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城,魏霸就讓人叫來了趙統,交給他一個任務。最.“給你半天時間運糧,不管能搬多少,半天以后,放一把火,將這里的糧食全給燒了,一粒不留,然后撤出辰陽。”
趙統不解。“為什么不固守辰陽?有兵有糧,我們能守得住辰陽。”
魏霸苦笑道:“你能守得住一個月,兩個月,能守得住半年嗎?”
趙統搖搖頭,但他還是不解:“守兩個月就夠了,何必要守半年。”
魏霸沒有解釋。他要割據武陵郡,可想而知,諸葛亮會是什么態度。一旦諸葛亮覺得他太危險,要把他們斷送在武陵,那接下來的戰事就不是輕松了,而是殘酷。他沒什么人,除了五溪蠻之外,就是趙統和關鳳,他不希望任何一個人出意外。
現在有兵在糧,的確可以守住辰陽,但是陸遜一旦得知辰陽失守,肯定會回兵圍住。他是沒糧了,可是如果孫權一定要奪回辰陽,那他可以從零陵、長沙運糧支援,可以把他們困死在辰陽城。他的長項是游擊,不是守城,一旦被困在辰陽,就只剩下死路一條。
他相信諸葛亮會很樂意的看著他死。
魏霸的思路很堅定,就是游擊。打游擊,就要進山,不能被人困在城里,守辰陽,異于把自己關進了籠子里。這樣的蠢事他才不會干呢。
趙統的思路與魏霸不同,他傾向于守城,不過既然魏霸已經拿定了主意,趙統還是堅決的服從了。
魏霸隨即帶著大軍迅速離開,龍巖灘陣地只有靳東流三百人,萬一潘濬發動進攻,很容易看出虛實,靳東流很難堅持太長時間。當時他說能堅守五天,那也不過是安相夫等人的心,魏霸非常清楚,就算有地利優勢,他也很難守五天。這次奇襲辰陽,打的就是時間差,要趁陸遜、潘濬發現他的真實意圖之前撤回去,手腳稍慢一下,就有可能被他們抓住機會,一打盡。
將士們雖然一夜沒有休息,但是打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勝仗,所有人都很亢奮。魏霸說立刻回師龍巖灘,他們二話不說,背起戰利品就起程了。
魏霸離開辰陽的時候,陸遜安排的援軍也離開了大營。雖說是馳援,但是他們走得并不,一來是要保持體力,二來是沒有人認為魏霸能在半天的時間內攻克辰陽,走得了,反而有可能落入魏霸的伏擊。他們走了一個時辰,收到了斥候的匯報,領兵的將領險些一個筋斗從馬上栽下來。
辰陽已經失守。
這個消息出乎任何人的意料,辰陽失守,后果非常嚴重,按說他必須迅速進兵才對。可是讓領兵將軍進退兩難的事,如果辰陽已經失守,僅憑他率領的這些人馬法收復辰陽,前進根本沒有意義。
他能做的,只是以最的速度把消息傳回大營。
接到辰陽失守的消息,陸遜和陸嵐都大吃一驚,半天沒反應過來。
“這……怎么可能?”陸嵐結結巴巴的說道,臉脹得通紅,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了錯,或許當時應該聽費祎的勸?
陸遜臉色煞白,冷汗涔涔,他也不敢相信這個消息,可是他相信這個消息沒錯。辰陽肯定是失守了,斥候不會犯這么低級的錯誤。
“立刻拔營,命令前鋒以最的速度向辰陽進發,保持警戒,防止中魏霸的圈套。”陸遜掀開被子,站了起來:“來人,披甲。”他剛喊了一聲,就覺得頭暈目眩,氣短心悸,險些摔短在地。
“將軍,你這是……”陸嵐連忙扶住陸遜,急急的問道:“不救潘濬了?”
“還救什么潘濬。”陸遜忍不住吼了一聲:“辰陽失守,我們能不能安然退出武陵都是一個問題,還管得了潘濬?走,如果上蒼還眷顧我們,就讓魏霸貪戀辰陽城,讓我們有機會把他堵在城里。否則,說什么都晚了。”
陸嵐不敢大意,連忙答應。陸遜一邊披甲,一邊下達命令,再次派人通知潘濬,讓他自求生路,能逃出幾個人就逃出幾個人,不要等待救援了。同時他讓人趕往附近的零陵、長沙,讓他們立刻運糧接應。在此之前,得知溆浦失守,陸遜就以輔國將軍的名義通知零陵、長沙太守,讓他們準備好糧食,支援武陵郡的戰事,現在辰陽又失守,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們身上了。僅憑大軍自有的糧食,連陸遜自己都不敢保證能支持幾天。
大軍拔營立刻驚動了費祎,等費祎趕到中軍帳,陸遜已經披掛整齊,只是臉色蒼白,精神非常差。
“將軍,你這是……”
“魏霸已經攻克辰陽,我們必須立即撤退。”到了這個時候,陸遜也沒時間和費祎玩外交辭令,他開門見山的說道:“到了這一步,我已經沒有能力再救潘濬,魏霸占據武陵已成定局。費文偉,你滿意了?”
