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
唐謙都渣成這樣了,不和離還等著被揉搓死嗎?
或許有人說了,唐謙貌似也不是很差勁呀,薛氏是他的親娘,對自己的親媽孝順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充其量,唐謙是有些愚孝罷了。
其實不然,在彼時,不管是從宗法上、還是感情上,唐謙孝順的對象只能是唐夫人,薛氏雖生了唐謙,但卻不是唐謙真正意義上的長輩。
并且,將唐謙撫養長大、為他延請名師、督促他用功上進、幫他求娶世家千金,最后送他入仕途的是唐夫人、及她的父兄。
要愚孝,唐謙也只能孝順唐夫人,而不是那個只會在他面前說兩句好話,私下里卻最疼愛小兒子的薛氏。
說得難聽些,唐謙不顧嫡母恩情,只想著對他的生母盡孝,不管借口多么的冠冕堂皇,這種行為的本身就是一種忘恩負義。
無論唐夫人當年抱養唐謙是出于怎樣的目的,但最終受益的都是唐謙。
如果唐謙沒有養在嫡母名下,沒有認唐夫人的娘家做外家,他別說娶王氏這樣的世家女了,就是好一些的官宦人家也不會把女兒嫁給他。
另外,沒有唐夫人,唐謙根本不可能年紀輕輕就順利入仕,即便他是神童才子,在主要靠推薦入仕的大唐,沒有重量級的推薦人,他也做不了官。
前文咱也說了,即便是考中了科舉,也不是直接能做官的,還要經過吏部的銓選,而所謂銓選最終也要著落到推薦上。
科舉不成、推薦也不成,唐謙似乎只有‘門蔭’一條路可走。
但,親。請注意,門蔭的對象是‘嫡子’、‘嫡孫’。唐謙依然沒有資格。
可以說,唐夫人對唐謙絕對稱得上高恩厚德,而她過世不足一年,唐謙就將她忘在腦后,還頂著‘孝順長輩’的名義,將薛氏送來的美妾俏婢悉數收下,更是異常聽話的挨個兒睡了個遍。
這廝全然忘了,他還要為嫡母守孝三年。
唐謙的行為,往大了說就是違法。唐律明文規定:‘喪制未終釋服從吉,若忘哀作樂,自作、遣人等。徒三年’,‘聞期親尊長喪,喪制未終釋服從吉,杖一百’。
按照律法,以唐謙的種種做法。做官是甭想了,他本人少說也要被判個徒刑三年。
往小了說呢,唐謙這人的德行有問題,且不講禮數,枉讀了這么多的圣賢書,用崔江的話說。就是‘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聽了蕭南的話,崔江沉默了下來。
她雖與女兒不甚親近,但還是了解女兒的。
王氏打小身邊就有王家的教養媽媽跟著。滿腦子都是規矩、禮法、家族的榮辱興衰,跟絕大多數的世家小娘子一樣,過于呆板和認死理,以王氏的性子,她不會輕易和離。
另外。崔江和離的事兒,對王氏的影響不小官基。
時下對女子的要求雖不是那么變態。但世家對子女的要求卻極嚴,正常的和離尚且遭人非議,更不用說似崔江那樣的轟轟烈烈了。
當年崔江的事鬧得非常大,著實傷了崔家、王家的顏面和名聲。
作為崔江的唯一女兒,王氏的教養和性情遭到了極大的質疑。
所以,王氏下嫁唐謙,很大一方面是受了崔江的連累,是一種無奈之下的選擇罷了。
為此,王氏曾不止一次的表示,她定要做個賢良淑德的好妻子。
和離?她連想都不會想。
崔江暗自搖頭,頭一次,她對女兒生出了愧疚。
嘆了口氣,崔江道:“第二個辦法是什么?”
蕭南挑眉,她以為,以崔江的個性,定會贊成女兒和離呢。
“第二個辦法也不難,就是麻煩些,”
蕭南把玩著手里的帕子,緩緩說道:“我記得唐侍郎今年四十有三,仕途正好,偏夫人病逝,家中沒有主持中饋、負責交際的主母,很是不便呀——”
崔江不是蠢人,當下便有些明白了,她雙眼泛著亮光,道:“侄媳婦的意思是,釜底抽薪?!”
