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蜀

第299章 不能與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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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霸坐在馬背上,不停的打著哈昨天晚上和夏侯玄、張紹三人聊得太晚,最后也沒回自己的帳篷睡著。雖說是打了地鋪,可是三個大男人擠在一起,還是沒睡好。如果不是要急著去見陸遜,他現在肯定在帳篷里補覺。

陸遜的大軍已經到了襄陽城南,可他就是遲遲不肯對襄陽發動攻擊。魏霸無奈,他算是領教了陸遜這只忍者神龜的耐性,難怪劉備打了一輩子的仗,最后卻做了陸遜的墊腳石。

這人太能忍了。

跟他比耐性,恐怕號稱能忍的司馬懿也只能甘拜下風。為了能撩動這只神龜,魏霸只好親自出馬。

昨天晚上,夏侯玄分析了三方的形式,把諸葛亮、陸遜和司馬懿三人列為三國各自的內患,借以解釋魏國皇帝陛下曹睿希望息兵的用意。雖說他用心不良,可是也不得不說,這個猜想多少有那么點意思。

曹家是寒門地主出身,曹操能成就大業,依靠的是兩個根基:一是以譙沛集團為主的武人,一是以汝潁集團為主的文官。當這兩個集團同心同德的時候,曹操的事業風生水起,當這兩個集團開始分裂——以荀反對曹操稱王,被迫自盡為標志——曹魏的內部就開始內亂不斷。當譙沛集團的宿將們還健在的時候,曹魏的根基還是穩固的,畢竟兵權掌握在自己人的手里。可是現在情況有了變化,大司馬曹休剛剛去世,大將軍曹真又病重,隨時都有可能歸天,魏國的三大軍區長官只剩下司馬懿一個。

而司馬懿卻是世家大族的代表,他雖然不是汝潁人,卻和汝潁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他剛剛把女兒許給了荀的孫子荀。因為荀的死,潁川荀家已經和曹家很疏遠,荀的父親荀惲雖然娶了曹操的女兒,卻和皇室很冷漠。這時候司馬懿和荀家結親,就有著讓人警惕的意味。

司馬懿為什么一直在鄧塞外逡巡不前?不是他無法攻克鄧塞,而是他想借著這個機會索取更多的兵權。曹睿為什么遲遲不肯把兵權給他,是因為一旦讓司馬懿立下大功,將來司馬懿成為軍中第一重將的趨勢就無法挽回了。在這種情況下,曹睿當然希望三方休戰,讓他有個時間來緩沖一下曹休死、曹真病給他帶來的壓力,最好能讓曹真把病養好,不要和曹休一樣病死。

魏霸對夏侯玄說的將信將疑,但是他相信這里面肯定有一部分是曹睿的真實想法。曹休已經死了,曹真如果再去世,皇室對兵權就基本失去了控制,將來不可避免的會落入世家之手。九品中正制已經漸漸的侵入曹魏政權內部,兵權一旦失控,下場可想而知。

可是魏霸還不滿足,襄陽之戰不能就此打住,他的目標還沒有完全達到。

按照夏侯玄的說法,陸遜就是吳國的司馬懿,孫權也是既要用他,也想防他。可是魏霸覺得,這里面還是有一定的區別的。孫權掌權二十多年,遠不是曹睿這個剛剛登基三四年的繼位之君可比。在當前的形式下,孫權想要爭奪襄陽的欲望肯定能壓過對陸遜的警惕。

魏霸半強迫的帶著夏侯玄渡過漢水,讓他取道江陵去永安。明面上的理由是這樣更近,實際上的理由卻是想讓孫權知道夏侯玄的存在,逼著孫權做出進一步的動作。至于夏侯玄的安全問題,他就考慮不到那么多了。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更何況現在魏吳雙方也有使者來往,想必孫權不會狗急跳墻,殺了夏侯玄,激怒曹睿。

夏侯玄不想走這條路,可是他拗不過魏霸,只能俯首聽命。

來到陸遜的大營,魏霸帶著夏侯玄進了陸遜的大帳。看到夏侯玄,陸遜很意外,看向魏霸的眼神也有些疑惑,大概在他的眼里,魏霸這么做實在有些白癡。

魏霸不在乎陸遜怎么看他。既然生為蜀漢一員,他和陸遜注定只能做敵人了。陸遜認為他是白癡更好。

魏霸環視一周,一眼看到了孫慮。一是因為孫慮坐的位置很特殊,就在陸遜的身邊,二來孫慮身上佩著那口魏家作坊出品的戰刀,魏霸太熟悉不過了。這相當是費貼在孫慮身上的指示劑。

“王子果然氣度不凡。”魏霸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雖然身處這么多宿將之中,依然是鶴立雞群,如新硎之劍,光鮮奪目,令人目眩啊。”