費祎愣了一下,冷汗從鬢角沁了出來,他訕訕的說道:“將軍,這是他自己的主意,我是不贊成的。”
“是的,我想諸葛丞相也許不會這么小器,你費文偉大概也不會希望看到這個局面。不過這兩天,你費文偉上竄下跳,你敢說你不是在幫魏霸的忙?”陸遜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了自己的佩劍,插在自己的腰里,仰起臉,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輕嘆一聲:“我不知道是不是該覺得榮幸,魏霸居然如此重視我,專門讓你來看著我,一定要等到我起不了床,他才敢下手。”
費祎尷尬的干笑了兩聲。在陸遜這樣的聰明人面前,掩飾沒有意義,只會招人鄙視。
“你在這里已經沒什么用了,是回成都,向諸葛丞相匯報這里的一切,還是去向魏霸請功,隨你的便吧。”陸遜掃了費祎一眼:“不過,下次你如果再來,我希望你帶著真正的誠意,而不是現在這樣。”
陸遜在兩個親衛的攙扶下,出了大帳,把費祎扔在一旁。費祎翻了個白眼,撓了撓頭,有些奈。他知道,陸遜現在很生氣,不會再和他談了,而且也不需要再談了,要談,也只會直接和魏霸談。
費祎想了很久,還是沒有離開,他徑直去了龍巖灘陣地。魏霸還沒有回來,靳東流主事,派人把他請上去之后,費祎看到到了一個個持矛而立的假人,頓時什么都明白了。
“魏侍中什么時候回來?”
“馬上就到了。”靳東流淡淡的說道:“參軍有什么指教嗎?”
“陸遜已經全軍趕往辰陽,如果他不能及時撤出,我擔心他會有危險。”
靳東流目光一閃,笑容一閃即沒。“多謝參軍關心,侍中不會固守辰陽的,他一定會趕回龍巖灘。”
費祎看了他一眼:“他還想困死潘濬?”
“打虎不死,反被虎傷。”靳東流淡淡的說道:“要想以后能在武陵戰穩腳跟,當然是盡可能的多殺傷一些吳人才好。”
“可是這樣一來,那仇可就結大了啊。”費祎輕輕的拍著欄桿,長嘆一聲。
靳東流不緊不慢的回答道:“當年呂蒙襲殺關侯,陸遜在夷陵火燒連營,這仇結得還不夠大嗎?”
費祎詫異的回頭看了靳東流一眼:“這是你自己的想法,還是魏侍中對你說的?”
靳東流笑笑:“我說的,當然只能代表我自己的看法。這么粗淺的道理,我想只要是個正常的人,都能想得明白,沒必要魏侍中教導吧。”
費祎語塞,咂了咂嘴,卻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夜色降臨的時候,魏霸帶著疲憊不堪的大軍回到了龍巖灘。見到費祎,他忍不住笑了。
“陸遜走了?”
“嗯,他去了辰陽,大概是想堵住你。”費祎慢條斯理的喝著酒:“不過,既然你回到了這里,他自然是又落空了。子玉,接下來,你準備如何?”
“如何?”魏霸詫異的看著費祎:“現在還能如何?”
“我是說,你是想困死潘濬,還是想用潘濬和他的部下來逼孫權答應你的條件。”
魏霸想了想:“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費祎欠了欠身,笑道:“子玉,如果你逼死潘濬,孫權大概不會答應你的條件,你也別想在武陵安穩,說不定,這場戰事還會越搞越大。丞相從大局出發,大概也不會冒險和孫權翻臉,只能裝聾作啞。如果你想安穩的占據武陵,可能還要做一些讓步,不要把孫權逼到絕路上去。”他停了一下,讓魏霸有個思考的時間,一語雙關的說道:“現在撕破臉,對誰都沒有好處。”
魏霸沉吟半晌:“你的意思,是放潘濬一馬,給孫權一個臺階下,避免把事態擴大,以至于影響到丞相的計劃,讓丞相難做?”
費祎眼神一緊,點了點頭。
魏霸捻著手指,微微一笑:“費君,你的良苦用心,我能理解,可是我不清楚孫權會不會領你的情。這樣吧,我服從丞相的大局安排,可以做一些讓步。還是之前那些條件,如果陸遜愿意答應,我可以放潘濬離開。如果不答應,那就等著替潘濬收尸吧,我準備和他再戰兩年,直把江南打爛為止。”
費祎松了一口氣,伸出手,似乎想拍拍魏霸的肩膀,可是手停在半空中,卻沒有落下去。他看了看似笑非笑的魏霸,再看看魏霸身邊橫眉冷目的相夫等人,咂了咂嘴,又把手收了回去。。)