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少年胡洛的一記飛腿,如同吹響了號角,一場蹴鞠大戰正式爆發。
參賽的雙方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原就血氣方剛,再加上方才的暴力行為,愈發刺激了他們體內隱藏的暴力因子。
而程延壽小盆友呢,深受其祖父影響,長得很是憨厚,但人粗心不粗,且最講究有仇必報。
只見他被小伙伴們攙扶著,懸空著那只被踹傷的腳,緩緩轉動了幾下腳踝,似是緩和那股鉆心的疼痛,也似是在檢查腿骨有沒有斷裂。
還好,腿骨關節轉動正常,程延壽根據多年打架受傷經驗確定,他只是受了點兒皮肉傷,小腿處此刻應該是紅腫,骨頭沒事兒。
骨頭沒事兒就好!
程延壽咬著唇,緩緩放下那只腳,慢慢的走了幾下,傷腿起初還一瘸一拐的,但很快他就適應了過來,圍著場地小跑了兩步,確定無礙后,這才給場外的裁判比了個手勢。
裁判會意,拿起銀笛,‘嘟’的一聲,再次吹響了哨音,宣告比賽正常進行。
大唐隊是滿心報復,所以少年們下腳搶球的時候,再也沒有顧忌,也不管球了,直接往對方的小腿踹去。
突厥隊的學生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整日舞刀弄槍,身體素質不錯,且反應能力也極好,對方的腳踹了過來,他們便順勢躲過去。
一時間,賽場上火藥味十足,持球的少年一邊踢球,一邊還要預防搶球者的突襲,搶球的孩子則想盡方法,力求搶球、踹人兩不誤。
就見圍著一個小小的皮球,幾個少年花樣百出,兩只穿著烏皮靴的腳在皮球上空繞來繞去,你踢我擋、你踹我纏。球技之精湛、下腳之兇狠,只看得看臺上的觀眾們嗷嗷叫。
“好,好樣的!”
“對對,踹死他,對,就這么踹下去!”
“哎呀,就差一點兒就成功了,加油呀!”
“胡洛。圖巴,沖上去,干翻他們!”
兩方看臺的觀眾化身拉拉隊,每當自己的隊員獲得優勢時。就忍不住站起來大聲呼喝。
不過,受人數的限制,西突厥這邊的氣勢明顯不如大唐看臺的觀眾們。
眼見著自己的喊聲被淹沒在對方的聲浪中,氣得阿史那嫣嗷嗷叫,小幾上的茶具都換了第三次了,依然沒有逃過被摔碎的命運。
“卑鄙的唐人,仗著人多欺負咱們,不行,我不能讓她們這么囂張!”
阿史那嫣急得團團轉。一想到剛才拿著‘千里眼’與對面的阿史那晼對視的時候,鏡頭里對方那欠扁的炫耀的笑容,她就忍不住要抓狂。
同包廂的貴女們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們默默的對視一眼,督促對方趕緊想辦法,快點兒讓阿史那嫣平復下來。
許是人在緊張時候的潛力大爆發吧,其中一個貴女無意間掃到看臺一側的大喇叭。她細細的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那個大喇叭后面坐著兩個人,正通過大喇叭向四周看臺的觀眾播報戰況。
咦?那個大喇叭是不是可以擴大聲音?
這個貴女腦中靈光一閃,忙拉住阿史那嫣的手,提醒道:“阿嫣,你看,那個東西似乎能幫咱們壯大聲勢呢!”
阿史那嫣順著同伴的手看過去,目光落在大喇叭的身上。起初,她有些許的懷疑,不過就在此時,場上的程延壽搶到了球,這邊看臺的播音員就激動的大喊:“大唐隊控球,哦。讓我看看,是程家的小郎君,他不愧是盧國公的孫子,果然有乃祖風范……現在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不是一個人……”
興奮嘶吼的聲音透過大喇叭向四周擴散,音量也遠比本人的聲音大許多。
阿史那嫣滿意的點點頭,很好,就是它了!
于是,她從侍女手中接過皮鞭,風一樣的卷了過去,來到播音員座前,手里的鞭梢一指大喇叭,“這個,借我用用!”
播音員剛剛喊完,嗓子干澀得難受,正端起一盞茶湯準備潤喉,聽到阿史那嫣的要求,險些一口茶湯噴出來。
好容易咽下嘴里的茶湯,他艱難的說道:“小娘子,這、這……球場有規定,此物乃公器,不得、不得——呃,您隨意”
不能怪他不夠堅持,實在是,任誰脖子上纏了一截粗糙的皮鞭,且那皮鞭還有收緊的趨勢,他也不得不妥協。
“這才對嘛!”
阿史那嫣一抬手,將長鞭收了回來,熟練的纏繞在手腕上,然后一揚下巴,示意侍女們將大喇叭抬走。
播音員伸手摸著脖子上的擦痕,萬分苦逼的看著劫匪們揚長而去。
一群突厥小貴女們打劫成功,仿佛得勝歸來的將軍,志得意滿的坐回包廂里。
只不過,當阿史那嫣拿起千里眼,繼續觀察球賽的時候,她的臉色卻變了,對準大喇叭喊道:“犯規,大唐五號隊員犯規……該死的,你長沒長眼呀,你是踢球呢,還是踢人?!”
