意,笑道:“提起打馬球,我也足足有一年沒有打了呢。呵呵,不如郎君選個日子,咱們多邀請些新友故交,一起去樂游原好好賽上一場,如何?”
崔八聞言雙眼只發光,擊掌笑道:“這樣最好,呵呵,還是娘子想得周到,就這么辦,屆時也把阿沅帶去,好讓她瞧瞧她阿耶有多厲害!”
蕭南點頭,“嗯,我也活動活動筋骨。”
大唐的妹紙多才多藝呀,騎馬比后世的開車還要普及,打馬球什么的更是不在話下。
“那就更好了,為夫也想一睹娘子的馬上英姿呢。”
崔八自己都沒有發覺,他越來越習慣這種夫妻相處的方式,兩口子不吵也不鬧,只是說一些家長里短的瑣事,但這種感覺卻極為溫馨。
看到與去歲相比,幾乎脫胎換骨的娘子,崔八眼中的異彩更加熾熱。
只是,蕭南卻被一個恨得刻骨銘心的名字攪亂了心緒,此刻根本沒有心思和崔八。
不過蕭南也早已學會了偽裝,她不著痕跡的躲過崔八的手,笑著說:“郎君考了一天,定是非常困乏,我剛命人燒了洗澡水,郎君不如先去泡個熱水澡吧。明兒,郎君還要繼續考試呢。”
不管是微笑還是話語,都是那么的溫柔、體貼。
讓有些悻悻的崔八頓覺燙貼無比,連連點頭。“既如此,那就多謝娘子了。”
蕭南沖一旁伺候的玉簪使了個眼色。
玉簪會意,忙引了崔八去凈房洗澡。
待屋子里只剩下蕭南一個人時,她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了,頓時陰沉似鍋底,心里暗道:親愛的‘夫君’,是你嗎?呵呵。我還真是有些期待呢,你想不想知道,我會怎么回敬你的當胸一劍?!
一股自骨子里滲出來的無邊恨意。剎那間將蕭南包裹起來。
沒錯,蕭南恨李敬,恨他恨得刻骨銘心、蝕骨泣血。早在她重生的那一刻,她便下定決心,只要她還有口氣,她絕對不會放過這個負她、辱她、殺她的無恥小人。
“阿嚏,阿嚏!”
李敬緊緊的裹著棉被,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阿敬,你怎么了?是不是著了涼?染了風寒?”
吳封也披著個棉被,全身都縮在被子里,只露出個腦袋。
聽到李敬接二連三的打噴嚏,他不由得擔心的問道。
擦了擦鼻子。李敬帶著濃濃的鼻音,道:“無妨,只是剛才在都堂廊廡下喝了些冷風,估計喝點兒姜茶湯,再捂著被子好好睡一覺也就沒事了。”
吳封擔心好友。不放心的跳下炕,拖著被子湊到李敬跟前,就著炕幾上的燭光仔細端詳了他良久,才放心的點頭,“唔,看你的臉色倒還好。唉。不是我說,你家好歹是五姓七望的世家望族,再不濟也能門個小官,何苦跟我一起苦哈哈的考這進士?”
在吳封看來,李敬絕對是沒事找抽型的自虐狂,放著門蔭的康莊大道不去走,非要跟數百上千的寒門學子爭走獨木橋,何苦來哉?
李敬扯了扯嘴角,吸溜了下快要流到唇邊的鼻涕,道:“將作監的九品小吏,什么時候才能熬到頭?我李敬也是六尺偉男兒,豈能一輩子跟匠人們打交道?”
門蔭?呵,你當門蔭是那么容易的嗎?
李敬騰出一只手,端起炕幾上的茶盞,大口大口喝著姜茶湯,心里則苦澀一片:其實,他也想門蔭來著,只是、只是……唉,他那同父異母的阿弟,也想要那門蔭的名額呀。
偏他阿耶的官職不高,只能蔭一子,他若要了那名額,繼母和阿弟都會不高興,往后他的日子也會更不好過。
再暗黑一點兒,沒準兒他都沒命去享用那門蔭呢。
另一方面,李敬想得很長遠,門蔭的官職大多不高,且升遷也不是那么容易。
反倒是被圣人倚重的科舉,只要一朝考中,仕途前程不可限量。
與其為了個注定沒前途的門蔭跟繼母、阿弟結怨,還不如索性讓了這名額,自己去考個功名。這樣還能在世人面前落一個悌友的名聲,有了這樣的好名聲,也絕了日后繼母以‘孝’的名義為難他的可能。
“……也是,將作監確實不是什么清貴之地,”給皇室打造金銀器皿、瓦罐瓷器以及紗羅段匹等物什,說白了就是皇室的作坊,官職再高,也不如個國子監從七品下階的主簿清貴。
但,不清貴好歹也是官身呀,至少在吳封看來,已經是個很不錯的選擇了。
伸手緊了緊身上的被子,吳封咂摸咂摸嘴兒,言不由衷的點頭。
隨即他又想到今日遇到的崔八,轉移話題道:“阿敬,咱們不是已經跟崔家六郎君成為好友了嗎,你怎么還和崔八那么熱乎?”
如果崔六和崔八是關系親近的好兄弟,他們這般與崔八熱絡倒也罷了,偏崔六和崔八的關系并不好呀,阿敬卻巴巴的請韋郎做介紹,這、這很不正常呢。
李敬聞言,笑得很是自得:“呵呵,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六郎君對咱們確有大恩,但他畢竟只是雙相崔家的二房庶子,并不受寵。反倒是八郎君,他可是崔家最最受寵的幼子,崔相公是八郎君的親大兄,崔司業則是八郎君的親三哥。還有崔八的娘子,你知道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