孫慮少年心性,被最近風頭正勁的少年英才這么稱贊,一時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躬身說道:“有參軍專美在前,慮焉敢當此謬贊。”

魏霸哈哈一笑:“當得當得。當初陸將軍也是這么說我的,我如今再轉送給你,不過是東施效顰,步陸將軍后了。不過,新硎之劍沒有飲過血,究少了點殺氣。王子將來有機會,還是要上陣搏殺一番,方顯英雄本色。尊伯討逆將軍的英姿,在多年之后也許要重現在王子身上。”

孫慮脹紅了臉,連稱不敢。

孫策善戰無前,是孫家的驕傲,孫家哪個年輕人不把他當成偶像。孫策自己的兒子孫紹一直未能出仕,將來是沒什么機會征戰了,太堊子孫登性格柔弱,又是太堊子,上陣的機會也非常有限,而孫慮顯然就是繼承孫策英名的最好人選。孫慮一直是這么想的,魏霸這句話可真是搔到了孫慮的癢處。

魏霸轉過臉,對陸遜說道:“輔國將軍,你雖說用兵有方,又是討逆將軍的女婿,可是在這一點上,卻無法繼承討逆將軍的遺風,只好把機會留給王子這樣的少年英俊了。”

站在陸遜背后的陸嵐臉色一變。陸遜只比孫策小八歲,娶孫策的女兒為妻,也是沒辦法的辦法,魏霸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陸遜是孫策的女婿,又說他不能像孫策一樣決戰沙場,無異于當面羞辱。實在是忍無可忍。

陸遜微微一笑,不緊不慢的說道:“天性如此,不可強求。人當揚長避短,不可勉強從事。當年討逆將軍臨終前囑咐大王,也是此意。王子,你應該聽大王說過吧?”

孫慮一愣,隨即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

魏霸暗自點頭,陸遜這龜殼真夠厚的,一點也扎不破啊。他也不著急,接著說道:“陸將軍,當初我們立盟的時候,你擔心諸葛丞相不能答應我的方案,現在丞相同意了我的方案,你卻遲遲不能前進,不知是何用意啊?莫非是想背盟?”

陸遜皺了皺眉:“背盟之說,從何說起?且不說我堊日夜兼程的趕來,就說漢水奪橋之戰,我軍水師也出力不少。倒是你們不分敵我,攻擊我軍,有背盟的嫌疑。更何況現在魏國使者就在面前,你們和魏國勾結的行為連一點掩飾都沒有,是誰背盟,還用說嗎?”

陸遜的話音未落,朱然就按捺不住的站了起來,厲聲大喝:“魏霸,我好心助你們破敵,你們卻攻擊我軍,是何用意?今天要不給個解釋,豈能罷休。”

大帳內頓時叫罵聲一片,潘璋更是暴跳如雷,戰刀都抽出了半截,大有一言不合,就撲上來和魏霸拼命的架勢。站在一旁陪綁的夏侯玄雖然極力保持風度,臉色還是微變。

魏霸聳聳肩,冷笑一聲:“朱將軍,你是真不知道盟約的內容,還是裝糊涂?”

朱然冷笑道:“裝什么糊涂?你休想蒙混過頭,老子不是那么好騙的。

今天不把事情說清楚,我絕不會放過你。”

魏霸不以為然的轉過頭:“陸將軍,麻煩你給朱將軍解釋一下,攻擊浮橋究竟是誰的任務。是我幫你們,還是你們幫我?”

陸遜一時無言以對。盟約上寫得很清楚,控制漢水是吳軍的責任,結果攻打浮橋的時候,主力卻是蜀軍水師,朱然拼盡力氣,充其量也只是助攻。

“陸將軍不好意思說?那我來說。”魏霸沉下臉,轉過身,指著朱然的鼻子,厲聲喝道:“當初雙方約定,我軍攻擊樊城,貴軍截斷漢水,把襄陽變成孤城,以便陸將軍拔掉這根釘子。諸位都是久經沙場的宿將,應該看得出來,這是我軍無私協助貴軍的行動,是我們的誠意所在。當初陸將軍不敢相信我們有這樣的誠意,以為諸葛丞相不會答應。可是事實證明,我們做到了,雖然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可是我們實現了自己的承諾,包圍了樊城,把魏軍擋在鄧塞之外。不僅如此,我們還超額完成了任務,完成了原本應該由你們完成的任務。”

他冷笑一聲,環視一周,話鋒變得更加尖酸。“貴軍號稱水師天下第,我們這才把漢水交給貴軍。沒想到最后還要我們自己動手。我不知道這是貴軍水師徒有其表,還是你們不肯出力,敷衍了事。如果是前者,那只能怪我們自己看走了眼,被傳言所誤,如果是后者,那我非常好奇,你們還有什么資格在我面前說三道四。”

他把目光落在了朱然的臉上,斷喝一聲:“朱將軍,請你給我一個答堊案:是不能,還是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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