原來,球場上,搶到球的是突厥少年胡洛,他腳法嫻熟的帶著球,一路朝大唐對的球門洞沖去。路上遇到攔截的,他也沒有客氣,直接身子一斜,用力一撞,企圖用自己壯碩的身軀將對方碾壓。
而且他也成功的撞開了兩個逼搶的少年,仿佛出欄的瘋牛,飛快的逼近球門洞。
但就在胡洛飛起一腳,準備將皮球踢進球門洞的時候,斜刺里忽然揚起一腳,用力的踹向胡洛的小腿。
“啊”
胡洛腿上劇痛難忍,他也顧不得皮球了,直接抱著小腿倒地哀嚎。
得手的是程延壽,小家伙在滿京城權貴的面前,風光的上演了一出‘程家小郎復仇記’,贏得看臺上的陣陣掌聲。
尤其是前來觀戰的程家親眷,那位無賴之名天下皆知的程家老漢,別看年紀一大把了,居然還扯著嗓子嗷嗷叫——
“干得好,小子,早就該這么干了!”
大唐這邊的拉拉隊一片歡聲笑聲。對面的突厥看臺,卻傳來阿史那嫣的一聲暴吼。
隔著千里眼,史晼看到阿史那嫣正對著個大喇叭怒吼,她也沒有客氣,直接命人把這邊看臺的大喇叭抬了來,自己對著喇叭大聲吼道:“阿嫣,教你一句俗語,這叫做‘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若是聽不懂,就去找個博學的夫子給你講一講!”
史晼的話音方落,四周看臺一片附和聲,且鄙夷的朝對面看臺發出噓聲:嘁。你丫也太霸道了吧,只需你的隊員踹人,卻不需咱們報復?!
阿史那嫣被史晼當眾奚落了一通,還得到許多附贈的噓聲,當下臉面有些下不來,她正欲繼續大吼,身邊一個貴女忙拉住她,低聲提醒道:“阿嫣,大局為重。大局為重呀!”
阿史那嫣一口氣梗在胸口不上不下,好一會兒,她才深吸一口氣,對著大喇叭喊道:“胡洛、圖巴,你們給我上呀!”
賽場上,成功踹到人、并搶到球的程延壽,腳下沒有耽擱。一路狂奔殺到對方球門洞前,凌空一腳,準確的把皮球踢過門洞。
球門洞旁的邊裁舉起小旗子,示意球進了。
而賽場一側正中間的比分牌旁,一個小廝立刻翻動牌子,比分變成了2:1,大唐隊領先一分。
“哦”
四周看臺又是一陣海浪般的喝彩聲。
蕭南緊握著千里眼的手也松了下來,她將千里眼交由左手。將右手掌心朝下的在身側的隱囊上抹了抹,擦去上面的冷汗。
胡洛的傷勢也不重,他休息的片刻后,翻身站起來,他沒有沖著裁判示意,而是沖著一臉得意的程延壽揮了揮拳頭。其意不言而喻。
程延壽才不怕他呢,他舉起雙手,用力握成拳頭,相互交疊的砸了砸,表示:有膽你就來,小爺我照打不誤!
胡洛的眼睛都要紅了,用力咬著后槽牙,轉身面向伙伴們,他別有用意的用手握著另一只手的手腕,輕輕摩挲著。
伙伴們會意,回以一個明白的眼神。
他們的這番小動作,沒能逃過李榮的眼睛,他垂下眼皮稍稍一想,便猜到了某種可能。他扭頭看了看沙漏,唔,時間還來得及。伸手召過自己的小廝,附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小廝連連點頭,待主人吩咐完畢,他便悄悄的閃身出了賽場。
李榮的這番動作很隨意,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賽場上,是以也沒人發現。
“嘟”
裁判用力吹了一聲銀笛,比賽繼續!
這次換突厥隊上演復仇記了,五個少年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異常亢奮,沖撞起來也愈發狂野,仿佛自己的肉身是銅墻鐵壁一樣,面對大唐隊的拼搶,他們甚至主動將胳膊抵在身前去對抗。
起初,大唐的少年們不解其意,穿著一號隊服的屈突叔成年紀最長,且身材最魁偉,他充當了先鋒,用自己的胳膊撞上了對方的胳膊。
“呀”
屈突叔成的表情忽然變得很痛苦,身子踉蹌的倒退兩步,最后一屁股坐在了草坪上。
距離他不遠的柴思爾見狀,忙跑過來詢問,“大郎,怎么了?”
屈突叔成皺著眉頭,低聲說道:“他們的腕子上有古怪,似是帶了什么硬物!”
而那個把屈突叔成撞倒的少年,順利帶著球沖到球門洞前,飛起一腳,噗通一身,皮球應聲穿過門洞。
比分變成了2:2。
得分的突厥少年,圍著賽場小跑一圈,最后與隊友們抱在一起。隔著人群,他還沖著屈突叔成晃了晃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