薛氏再威風,也只是個侍妾,倘或唐侍郎續弦,唐家有了新主母,她能借兒子的手為難媳婦,主母卻能直接收拾她。
且唐易才四十來歲,還沒有老到生不出孩子,待他娶了新婦,新婦產下嫡子,就是唐謙再腦殘,他也該明白他要關注的重點是什么。
蕭南忍不住壞心眼的揣測,唐謙對薛氏也未必是真的孝順。
所謂日久生情,唐謙從小到大,與薛氏一年也見不了幾回面,生病的時候也是唐夫人照顧,非要說唐謙對薛氏感情深厚,未免有些牽強。
他只是日子過得太順遂了,在唐家的三個郎君中,他的地位、名聲和官途是最好的,他已經習慣了那種高高在上、被兄弟仰視的感覺,而他唯一不如兩個親弟弟的,便是沒有生母隨身照顧。
每每看到三弟依偎在生母懷里撒嬌,亦或是二弟跟他炫耀阿娘如何如何疼他的時候,他就有種嫉妒、不滿,想取而代之的感覺。
再加上他心底也有對生母的眷戀和對母愛的渴望,而薛氏呢,極會做面子功夫,哪怕她對長子并沒有多少喜愛,仍能做出一副悲情慈母的樣子。
時間久了,弄得唐謙自己都覺得他與薛氏母子情深,于是他就很努力的去扮演一個孝子。
蕭南很好奇,如果唐謙的獨特地位受到了威脅,他極有可能從天堂跌落凡間、甚至地獄,那么他還會不會像現在這般?
崔江也在暗自思忖,她越想越覺得此計可行。別人不知道她那好女婿的性子,她還不知道。
說穿了,那個混小子是個徹頭徹尾的自私鬼。只要自己舒服,哪里還管妻子的死活?
至于唐謙失去了半個嫡子的獨特身份,會不會影響王氏母子的生活,崔江表示。她一點兒都不擔心。
唐謙好好的時候,王氏母子的日子也沒有好過到哪里,沒準兒,這廝倒霉了,更能明白誰才是他真正的親人呢。
崔江用力一錘掌心,興奮的說道:“好好,這個法子好——”
但很快,她又卡殼了,訕訕的看著蕭南,“這法子雖好絕代風流神仙手。似是不太好著手呀。”
大娘畢竟是兒媳婦,恁是時下風氣再開放,也沒有兒媳婦給公爹說媒的道理。
蕭南微微一笑。道:“姑母無需擔心,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唐侍郎老家還有個叔父,那位叔父雖是隔房的,但對唐侍郎甚是照拂。唐侍郎對他也極為敬重。”勉強算個長輩,長輩力促晚輩續弦,合情又合理。
話說到這里已經很明白了。
崔江立刻就聽懂了,她連連擊掌,“好好好,還是侄媳婦思慮周到。我、我這就去跟大娘說。”
蕭南卻叫住了崔江。“姑母且慢,我還有幾句話想提醒表妹……”
崔江會意,向前傾了傾身子。附耳細聽,邊聽她邊點頭,嘴里還不住的應和:“嗯嗯,好,我定會告訴大娘。對對。侄媳婦說得對……”
最后,崔江聽完蕭南的話后。向來市儈的眼中竟泛出了淚光,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我替大娘謝過郡主了!”
說罷,崔江鄭重的跟蕭南行了一禮,而后也不等蕭南客氣兩句,她便匆匆起身告辭了。
玉簪看得新奇,湊到蕭南身邊問道:“郡主,您說了什么呀,大娘竟這般激動,婢子還是頭一次見她如此真性情呢。”
過去崔江也時不時的來打個秋風,占個小光什么的,每每蕭南送了東西,崔江也說些道謝的話,但那些話一聽就是些虛偽的客套話。
這次不同,連玉簪都瞧了出來,崔江那聲‘謝謝’是發自肺腑的。
蕭南漸漸斂住笑容,淡淡的說:“也沒什么,我對她說,讓王家表妹切莫害怕,王家不給她撐腰,還有崔家呢。隔壁不管,還有我榮壽堂呢。”
唐謙敢放任生母折辱王氏,無非就是看著王氏沒有娘家支持。但他忘了一點,王氏的外家是崔氏,他這么對待王氏,可曾將崔家放在眼中?
過去崔家如何,蕭南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但現在不同了,她的兒女都姓崔,為了孩子們,她也絕不容許有人輕視、慢待崔家。
再加上,王氏雖與蕭南上輩子的境遇不同,但她卻成功勾起了蕭南的同情心,所以,幫王家表妹一把,對蕭南不過是順手的事兒,但對王氏,卻極有可能是救命的恩情。
另外,蕭南幫了王氏,還能送崔江一個人情,這位大姑母性格奇葩了點兒,但有些時候,還是能起不小的作用。
比如同樣遇上大夫人,蕭南礙于晚輩的身份,不好當眾做些什么,但崔江就可以。有些話,侄媳婦不好說,小姑子卻沒什么忌諱,更不用說崔江原就有些無賴,秀才遇上兵,夠大夫人頭疼的。
蕭南肯定,大夫人PK崔江,崔江完勝!
玉簪見蕭南的情緒有些低落,便極有眼力見兒的不再追問什么,而是撿一些輕松的話題跟主人閑聊。
次日,王氏便帶著蕭南借給她的四個壯碩婆子,以及一堆禮物,浩浩蕩蕩的回了唐家。
唐家的戰況如何,蕭南尚不得而知,因為此刻,她又有了新的訪客。
蕭卉,蕭南同父異母的庶姐來了,蕭卉與夫君攜子女剛剛進京,上午拜見了大公主和蕭駙馬,下午便向崔家遞了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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